《最后一个反派》意枕孤光

4、chapter 4

　　我回头，两名穿着官服腰间佩刀的捕快匆匆向我俩走来。
　　“你徒弟是官府的人？”
　　老头面有得意之色，道：“老头子的乖徒儿不算官府的人，这些官帽子们却都听他的话。好姑娘，你别怕，他们来给咱送钱来了。”他吸溜下口水，“这下能叫老头子吃鱼了罢？”

　　我不想和官府打交道，有意摆脱这老头，便利落地取出两条鱼干，扬手一抛。老头的视线只跟着鱼干，不及它落地，便两足一蹬，牢牢将两条鱼干攥在手中。
　　等他转过头，我已跳上房梁，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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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穿官服的就心烦气躁，想把他们砍个稀巴烂。
　　别误会，他们没欠我钱。
　　但我心中顶顶不愿看见的，就是穿官服的。
　　因为我的大师兄，就是死在官府之人的手上。那个师傅倾注了全部心血培养的少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就变成了通缉犯。他承载着师傅的美好祝愿，却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边陲小镇。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初下山的青涩少年，遇见家破人亡后沦落青楼的大家闺秀。英雄豪气，他答应救她出去，却不料早有高官买下了这姑娘的身子。可那姑娘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两人在黄沙中奔逃了七天七夜，最终还是被官兵追上。
　　我不知道大师兄杀了多少人。但师傅和我讲过，他从尸骨堆里把他挖出来时，周围的沙土早已被鲜血浸染透。
　　可笑的是，那姑娘没有死，还回去当了高官的小妾。听说后来生了几个儿子，在后宅之中最为得宠。

　　大师兄拼尽生命换来了什么呢？
　　师傅说不怪别人，只怪他过分年轻。对于楚楚可怜的美貌女人，太容易心软。他也太顽固，明明可以往家的方向逃，却选择了截然相反的方向，选择失去自己年轻气盛的生命。

　　高官不缺女人，我师兄却只有一个。

　　我蹲在房梁上，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卷了毛边的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在“拜访神剑宫掌门”下面添了一行——“拜访建州卫节度使”。
　　粗糙的炭笔磨花了字迹，我吹一吹，把本子收回包袱里放好。

　　师傅留给我的东西不多，风波湖里的鱼算一样，惊鲵剑算一样，身上的衣裳算一样，包里的衣裳又算一样……嗯，这样算算好像还挺多的。
　　鱼卖不出去，也不能把剑当掉，只得另外想法子挣点盘缠。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四处转转，看有没有地方招工。
　　惨啊，学艺十年，居然沦落到去打小工的地步。都怪师傅，他从来没和我说过江湖人士都是靠什么吃饭的。
　　天上又不会掉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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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
　　天上真的会掉大米。
　　还会砸死人。
　　一口粗布大麻袋突然从天上砸下来，砰的一声，砸起厚厚烟尘。
　　幸好我躲闪及时，但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花花的大米从麻袋里流出来。对于吃了半个月烤鱼烤肉的人来说，这些大米……长得真好看啊……
　　我擦了擦口水，义正言辞地喊道：“谁扔的大米！”

　　“给我滚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美貌姑娘大喝道。我转头看去，她拎着衣角，鹅蛋脸气得红扑扑，鼻头还有一颗俏皮的小痣，旁边有两位年长些的女子正在劝慰她。
　　她的衣服精致漂亮，却覆上了一层灰。看来刚才我躲闪及时，她却没有这份好运。
　　黄裳少女喊了几句，没有人出来答话，显然扔东西的人自知理亏躲起来了。她气得更甚，挣脱开两位女子，提着剑蹬蹬两步窜上旁边的客栈。
　　两名年长些的女人统一穿着白色衣裳，背负长剑，手边各挽着一个包袱。见少女怒气冲冲地上了客栈，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我赶紧去捡那袋被观众遗忘的大米。
　　拍拍米袋上的灰，我把缺口扎紧，背在身上。谁料刚踏出两步，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从二楼窗上扔出一个人，砰的一声摔在我面前，烟尘四起。
　　鲜血渐渐蜿蜒到我的脚下。
　　我叹了一口气，绕了过去。

　　过了片刻，身后响起一片嘈杂声。
　　“死，死人了！啊啊啊，死人了！”
　　“快去报官啊！！”
　　“凶手一定还在楼上！快，快上去！不要让他逃了！”
　　“这，这不是开酒楼的陆老板吗……”

　　日光之下无新事，师傅偶尔与我说过，这些年江湖势力坐大，甚至连一些地方官府也敢招惹。少林、武当这些执牛耳者还端得住，出家之人鲜少涉及世俗，但一些新秀门派，如青城派，神剑宫，鹤吹斋等，却总有一些行事嚣张的门人。
　　“皇帝老儿倒是想管，”师傅笑了笑，“可他尚且自顾不暇，八个儿子打来打去，和这些江湖人纠葛不断，哪里管的过来？”
　　好在这些江湖人再怎么高傲，也知道哪些人不能惹，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哪个门派嚣张到被官府围剿。
　　可怜了平头百姓。

　　再怎么可怜，人已经死了。逮捕杀人凶手是官府的事。若是连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何必多管闲事。那名黄衣少女衣着不俗，佩的宝剑更不是凡品，一看就是出身世家。和她起冲突，我不一定会占上风。
　　师傅要我好好留着命，我就绝不会死。
　　就算要死……我的命，也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我一路碎碎念着，脚下步子却越挪越慢。
　　肩上的米袋越来越重，一个不小心，我滑了手，米袋掉到地上。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来，我的脚下好像踩中了一摊粘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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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姑娘，还请你和我们回去，莫叫弟兄们难做。”为首的捕快双手抱拳，面色不善。
　　两名白衣女子紧紧守在黄衣少女的身侧，却听她不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抓神剑宫的人？怕到了县衙，你们县太爷也要好声好气地供着本姑娘。”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为首之人咬牙道：“请秦姑娘和我们回去。”他心中叫苦，但既然已经出了人命，官差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黄衣少女皱眉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刚上楼，他就从窗户外跳出去，和我没有关系。”她自认放低身段和这群捕快解释，谁料他们软硬不吃，执意要把她请去县衙。她从来娇生惯养，哪里被人这么为难过，语气中已带了三分不快。
　　她上楼只是想教训一下扔东西的人，却也没心狠手辣到要他的性命。

　　为首的捕快沉默半晌，道：“众目睽睽，你一上去，陆掌柜便跳楼自杀。秦姑娘要如何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一名白衣女子道：“少宫主，这群官差脑壳有包包，我们还是走吧。”她面容尚带三分稚嫩，又带了蜀地口音，很是可爱。
　　另一名白衣女子道：“师妹莫急，现在走了岂不是承认我们做贼心虚？”
　　“那你说咋个办？”
　　白衣女子面向黄衣少女，犹豫道：“还是请少宫主去县衙解释一下吧，想来官府不敢为难神剑宫的人。”
　　黄衣少女面色阴沉，年纪稍小的那个又道：“哎呀，我们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及回去了。”

　　两人皆是十分为难，她们是神剑宫的弟子，黄衣少女是宫主的独生爱女。这次随少宫主出门，只是寻常购置一些物资，谁想会招惹出这番是非。她们与少宫主前后脚上楼，看得真真切切，少宫主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人。
　　后日便是宫主寿宴，天下英雄应邀前来，她们这时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得回神剑湖。
　　再与这群官差纠缠下去，恐怕便来不及了。

　　两名白衣女子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寒光一闪，黄衣少女宝剑出鞘，已是搭在了为首捕快的脖颈上！
　　“少宫主！”
　　却闻黄衣少女恶声道：“这群草包杀了也无碍，误了母亲的寿辰才是大事！难道还有人敢上神剑湖讨个公道不成！”她原本眉眼秀丽，这时候阴沉下来，也生生添了三分戾气。

　　这倒霉捕快冷汗涔涔，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就招惹了个这么任性的主。他闭上眼睛等死时，却听一声水波叮咚，脖颈上的剑器已经挪开，他疑惑地睁开眼睛。
　　面前站了一个身形瘦小的青色背影。

　　黄衣少女的宝剑被震开，又惊又怒，喝道：“你又是谁！”
　　两名白衣女子纷纷上前，年纪稍小的那位道：“少宫主，她的剑好快！”她目力过人，少主不知情，她却看清方才那下青色身影一纵而过，掌中银光一现，少主的剑就被弹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