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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宋宜以同一个姿势倚在马车上已经许久,连续行了半月,入了青州地界,已隐隐可以听到青水河的水声滔滔。

      北衙增调了人手,一路行来没遇见什么大事,许林的事也不知被沈度用了什么法子压了下来,不见北衙的人过来问罪,她先前担心了几日,后来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除了偶尔关照一下宋珩的伤势,其余时间大多在马车里发呆。

      沈度送来的伤药药效出奇,她额上的伤和脖颈上的淤痕尽数消除,腿上也基本好全了。

      瓶中药基本已经见底,摇起来晃晃荡荡,她上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两个瓶子,还是那晚在那间小破客栈里。

      她怔愣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外边吩咐说晚间在青州城内整顿一晚,明日一早跨过青水河,再行几日入宁州,之后再赶两日路就到帝京了。

      入京在即,她心底终于有了种再避不过的疲惫与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没有心思去想那晚他的回答。

      她再回过神来,是被窗外的打斗声所激,她从窗户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两方人马纠缠在一起。

      该来的终还是会来,一旦跨过青水河,离帝京和北衙大队人马就越发近了,若真要半路出什么岔子,此地确是最好的选择,毗邻的常州战乱纷争不断,青州府大部分兵力都调了过去支援,如今在青州行事,一时半会儿北衙找不到合适的援军,正是动手的最佳地。

      她掩在窗后看形势,这次对方来势汹汹,虽北衙亦增调了人手,但隐有不敌之势。

      她涌过一阵窃喜,如今的帝京无异于龙潭虎穴,她竟隐隐希望再不回去。

      她还在走神,马车已经蹿出去老远,她回过神来,以为又是上次的招数,掀开前边的帘子,这次却看到了沈度的背影。他并不搭理她,她只好乖乖坐回原位,再回望方才马车所停之地,已是一片乱箭。

      马车不知道疾驰出去多远,沈度仍没有放慢速度,她再往后看,身后有北衙的人追上来,但也有另一方的人马,后方两队人马时不时交战几下子,但都不恋战,占上风者立刻冲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她心下隐隐不安,再探头去看沈度,他驾车冲得极快,眼看就要将后方人马甩掉,却听马一声长嘶,她整个人被摔到了地上,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溅上了她的脸,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只觉浑身骨头都似寸寸碎裂了,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马儿前蹄被齐齐截断,正声声长嘶,马车整个栽倒,下方露出他的半截衣角。

      她用尽全力试图往那边挪两步,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群合围过来的人。

      为首那人残暴至极,被马的嘶鸣声吵到,手起刀落直接取了烈马性命。马车再度滚了下,她这才看清沈度并未被马车压住,只是方才被挡住了,她还未及庆幸,那人刀已再度举了起来,这次却是冲着沈度去的。

      她情急之下喝了声“住手”,那人竟当真乖乖停了手看她,她艰难地回头看北衙追兵是否到了,却见后方惨烈战势,想来对方早有埋伏,北衙部队几乎死伤完毕,她定了定心神,问为首那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没人答她话,周遭几人已经抱拳准备看戏了。

      为首那人再度举刀,她身后适时传来一阵铁蹄声,想来是这群人的同党料理完了北衙的人追上来了,为首这人乖乖向后方行了个礼,指了指宋宜。

      那人到了她身前,伸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宋宜在看清来人的那刻瞬间怔愣,好半晌才艰难地叫了声:“福叔。”

      “多年未见,表姑娘一点没变。”福叔松了手,宋宜重新跌坐回去。

      晋王旧部,她母亲与兄长素来亲厚,晋王心腹至今仍认得她并不奇怪。

      宋宜来不及去想她这个舅舅到底要做什么,她第一反应是伸手拽住了福叔的衣角,有人怕她欲行不轨拔了刀,福叔伸手示意不必,顺她心意告诉她想知道的事:“宋珩落单后不知跑哪儿去了,你爹应该和北衙几个残兵败将跑了,都是命大的人,别担心了。”

      他弯腰向她伸手:“表姑娘,来,跟福叔回去。”

      宋宜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福叔眼神瞬间变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表姑娘可不要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她踯躅了一会子,试探问:“福叔不把我爹和宋珩一并接回去么?”

      “行了,表姑娘,我也懒得和你装了。”福叔把手收了回去,刀出鞘一半,“王爷的命令是能带走一个活口即可,你爹自会乖乖听话,除非一个都带不走,那么就一个都不留。”

      “表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现在乖乖跟我走,我便饶宋珩那小子一命。”他目光锁定在宋宜双眉之间,“若是表姑娘还要执迷不悟,瞧方才的样子,他身上是有伤刚刚好全吧,本身又只学了点花架子,我若此刻带兵回去搜,结局如何不用我说吧。王爷的命令是只留一个活口即可,剩下的表姑娘自己考虑。”

      宋宜回看了一眼来路上染透土层的鲜血,咬了咬唇:“好,我跟你走。”

      福叔满意地冲她伸手,她借了他的力站起身来,指了指沈度:“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带他一块走,你不许动他。”

      福叔愣了一下,没出声。

      她闭了眼,艰难地撒了个实在难以出口的谎:“这次到舅舅军中,还得他亲自向舅舅递请帖。”

      她这话说得不露骨但也绝不算隐晦,福叔回想起方才是沈度驾的马车,信了几分,眼下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刻,他招呼人将沈度架起来扔上马车:“既如此,就先恭喜表姑娘了。”

      马车一路行得极快,沈度尚未醒过来,宋宜过去将他扶起来靠在榻上,好让他能稍微舒服些,这才发现他右臂受了伤,无力地耷拉着,应是被方才马车倾倒那一下砸的,头亦受了些伤,在昏迷中眉头亦锁紧了,想来是疼得不轻。

      宋宜拿手帕替他擦了擦血,又试了试他的右臂,医者难自医,她下了决心,掀开帷幔唤了声福叔。

      福叔的马就同他们并排前行,宋宜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福叔,进青州城,给他找个郎中。”

      福叔盯她一眼:“表姑娘恕罪,王爷在常州府等您,表姑娘多坚持一会儿,夜里到渡口走水路,顺水而下,明日夜里便能到了。”

      宋宜突地往另一侧退了一步,发簪已稳稳抵在了咽喉处:“福叔,进青州城,否则你这会子再回头去找宋珩也来不及了,若一个活口都没带回去,我爹又还活着,福叔你要怎么交差?”

      “你爹是跟着北衙的人走的,”福叔冷哼一声,“北衙最近能搬救兵的地方只有青州,你要让我去青州城内感受一下全城戒严出不来被北衙挨个盘查的滋味么?”

      宋宜冷静了下,知他必不会答应,遂退而求其次:“我可以不进城,福叔你派人进去请个郎中出来也可。”

      簪子离咽喉处贴得极近,宋宜没半点要松口的意思,对峙半晌,福叔啐了口:“表姑娘好个痴情人”,随后下令让人进城找郎中,剩下的人直接到渡口等着会合。

      宋宜这才松了口气,她浑身骨头似要碎掉一样,仅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已经用尽了她全身力气,帷幔甫一放下,她便无力地跌坐下来,但手中仍然紧握着发簪以防生变。

      马车停在一处小渡口,福叔要她下马车,她重新握紧了簪子,坚持要郎中到了才肯下车。

      水路并不快,若是当真伤筋动骨,拖上许久,她也不知到底会不会出事。她其实心乱如麻,但得知父亲和弟弟都没事之后,她眼下竟然不想再去想帝京之中等着她的厄运,只是忽然想到——若是这手废了,那手好看的薛少保书兴许终生难以再见了。

      等到入夜,郎中总算到了。福叔让郎中上马车替沈度诊治,宋宜刚凑上前去问郎中情况,猝不及防被身后一人直接拉下了马车,猝不及防之下,她被人直接扔到了雪地里。

      白日里那一摔的痛感尚且未缓过来,眼下这一遭几乎又让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几分的痛死灰复燃,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寸寸碎裂,她还未反应过来,手已被人反剪捆了起来,直接将她拎起来押上了栈桥。

      青水河下游长年不冻,渡口众多,但这一处小渡口看得出来是这队人马草草辟出来供此次行事的,所以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并无人迹。

      她只来得及看清这点形势,已被人扔进了船舱,福叔跟进来,身后跟着的两人将郎中和沈度一并扔了进来:“表姑娘,你知道我的,最讨厌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耍小把戏,得罪了。”

      他看了眼沈度,补了一句:“您若再不安分点,我可就直接将他扔下去喂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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