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10、1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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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话音落下后的片刻寂静里，云应舟与那个白衣修士一动不动地对峙着。身形小巧似猫的妖兽紧绷在随时能进攻或逃遁的姿态，对面的人类则如好友久别重逢般面带着亲近的笑容。

　　单看这一幕场景或许会显得有些可笑，实际气氛正紧张得一触即发——白衣的修士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放开了自己的气场。一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纯粹的杀意，汹涌间透露出破坏欲即将得到满足的喜悦。云应舟感觉脊背重重一沉，仿若实际遭受冲击般耳中嗡鸣，视野有一瞬间完全覆盖了猩红。

　　这是绝对的力量差距。青笼村山里那个险些让小玄山队伍全军覆没的怪物，到了这个人面前恐怕只需轻描淡写的一击就会化为烟灰。哪怕云应舟的修为比那时已有所增长，这点进步对于如此悬殊的差距也根本毫无作用。

　　更糟糕的是……云应舟本该努力抗争，哪怕只是垂死挣扎，此刻他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努力呼唤着他恢复冷静：哪怕是没有主人的野生妖兽，一个云天宗修士猖狂到在小玄山的地界上封锁道路，修为再高都会有人来收拾他，他只要尽力多坚持一段时间等待救援到来；然而内心某个不愿承认的角落正紧缩成一团，让他头晕目眩、浑身颤抖，僵硬得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曾经抵达过更高的层次，再跌落回被轻蔑俯视、随意揉捏的弱小境界，最大的感触会变成屈辱和不甘吗？云应舟曾经以为是会这样有所区别的，但真正到了这一刻，首先涌出来的却依然是恐惧。

　　活在心底的恐惧永远保持着和最初体验时一样的鲜明、可怕，他从来都没有摆脱过。

　　云应舟看到面前白衣的修士再次抬起了手，那动作在他眼中放得十分缓慢，却只延长了恐慌的时间，他的身体还是没能抓住机会做出应对，因为“就这样转身逃跑下场会更凄惨”的直觉而只是僵直在原地，眼睁睁注视着在那指向他的苍白指尖周围，一圈湛蓝的光晕扩散开来。

　　光晕在旋开到最大范围后开始逆转，紧接着突然从指尖上消失了——下个瞬间，云应舟身周的空气中闪现出无数道瑰丽的蓝光，密密麻麻地封锁住了所有可能逃离的空隙。如果刚才他有任何动作，此刻的结果都是自己一头撞在其中某道罗网上；吓呆了似的原地不动，倒令这庞大阵势落了个空，显得小题大做起来。

　　不过结果并没有因此改变。白衣人若有不悦地轻啧了一声，指尖微晃，蓝光倏忽收敛，再度恢复为一个闭合圆圈的模样，终究是将云应舟圈住了。他刚才凭空勾画的线条成为了现实，组成线条的光流动着，近距离看时形态更像是缺乏温度的蓝色火焰，深浅颜色微妙地不断变幻着。一段格外浅淡透明的颜色从云应舟眼前经过，仿佛暗示着空隙，一团混乱的思绪中这一点还是吸引到了注意，云应舟没有更多时间仔细考量，在它滑向右侧时猛然发力向其撞了过去。

　　一声蛋壳碎裂般的脆响，匆忙间构筑起来的防护在碰撞发生的第一时刻破碎了，凝聚的灵力和气流被猛地撕开，仿佛蛮力扯破一张薄薄的纸张。蓝火构筑的圆圈形状略微改变，撞击点两侧的线条朝内侧聚拢，火焰丝缕飘散而出，如活物伸出的触肢般朝拼命想突围的猎物抓缠过去。

　　云应舟身躯颤动，痛叫了一声，在看似即将突破的关头猛力挣开火焰，仓皇后退。直到几步退回圆心之后，那火焰触碰时古怪的凉意才被姗姗来迟的剧烈灼烧感取代，扭曲的焦黑条纹在他身上雪白的皮毛表面缓缓浮现了出来。

　　云应舟喘着气，感觉脑海深处像有什么在敲，不停敲着让他脊背发麻。恐惧一定是从他的神态中透露出来了，因为白衣修士那双薄削的嘴唇弯出了愈发明显的笑意，嘲讽又似愉快。“怎么了，小猫咪？”他轻轻地道，“好像特别害怕的样子……你的主人也是这样抓到你的吗？”

　　他往前踏了一步，衣袂轻飘，困住云应舟的火环上炽光一闪，云应舟扑向地面狼狈地打了个滚，勉强避过了被两道交错弧光切成四份的命运，然而缩起身子时他还是闻到了皮毛烧焦的味道。

　　耳中的嗡鸣声已经响到云应舟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了，一股伴随着恐慌而升起的强烈恶心感让他想吐。脑海深处有什么轻微地动了动，像是一下轻柔谨慎的触碰，正处于惊惶失措中的云应舟直到它第二次发生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顺着他和庄溯尘的契约链接，另一个人的情绪正在传递过来。

　　似乎是对这边的异常状况有所察觉，庄溯尘的“触碰”透着询问的意味，他的情绪则和往常一样冷静沉着，以自身的稳定像另一头慌乱的心神提供着安抚。仿佛是契约建立时见过的庄溯尘神魂的意象——那道冷硬坚实的铁灰色城墙——在云应舟面前展开了，在它庞大的阴影笼罩下，云应舟突然感觉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他在脑海中竭力攥紧了那道链接，像溺水者抓住水面漂过的稻草，借着这道珍贵的牵引力，终于将理智从一团混乱的思绪底下拖了出来。白衣的云天宗修士已经走得很近了，他在紧挨着蓝火环外侧边缘的位置停下脚步，勾勾手指，三朵颜色浅得发白的火焰就从环上脱离，飘飘摇摇地悬在了半空。

　　火焰凭空燃烧着，散发出诡异阴寒的气息，火环下方原本青翠的草叶在无形的侵蚀下缓缓失去颜色，干枯成了一碰即碎的灰色。白衣人指尖一点，中间那朵火焰直直向着云应舟飘来，随着它威胁似地不断接近，云应舟鼻尖上感到了一点针扎似的刺痛。

　　他的心脏被恐惧和紧张催得狂跳不止，刚才得回的些许冷静却在此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白衣人靠近火环的衣角边缘，几根纤细的线条正在微微发亮。

　　那是衣上绣纹构筑出的防护符咒，在过于靠近火环外侧的时候自动触发了。虽然蓝火由他制造、燃烧灵力受他的控制，但他好像也不是就能完全无视它们造成的伤害……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云应舟抓住了。云应舟咬牙抑制住身体的颤抖，装作惊恐地躲闪着火焰，不住往后退去。白衣人眼中流露出恶意的戏谑，他像是在玩某种残忍的游戏，把犹作困兽之斗的猎物逼向火环另一侧的边缘，直到最终退无可退。

　　这可怜的小东西发着抖，别无选择地将又添了几道焦痕的尾巴圈到身前。它像是终于认清了双方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发出哀求似的呜呜悲鸣，然后蜷缩成一团不动了。

　　白衣人让火团飘近妖兽那对紧贴在脑袋上的耳朵，烧灼感令薄而敏感的耳尖怕痛地抖动起来，尽力收拢躲避，却不敢再有更大幅度的挣扎。这瑟缩的表现让他嗤笑了一声。

　　“胆子也太小了……你原来的主人养你只是为了逗着玩吗？”白衣人俯身朝一动不动的妖兽后颈伸出了手，准备捏住那里的软皮把这个小东西拎起来；火环的亮光在烧到指尖前微微一黯，散开限制予以通行，他在这一刻稍微走了下神，漫不经心地自语道：“在我这里谁要是表现得这么没用，就算是个人也早就被我炖了……”

　　他的手指触到了柔软、蓬松的皮毛，这美妙的触感是他至今唯一在这小东西身上发现的配得上它身份珍贵性的特点。紧接着却是一股突如其来的上升力道，宛如尖锐的箭头紧紧抵住了下压的指尖，云天宗修士为这算是出乎预料、但难以想象能有什么作用的抵抗而眉头微挑，手上动作顺势调整，轻轻一掸，便将那道徒劳阻挡他的透明屏障击得粉碎。

　　不料屏障破碎伴随着轰然一响，无数道细小混乱的风流从破口中汹涌而出。风只需习惯维持的护体罡气就能挡下，那声轰鸣格外响亮，倒是让他警觉起来，注意力向着不远处有人经过的地方转移了一瞬。而身形小巧的妖兽正等着这一刻：它在他手掌底下如一条抓不牢的黏滑游鱼，借着风波炸开时的反向推力，一拧身就往外窜了出去。

　　云应舟狠心朝着虽然黯淡不少、毕竟还维持着完整形状的火环一头撞去，完全不去想如果对其残余威力、或者那白衣人的反应速度判断错误，或许转眼之后他就会整只猫化为灰烬，庄溯尘找过来都认不出来；他只有匆忙中凝成利刃的风在前方开道，以及微风环流在身边作为仅有的防护，一道柔韧的阻力拦在前进路上，“会被抓住”的恐惧催促着云应舟拼尽全力将其撕扯开来，一头栽向前方。风和灵巧的本能让云应舟极快地重新掌握了平衡，不敢回头看一眼确认情况，连滚带爬地全力往路边冲去。

　　那诡异的阴冷又灼热的气息，仿佛就缀在他的尾巴尖上，已经紧紧地跟上来了。云应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跑快一点，明明他的身体已经像风一样轻了——更为迅疾的风声从身后迫近，无视了他搅动气流制造的阻碍，一个令云应舟浑身炸毛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脊背上，贴着耳朵背后传来了近得可怕的细微呼吸声。

　　一个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轻轻道：“你……”

　　云应舟没等那个像在说悄悄话、感觉极其诡异的声音讲出第二个字，他身子猛地一矮，解脱了脊背上的重量，顺着路边斜坡连滚带爬地往下滑去。白衣人的气息紧跟在身后，一点没有能被摆脱的迹象，但又似乎不急着要抓住他了，不紧不慢地像在驱赶着他。

　　“是在等谁来救你吗，小猫咪？”他声音里带着笑，云应舟扑向一丛灌木，旋风卷着坚硬透明的风刃和用于遮挡视线的叶片杂草，呼啸着撞向身后。白衣的人影毫不抵抗地被卷进其中，然后明亮澄净的蓝色光芒从风暴内核沿着风的流向生长，转瞬撕开阻碍穿透而出，爆发为出灼亮炽光。

　　那身影从光芒中再度浮现，毫发无损，只是因为连续几次被打断说话和行动，原本乐于戏耍猎物的悠然神情终于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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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超字数……明天有更（其实是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