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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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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人是生而自由的,却又无时不处在枷锁之中。
——《社会契约论》
“塔楼没有那么潮湿,空气也新鲜,但是窗口寒风太重,请您平时也多留心一些,您的身体不适合再次受寒。”弗朗索瓦爵士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手边的医疗器械。
凡尔赛并不知道他生病的原因,在不确定敌友的情况下,雅柏菲卡自然也不会提那个罪魁祸首。
一个月内断断续续的昏迷与高烧,几乎是一段意识的空白期,回想起来,也不是全无记忆。
皇室的医生只会在白天过来,即使神志不清,也能感觉到光,走动的人影带来天旋地转的晕眩,身体强烈地反对着一切进入胃里的东西。
更多时候,是无光无风的黑暗,被按住喉头的强制吞咽,苦涩的药剂和没有味道的流质,灵魂仿佛被困在没有生命的木偶中,无法反抗的愤怒。以及像是被冻入寒冰的夜里,靠近的温暖躯体,从唇齿间传入胸腔的热度。
好几次他努力想睁开眼看清究竟是谁如此无礼冒犯,却被蒙住双眼,捏拿住手腕不得挣脱。那个人很小心,从未发出过声音,衣着上也没有其他会隐含线索的味道。只是肢体的触碰亦会留下信息,从骨节和力道来看,那是一位强壮的男性,经受过训练的战士,手掌没有粗糙的茧,或许是精心打理的结果,又或许是为了隐藏身份而遮掩。
“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我会在下次例诊时给您带过来。”收拾完后,爵士问道。
“感谢您的好意,爵士,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带几套常服。”凡尔赛送来的物品完全是王后的作风,衣柜里满满的礼服和珠宝,甚至不是他穿过的款式。
为王室服务多年的弗朗索瓦爵士一点也不拘于礼节,面对雅柏菲卡的窘迫带上了几分打趣,“陛下会很遗憾她不能亲自看到她的设计穿在您身上的效果。”
“请向王后陛下转达我的谢意,另外,是否能替我向陛下提出一点建议?”雅柏菲卡苦笑的扯了扯自己外套上的绸带,“我毫不怀疑陛下的设计一如既往地引领着凡尔赛的潮流,浪漫而且典雅,只是不太适合我当前的场合。”层层累叠的繁复花边袖口和宝石与缎面的玫瑰花装饰也令他全身不自在。
看来最近凡尔赛的宴会和赌局减少了,应该是内克尔劝说的功劳,所以王后陛下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来。来自奥地利的公主在设计上颇有天赋,大多时间她将这份天赋放在女装与室内装修上,但总有那么几天,雅柏菲卡会成为她最称心的男装展示架。
除此之外,也是一种代表同盟的态度。来自奥地利的王后陛下,宁可在小特里亚农宫牧羊,也不愿向其他女爵们示好,却在雅柏菲卡回来的两年内,给予帮助让他能在凡尔赛站稳脚跟。
或许在更早之前,在他去往普罗旺斯前,他们就发现了彼此在某种层面上,其实是一种类型的人,反抗着凡尔赛的规则,渴望自由。
“我会转达您的建议,先告辞了。”警卫在这时带着午餐与热水进来,爵士也便不再多言,背上医疗箱起身离开。
“再次致以我的谢意,再见,爵士。”
负责递送饮食的警卫一直是同一人,外套上的纹章,是副官的标志。巴士底狱的守军并不充足,雅柏菲卡能确认这点,他的牢房门口没有守卫,而塔楼的巡逻一队四人,三十分钟才巡过一班。
找到规律后,能做很多事情。
“谢谢。”年轻的副官将托盘放在桌上时,雅柏菲卡如同之前每一次向他道谢,只是这次他又加上了一句:“非常抱歉,请问能劳烦您帮我送一瓶墨水过来吗?”
原有的那瓶打翻后,就一直没有再替换过,羽毛笔修修笔尖还能用,但墨水实在没有适合的替代品。
“当然,您可以直接吩咐。”
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耳根泛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是知晓什么不得体的秘密时才会有的举动。在凡尔赛,察言观色如同呼吸一般是不可或缺的技能。
雅柏菲卡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么,请帮我转达谢意给之前的那位医生,感谢他挽救了我的生命。”
“监狱的外科医生吗?他糟透了,只能给米诺斯大人当个助手。”守卫回答得极快,也极为忠实的替他的长官美言求情。
“请您原谅米诺斯大人先前的不敬,在您病倒之后,他一直守在您身边,无论日夜。”
在办公室等待下班的米诺斯,突然感觉一股寒流从脊椎尾端涌上背部,情不自禁地一哆嗦,连打两个喷嚏。
难道被传染了?
他有几分怀疑,但病气的潜伏期也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