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枕中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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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夕冲进房间的时候，柳惊涛还愣愣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杨青月沉睡般的脸庞，整个人神思不属，似乎魂魄都已随挚友去了一半。
她扑过去抱住哥哥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可怜兮兮的叫了几声大哥，好半天，柳惊涛才回过神，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知道我们最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苍茫的越过杨青月，看向不知名的虚空。“生离死别，才是人生必然要过的最后一道难关。”
便是曾经在战场上，他和青月约定了同生共死，也没觉得伤心难过。直到今早他才发现，在此之前，他竟从未想过，青月会有先他一步而去的一天。
因为自从幼时初逢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分开的时候啊！便是分隔两地，心也总是连在一起的。
但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青月了。
这也是幻境的奇特之处吗？柳惊涛心里有些好笑，最终皆化为惆怅的一声轻叹。它最终没能打消他的执念，但却意外让他发现了别的一些事情啊。
柳夕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臭噎着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边还在努力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等我们回去，就能再见到青月哥了……”
“我知道。”此刻柳惊涛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拉过被子仔仔细细的盖在那尸身上，这才转头揽过妹妹。“叶晖呢？”
“叶二哥……在院子里……”在和管家商量葬礼的事情，特意让她一个人进来……
柳夕欲言又止，柳惊涛却很快想明白了关节，轻轻笑了起来：“有他在，倒省了我不少事。若是他不是叶家人，我一定要和他结拜为兄弟。”
“因为他是叶家人，就不行了吗？”柳夕半是引导他不再想那些伤感的事情，一边真心的说道：“叶二哥和我们相处的时候，也没有因为我们姓柳而疏远我们啊。”
正是因为叶晖一直很真心，所以柳夕才不自觉的开始亲近他，好似自己多了个哥哥一般。她实在不明白，两家的那点嫌隙，就非要发展成仇恨不可吗？
柳惊涛却不想让她明白，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带着她走出了卧房。
*
杨青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自己的道子琴。身边的香案上，那香也不过才燃过一半，和他入梦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盯着那线香看了一会儿，才怔怔的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状态脱离了幻境。原来幻境要给他们的最后一层考验，并不是盛极转衰，而是生离死别。只是这考验最终还是落在了大哥身上，虽然知道他一定能闯过考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杨逸飞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坐在那儿发呆，整个人似乎都放空了。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兄长偶尔的这种状态，脚步停也不停，径直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大哥？你又在想什么？”
杨青月脱口而出：“我在想柳大哥。”
杨逸飞：“……”
果然，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惊讶呢。
知道在自家大哥心里，柳惊涛这个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么多年下来，杨逸飞都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此时听他这么说，一边懒洋洋的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边随口说道：“你想见他的话，我现在派人去霸刀请他吧，反正只要说是你请的，他肯定会过来的。”
也幸好在柳大哥心里，自家大哥也是独一无二的，不然这件事情，他才不会罢休呢。
“不用。”杨青月笃定道。“大哥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发生了那样的事，等大哥从幻境里脱离出来，一定会立马来找他的。
杨逸飞：“……”
虽然已经再三劝自己别太在意了……怎么他们现在已经心灵相通了吗？！明明大哥和我才是亲兄弟啊！
今天也为大哥和别人感情更好而心塞呢。
虽然为此腹诽不止，但杨逸飞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什么心灵相通的话，只以为自家大哥又犯了癔症。他并不点破这件事，只是暗地里偷偷派人去霸刀山庄请人，想着这样一来，大哥就会高兴了吧。
谁知道没过几天，柳惊涛突然来了长歌门，匆匆拜访过长辈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去了杨青月的居所。杨逸飞落后一步，听他派去的下人偷偷禀报，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柳大公子，便同他一起回来了。
……这究竟是大哥提前和他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约定，还是他们真的心灵相通啊？
杨逸飞自觉细思恐极，赶紧打住思路，追在柳惊涛后面进了兄长的院子，随后看到——
自家兄长从亭子里一跃而起，向前疾走几步扑到了迎面而来的柳惊涛的怀里，脸上的笑容就是这一年里也没出现过几次。柳惊涛也大力抱紧了他，畅快的笑声肆意传出老远。
你们往日见面有这么激动了吗？而且这次也只是一个月没见面而已啊？杨二公子面无表情的这样想到，一边使劲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分开他们的手。
……可恶，他们究竟还要抱多久？！
今天的长歌门内也是一片祥和（？）呢。
而在杨青月醒来后不久，藏剑山庄内，叶英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弟弟。
“发生什么事了？”他拉着叶晖的手臂，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你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原本坐在房间里思索接下来还能请到哪位神医，不想弟弟会突然来找他，表情还显得颇有几分古怪。是因为三弟的事太过自责，实在无法忍受，所以来找他说说话吗？
叶晖性情颇有些婆妈，行事虽然周全，但总免不了瞻前顾后，其实不仅仅因为他本性如此，也有多年来为叶英担惊受怕养成的习惯。叶英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对二弟反而比更小的几个弟弟更加宽容。
也是因为对父亲的缘故，叶家两兄弟的关系极为紧密，叶晖没什么不能对他说的，当下就把幻境之中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最后惆怅的同大哥感慨：“柳大哥其实人不错，如果他不是柳家的人，我倒想和他结拜为兄弟。”
柳惊涛一开始对他还是有些隔阂，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但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偏见视他为真正的友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变化，这份情谊才显得格外珍贵。
虽然家里兄弟众多，但能真正理解他的只有大哥，而在江湖上，叶晖又没有什么足以交心的朋友，不想如今找一个，却还要受家族的局限，不能与之深交，让叶晖觉得有些遗憾。
叶英注视着他，沉吟道：“你想和他做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被父亲知道就是了。”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在剑上，并不能时时关注叶晖，也担心弟弟平日里太过寂寞，如果弟弟能够多一个交好的友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事，至于这个人选的问题，叶英也觉得不必太过在意。
他和弟弟观点一致，认为想让藏剑真正立下根基，并不用和霸刀为敌，反而是交好更为合适。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固执，怎么也不肯先放下示好……但或许，二弟先同柳惊涛交好，正是另一条捷径。
叶晖有些惊喜：“大哥也觉得好吗？我就怕父亲知道，又要大发雷霆，然后……”说不定还要迁怒到叶英身上。
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是以叶晖更愿意选择自己忍耐。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叶英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对他来说，那些处罚影响不到他，反正他跪在祠堂里一样可以悟剑，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父亲会怎么处罚叶晖。“只是你千万小心些，别被其他人知道就是了。”
“这件事只我们知道就好，到时候，我也会向柳兄引荐大哥你的。”叶晖笑了笑，但那高兴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他的面容又恢复了忧郁。“其实，我已经决定写信去问柳兄，看看他那儿还有没有医治三弟的办法，柳家是百年世家，说不定能多出一条路子呢……”
虽然自知希望仍是渺茫，但为了自家兄弟，便是一丝的希望也要抓住啊。
“虽是如此，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叶英沉声说道。正因为他武艺已远超弟弟，更能看出关键来，无论如何，叶炜的伤势不可能就此抹去，他也不可能再恢复得如同从前一般，不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弟弟……能不能推开他自己的心门。
叶晖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枕中记（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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