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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翻云覆雨 ...


  •   往西走,便是陇头地界。她推测落萍肯定是假死,准备在官兵赶来之前找到她。

      她曾经去过几次陇头,对此地也算是熟悉。往身上熏了些药粉,借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只见几个门僮守正值守着。她蹲在一堵墙后,眼睛瞅到地上一堆枯叶,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烛台,往那上头一扔,随即奔走大喊,躲避到暗处,“走水啦,走水啦——”

      那枯叶很是松软,着得快,灭的也快,一把大火直上直下,映得一片亮如白昼。咵咵的连声巨响很快惊动了里里外外的人。

      “走水了!救火——”一时间各种呼喊连天,场面一片混乱。她趁机溜着墙根,闪身往里走去。一个门僮正提着水,慌慌张张往外头跑。

      “站住。”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脚忽然像被地上粘住了一样,桶里的水赫然晃了出来向地上泼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亮白的弧线。

      “闭嘴,带路,找落萍。否则杀了你。”匕首的寒刃架在脖上,他瑟缩地往旁一看,只见一张被不远处火光映照得白皙的美丽脸孔正森冷地看着自己,眼中杀意阵阵,竟是不怒自威。

      “好,好……”他顾不得想太多,答应道:“我带你去。”

      那门僮带着她往里走去,拐过数道弯后,停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口。

      “开门。”她命令道。

      “这位女侠,我只能告诉你她在这儿了。这门要钥匙才可以打开啊。”

      “钥匙在哪?”

      门僮颤颤地说:“……每间房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住的人手里,另一把在舵主的密室里保管。舵主的密室,我没办法进啊。”

      正说着,门忽然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里面出来。

      落萍原是在屋内听到外边响动出来看看,不料一推开门,竟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口。

      “南蘅?”面露疑色。

      门僮试图溜开,“这位女侠,人你已经见到了,放我走吧……”

      匕首终于拿开,他瞬间舒了口气,心想自己要赶快去将此事报告舵主,却在下一瞬忽地双目圆睁,僵立当场。

      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才从他脖颈处拿开,刹那间又从他背后刺入,捅穿了。那只纤纤玉手毫不费力地将刀子抽出来,他倒在地上。

      萧萧一手抽出刀子,眼睛都没往后看一下,只对落萍道:“好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你……”落萍看着眼前一幕,暂时按捺住惊讶情绪,问她道:“你来做什么?”

      “好歹姐妹一场,我是来救你的。”她轻笑着,玩味道:“借一步说话。这场火你也看出来了吧,是我专为你放的。”

      落萍愣了愣神,叹了口气,“好。”

      天幕深沉,二人出了陇头地界。银色晶莹的月华如泪水一样铺洒在地上,虫鸣声小了下去,四面的晚风凉意袭人。

      “看来你知道了一些事。”落萍转身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此案重审的结果已经出来,凶手不是清欢,而是你。官兵不日就会找到你头上来。你对自己有几成把握?”

      “呵,”落萍冷笑一声,“你既已清楚了我的身份,就不知道陇头组织里的规矩?我一个杀手做成了一单生意,组织自会保护我,那些官兵哪进的来?”

      “你想错了。”她走近一步道:“你的组织不会再保护你了,相反,他们会把你交给官兵。”

      “你在胡说些什么?!”落萍皱眉道:“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就不要乱讲。”

      “我不是吓你。”萧萧冷声道:“因为你的组织从这次任务开始,就没打算保你。你想一想,自从接了这刺杀任务以来,前前后后都发生过什么事?”

      “南蘅妹妹,”落萍冷道:“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说废话。”

      “你和冯怀相爱过。你有孕后,冯怀抛弃了你,冯家来了人将你打到流产,对吧?”她打断她,淡淡道。

      “你……!”落萍登时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的?!”

      “可是你误会了一个地方。那些来打你的根本不是冯家人,而是你组织派的门僮。这般伪装是为了激起你的仇恨,让任务更顺利。你恨透了冯怀,接到刺杀他的任务之后,自然会尽十分的心力。我这么说可不是信口开河,你想想,自己当初认定他们是冯家人,除了因为他们每人腰上挂有冯家小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落萍忽地愣住了,两眼发直,嘴唇颤抖。

      “是他们自己告诉你的对吧?”萧萧幽幽道:“做这等坏事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来处,难道是因为这样很有意思?”

      那一天的噩梦,从发生开始便一直缠于心中,即使后来她杀了冯怀报仇,这种深切的痛苦也并未因此而减掉半分。

      可眼前这个人,她竟能说出如此多的细节!

      从放火引开众人视线,威胁门僮带路,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其杀死,到现在与自己说的这些话……南蘅不可能做到这些!她不是南蘅,她根本不是刘南蘅!她是谁?!

      “你……你是什么人?!”

      “落萍,”萧萧哼了一声,“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管我是谁?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官府不会放过一个杀人犯,你的组织也早就抛弃了你,现在你该往哪里去?你是一颗弃子啊。”

      “你胡说!”落萍犹不可置信,“你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你信口开河!你有什么目的?”

      “是吗?”她缓缓摇了摇头,一手伸进衣袖,“你想看证据是吧?我拿给你。”

      片刻后,一张皱巴巴的血红的信纸,渐渐在眼前展开……

      她那日在尸体上找到的一封信,被藏得极隐秘。

      落萍不可置信地将那信展开,越往下读越艰难,脸上的神情由不信、质疑渐转为悲恸。

      信是这样写的——

      落萍:

      我不是个好男人,曾经与许多姑娘欢好。可在遇见你之后,我眼中便只有你一人。我嘴笨,总是说不好话,可是请你相信我,就算现在遇到了一些阻挠,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还有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样喜欢。最近几日家中有些忙碌,不能时常和你见面了,请你等我。

      子怀

      她的手开始颤抖,看罢后抬起头来,嘴里哆嗦着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知道他的笔迹和习惯的,这是他亲笔所写无疑。”萧萧说:“其实你已经信了,只是你心里还无法接受这一切。”

      冤枉自己挚爱并亲手杀死他的痛苦、被组织利用和抛弃的痛苦、失去孩子的痛苦,此刻齐齐涌来,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的眼光开始涣散了,两手一抖,忽然将信“哗啦”一下撕成两半。

      “这不可能,不可能!”

      “也许这封信就是被你的组织所截下的呢?如果当时让你看到这封信,交给你的任务势必受挫。”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再咆哮了,渐渐安静下来,像一桩木头。只有那一双眼珠时而微动一下,还能表明她是个活物。

      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这样残忍,要来告诉她真相?!

      半晌,她忽然抬头看萧萧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你把这些告诉我,你想怎样?!”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她将披风一抖,坐在石头上,直言道:“我要刺杀令。”

      陇头、司命阁、山鬼营,每个组织的杀手在行事前都会有一份自己的刺杀令,上头写着行刺对象、主雇的名字以及杀手的代号。

      “刺杀令?”呵……她落萍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一个刺杀令不成?给了她,也无妨。

      “……好,不过你要再帮我一件事。”

      “说吧。”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手钏,“帮我将这个还给妈妈吧,这是她当初收留我的时候送的,我想还给她。”

      “这个简单。”萧萧接过手钏,“刺杀令给我吧,我知道你贴身收着。”

      落萍有气无力地将手伸进胸前的衣兜里,半天拿出一样东西。

      萧萧一阵风将其拿过来,当即展开,看了几处重要地方,确信是真的刺杀令无疑。

      “交易达成。你不用死得不明不白了,我也拿到了我要的东西。告辞。”

      一桩命案,两股势力的交错,几大部门的盘结,一群官员的宦海沉浮,小人物的深切痛苦……环环相扣,看似寻常,实则是最高处的那只手在推波助澜。身处高位者的一句话、一个决定,扭转了多少人的一生,把控了多少条性命的生死!

      孟有的愤而诬告、他和顺天府的亲戚关系、薛岩的刚直性格、落萍与冯怀的恩怨、袁艮通过陇头以丧子之痛击垮冯渊心志……如此种种,全是他利用的棋子。

      当然,他不会对这些人怜悯半分。

      不到一个月,三司官员换血,卫党势力大挫。他满意了?

      环环推演在她脑中一掠而过,瞬间的退却之念却马上泯了。

      她怎能因此就失了信心呢?

      朝堂争斗中谁是正,谁又是邪?立场不同而已。她之所以凑热闹,还不是为了任务。袁艮可是君党的核心人物,手中握有他的证据,日后必定有绝好的用处。朝局变幻看似与她无关,但和君少行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这可以成为她利用的筹码。

      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

      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屋,掩好门,她自信绝对没人发现。转身,却猛然吃了一惊!

      君少行正在她的屋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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