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交给明天》林木鱼

14、见缝插针

　　工作依然忙碌，被工作挤压得变形的生活乔恒早已习惯，但现在心里多了一份甜蜜的牵挂，对他来说“生活”又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为了这段“地下情”不被曝光，雪霏在约会地点的选择上格外小心。市中心的繁忙商业区首先被排除在外，以几家合作公司为原点，一公里为半径的区域也不能涉足，于是雪霏所居住的美术学院就成了最合格的约会地点。可是对于两个大忙人来说，不可能每次想一起吃顿饭都跑到几十公里外的美术学院去，所以有时他们只能带上立航作为烟雾弹。立航倒是十分乐意做这个电灯泡，而且他还是一个很有要求的电灯泡，挑最贵最有情调的西餐厅，点华而不实的套餐，而最让乔恒郁闷的是他还是一个非常尽责的电灯泡，每次总把自己的亮度调到最高，有他在场乔恒是别想对雪霏说什么亲热的话的，更别想对她做什么亲昵的举动。
　　在这么“严酷”的环境下，乔恒只能见缝插针，只是这些针时刻考验着雪霏的小心脏。
　　“我现在在你们公司的停车场，下来吧。”收到乔恒类似这样突如其来的微信总会让雪霏心惊胆战。
　　她像邦女郎一样神态自若地走出了工作区，出了电梯她一眼就看到乔恒的白色轿车，她迅速钻了进去。没等雪霏开口，乔恒已经把一个外卖递到她的面前。 “知道你今天一定忙得连午饭也顾不上，上去记得先吃饭，快去吧。”乔恒趁机握了握她的手。
　　雪霏下来的时候还想责怪他做事不顾后果，现在却只弱弱地“哦”了一声，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乔恒又把她拉了回来，很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下更把雪霏吓得花容失色，向外面扫视了一圈后才敢下车。
　　进了电梯，雪霏发现手心竟然紧张得渗出了汗，好像刚刚完成了一项情报交接任务，她不禁低头抿着嘴笑了笑，心里像淌过一层蜜糖。
　　“圆方”项目已经接近尾声，项目在当地引起不小的反响，最重要是三家公司都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三家公司同事的眼中乔恒和雪霏之间的“间隙”还没有消除，两人在会议上的互动总是淡淡的，会后的交谈也是冷冷的，之前乔恒关于在酒吧做宣传的提议不了了之，他们猜测这肯定是立航“护妻”的结果，雪霏对于能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感到很满意。
　　这天，Andy正在台上主持会议，乔恒隔着方浩给雪霏递过来一个文件夹，雪霏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一沓厚厚的文件上面夹了一张小纸片，小纸片上“LOVE YOU”两个字马上跃入眼帘，雪霏迅速把资料的第一页翻了过去，抬起头看着Andy，余光却是向着左右两侧的方浩和玲玲扫射，在确定他们没有任何异样后她的心才安定下来，不能对乔恒做出任何的眼神反击，雪霏只能在心里虚拟一个铁锤对着他的头敲个痛快。
　　可能是因为圆方项目快要收官，Andy最近在群里特别感慨，对上次立航暗示向雪霏求婚后久久没有下文更是耿耿于怀。
　　Andy 在群里@了立航和雪霏之后写道：中创的金童玉女，就算马拉松也有跑完的时候啊，你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等群里一阵欢呼雀跃后，立航答非所问而又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今晚又得加班了。
　　果然，Andy下班前收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乔恒说Andy发给他的附件无法打开，他现在刚好有事要马上出去，所以只好请Andy自己完成佳美的总结报告。乔恒文案做得又好又快是众所周知的，当初“圆方”的提案是他做的，最后的总结报告他也乐于一个人完成，各家公司只需提供相关数据就可以了。当Andy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心里有无数的建议想对乔恒说，“我马上把数据重新发一次给你”，“不行的话我拷贝了送到你手上”，“你忙完再做也比我快啊”，但乔恒刚才的话已经封了所有的后路，让Andy欲哭无泪，心里徒留千万个叹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之所以会遭此不幸是因为在群里说错了一句话，而立航早已预测到了这个结果。。
　　相比之下，乔恒和雪霏在学院的约会就轻松惬意多了。去三流音效的影院看看电影，去逛逛商品不太齐全的超市，去爬爬风景不太优美的小山，去看看不太著名的画家的画展。
　　“今晚是不是回去吃饭？是的话现在要去买菜了。”乔恒看了看表。
　　从前的乔恒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但现在却是再自然不过。他第一次，不，是第二次去雪霏家里的时候，赫然发现她的厨房是崭新的，厨房用具一应俱无，冰箱里除了水果还是水果，橱柜里除了方便面就是咖啡。
　　“你平时都不在家做饭？”乔恒问。
　　“你平时在家做饭？”雪霏反问。
　　“呃……”乔恒被问住了，他的确很少在家做饭，但有空也会煎煎牛扒，煮煮面条，简单的西餐还是会的，“我也很少，”乔恒坦白地说，“可是……”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厨房，实在不知怎么表达他的感想。
　　周末，乔恒把整套厨房用具从超市搬了回来。
　　雪霏靠着门框看着乔恒噼里啪啦地拆着包装，虽然不想扫他的兴，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没用……”
　　“不是你用，”乔恒正忙着把各种调料放进橱柜，“以后我来做给你吃。”
　　自从乔恒立了这个志向后，他手机上被视为男人第二生命的游戏软件被统统打入冷宫，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烹调的App。
　　“要不今晚我们去吃火锅吧，”雪霏提议，“就在南门，我们下午看完话剧过去刚好。”
　　话剧“半生缘”是学院的学生为艺术节排练的节目，雪霏是张爱玲迷，虽然只是学生的作品她也不打算错过。
　　从剧院出来的时候雪霏两眼通红，乔恒微笑着牵着她的手，这是个矛盾的女人，他心里想，最决绝也最柔情。
　　“我不喜欢他们那个时代。”雪霏说。
　　“幸亏我们不是生活在那个时代。”
　　“我不喜欢沈世钧也不喜欢许叔惠。”
　　“幸亏我不是沈世钧也不是许叔惠。”
　　雪霏撇开他的手，转过身气鼓鼓地对着他。
　　乔恒笑了笑，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我不是敷衍你，我和你的感受一样，那是个制造悲剧的时代，时代造就了性格，性格决定了命运。”
　　“你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雪霏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挽着乔恒的手臂，头微微靠着他的肩膀。这几个月她过得太幸福了，以致时常觉得好像踩在棉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空。本来，她对“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这些事是没什么憧憬的，并不是因为当年陆淮之的背叛给她留下了阴影，也不是因为父母的感情出现什么问题给她造成了影响。地球在转宇宙在变，人的感情也总是会变的，这是从她对爱情有朦胧认识开始就有的想法，所以她从来不相信什么诺言。爱情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奢侈品，她不容易动心，更不容易说爱。而现在，她动心了，她爱了，她正享受着花火最绚烂的时刻，这已经是永恒，她不能奢求太多，想到这里她把头向乔恒靠得更紧些。
　　“你说，如果他们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会怎么样？”雪霏突然脑洞大开。
　　“谁？”
　　“顾曼桢和沈世均，顾曼璐和张豫瑾，石翠芝和许叔惠啊。”
　　乔恒想了想只是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雪霏推了他一下。
　　“首先曼桢的父母要到计生办解释一下为什么超生这么多，曼桢和曼璐要努力工作帮父母把超生罚款交一下。沈世钧呢，先回家帮母亲斗斗父亲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张豫瑾肯定是奔走在各偏远地区悬壶济世，所以迟早会成为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石翠芝和许叔惠的故事就更精彩了，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宁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哭……”
　　乔恒改编的《半生缘》差点把雪霏笑岔气，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最鲜火锅店”。
　　他们来得早，店里只有两桌客人，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哎哟，好久不见你们来了，” 老板娘拿着菜牌笑眯眯地向着雪霏走过来，“我还以为……”当对上乔恒的目光的时候，笑容在她浑圆的脸上僵了两秒，“来来来，我们现在多了很多菜式，你们看看吃点什么。”老板娘很老道地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掩饰了过去，又笑盈盈地把两个菜牌摆在他们面前。
　　“你点吧，”乔恒对雪霏说，“以前你们兄妹经常来吃，你比较熟悉。”
　　“哦哦，”老板娘突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猜度顾客的私事是她每天坐镇这里的乐趣，没想到这次自己摆了个大乌龙，“原来那位帅哥是你的哥哥啊，怪不得你们长得这么像。”老板娘这个马后炮接得很快。
　　雪霏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到乔恒的脸上。
　　最后他们点了一个麻辣火锅。
　　“你和立航以前经常来？”乔恒酸溜溜地问。
　　“是啊。”雪霏托着腮眨着眼望着他。
　　“明知道人家误会，你们就不会跟人家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人家又没问”
　　乔恒顿了一顿后仔细盯着雪霏看。
　　“看什么？”
　　“老板娘说得很对，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
　　雪霏又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到乔恒的脸上，这次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