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播放器在未来》小山重叠金明灭

22、品鉴漫画的播放器

　　伍音带着一脑袋的想法结束了与邓不孤的通话，然后熟门熟路的离家，去了闻心龙的茶馆。茶馆的工作人员早已和伍音混了个脸熟，打了个招呼后便把特殊包厢的门卡给了他。这是闻心龙特地留的小包厢，闲来无事时还能同伍音还有兆维聚聚，和有朝气的年轻人一起，闻心龙觉得自己仿佛都能变得年轻起来。

　　古韵浓厚的仿木雕花窗门在门禁声响起后，隐藏在门中的机括弹动，严丝合缝的门扉露出一条岔，伍音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与室外的雕梁画栋，精致古典的装潢十分不搭的室内环境，猝不及防得映入眼帘，原本理应摆在屋中的屏风还有博古架被清离了屋子，一整套的彷明制家具只留了两三把靠背高椅，还被挪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凌乱的堆着，墙上没来得及摘下的字画在没有陪衬显的室内得非常滑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摆在整个包厢中间空阔地带的一套科幻感十足的设备。

　　这是一套和伍音单位里配给每位创设师的造物机无甚区别的设备。唯一的不同是，它的体量更大，要比公司里的大上两倍，看着笨重许多，因为这是一台被替换下来的老型号造物机。

　　造物机是受到国家严格管控的器械，还在役的新设备是不被允许流通于市场的。但即便是已经退役的型号，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通常老型号的造物机在被更换下来后十有八九会送进高校神遗专业造福学子，其次才是开放给持有创设师证书的人群购买，再次才会少批量的投放市场，或被特殊收藏群体高价收藏，或被有些财力，又对精神力量相关感兴趣的普通人购买。

　　眼下这台造物机虽是旧款，但离被换下来也没过多久，使用起来性能也不比最新型造物机差。当然，伍音或是兆维自是没有这个面子和财力去弄来这么一台大家伙，这造物机还是是闻老将军不知从哪谋划来的，造物机闻老又用不上，可就这么大剌剌摆在茶馆里，摆明了是让伍音用的。对此伍音心怀感激，可太客气就显得生分，最好的感谢就是物尽其用，于是伍音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来此锻炼习自己的精神力量。

　　伍音好好看过神遗应用专业的课本，课本中有一个观点，精神力量好比人的大脑，不用则废，不进则退，精神力量也是需要锻炼的。在人类还不能掌握精神力的规律时，精神力量就是一团蒙昧，人类甚至不能确定他的存在与否，等到了如今的时代，人类既能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也能使用这种神奇的力量，这期间经历的漫长的研究和探索像是一次无意识的锻炼和打磨，因为这个过程，才有了现今系统科学的精神力学。

　　精神力学在关于精神力的锻炼方面有两个明确的指标，强度，与精度。强度代表着你是否拥有使用精神力量的能力，又存在多少潜能，而精度则决定了你使用精神力后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就精神力的强度而言基本是生来就固定的，极少数情况会出现正向或逆向的进化，特殊的人什么时代都不缺，但占据世界大部分资源的还是普通人，但精度就不一样了，它是可以变的。

　　好比一个刚学素描的孩子去画静物，和已经学了好几年素描的孩子去画静物。自然会有明显的谁水平上的差异。和绘画是一个道理，使用精神力量时的精度提高了，那么构建出来的精神力产物就会更加贴近真实。

　　伍音知道他是优势是什么。他不缺精神力，存储中的每一首作品里的精神力都是他取之不竭的精神力源泉，他却缺的是什么呢？是精度。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才刚刚开始，在用精神力量反映真实事物上很是吃亏，对此，他只能不断学习。之前兆维送的那个儿童型造物机局限实在是太大了，等到伍音迅速掌握了精神力的基础知识后，就完全不够用了。而闻心龙心血来潮弄来的这台机器，就正好解了伍音的燃眉之急。

　　虽然伍音是个能徒手变苹果的牛人，但也只是苹果了。还是一句话，伍音太缺乏对世界的了解。造物机的使用原理是，先给使用者搭建一个框架，再让使用者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填充细节，这就意味着造物机必须对世界普遍存在的真实事物有一个近乎完整的收录。而这个收录的过程，也就造物机更新换代的过程。造物机的这一特性，为伍音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因为他能够直接通过造物机，在短时间里了解这个世界的人用十几二十年去了解的事物。

　　放置机器的包厢已然成为了伍音的工作室，那出《爱江山更爱美人》就是在这里完成定稿的，现在，他要在这里完场对邓不孤婚礼模板的初步设计。

　　在此之前，他要向他的老朋友请教一个问题，他很快联系了闻心龙：“闻老，您现在在忙吗？”

　　“怎么了？”投射在空气里的影像中闻心龙正挽着袖子光着脚站在水田里，手臂交叠，搁在立起的锄头上，一顶草帽遮住了火辣的太阳，将汗津津的脸藏在了帽檐的阴影里。

　　“您这是？”伍音还没见过这阵仗。

　　“哦，这是我承包的地，最近杂草长得茂盛，总得除除草，不然影响稻子生长。”闻心龙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归园田居？”伍音突然想起这么个词汇。

　　“哈哈，我哪有陶渊明的雅致，只是退休了也不想闲着，做点什么打发点时间。小伍今天找我什么事啊？”闻老将军爽朗道。

　　伍音也回到了正题：“确实又要麻烦您了。我想问您，喜欢但求不得是什么感觉。”

　　闻心龙听后一笑，他把泥陷在泥巴地里的脚拔起来，用田里的水洗净了脚上的泥，穿上鞋子，扛起锄头，这才说话：“你又是在创作中遇到困难了吗？”

　　“是，有一个客户，我要给她做东西。”伍音老实道。

　　“你接到订单了？恭喜你呀。”闻心龙可还记得伍音之前无单可做的窘迫呢。

　　“是的，不过还是之前的客户。”

　　闻心龙头微微一偏：“那可有意思了，想必你那客户有很多烦恼，也给你带来了困扰。”

　　“或许有一些，但我想把她的订单做好。”伍音说的十分诚恳。

　　闻心龙就是欣赏伍音这份陈恳，他越看伍音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很乐意替他解惑：“年轻人容易耽于情爱，感情上的波动比起其他时期会强烈很多，而两情相悦最为难得，除此之外便有无尽的愁绪。若是给这种愁绪定个基调，大概是涩吧，迁延难愈，如跗骨之疽。”

　　“不过，你闻大爷同你大妈感情可好着呢，属于两情相悦，幸福美满。你问我，怕是问错人了。我这答案模棱两可，没有太多参考价值，不过嘛，我推荐你去看一个人作品，看过后你大概就会理解了。”

　　“是什么人？”伍音好奇了。

　　“一个幸福的可怜人。”闻心龙笑的很感慨。

　　既是幸福，又谈何可怜？伍音觉得，他学习了这么长时间，就一直没能搞懂人类的情感。但这不妨碍伍音觉得人类很有趣。而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闻心龙所指的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农机店老板。身材壮实，还有一脸络腮胡，伍音找到他时，正巧见到他上身只装一件工字背心，吭哧吭哧往店里搬东西，肥壮的胳膊油光锃锃，左青龙右白虎，肥肉一撑都成了二百五。伍音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看到都出神了。

　　“喂，兄弟你找谁？”那胖胖的络腮胡大哥终于感到有人在看他，眉毛微妙的皱在一起，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一脑门。

　　与络腮胡呈鲜明对比的是那一头的伍音，雪白的衬衫穿在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汗意，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甚至有种靠近他就会变得凉快的错觉。

　　“你好，我是来找你的。”伍音说。

　　“找我？”络腮胡终于有空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要买农机是吗？是买耕作的，还是收割的？”

　　“不，我只是想找你。”伍音看着络腮胡的眼睛说。

　　络腮胡先生很纳闷了，干啥要找他呀？然而他惚的心念一转：“你是伍音是吧？”

　　“是的，先生。”伍音颔首。

　　“我说呢，闻大爷早就知会我了，说有个年轻朋友要来看画，可让我好等。不过这会得你等我了，我还一车的货没卸下来呢。”络腮胡说着又开始搬东西。

　　伍音见状，挽起了衣袖，一言不发就开始帮着搬东西。

　　“唉，等等，这个重！”伍音才提起一样东西，就被络腮胡拦住了，“你边坐着去，我一个人呢搞得定。”

　　伍音没听络腮胡的，被拦着了，他就转个弯，继续提东西。伍音懒得挑箱子，随意选中一个就开始搬。

　　“哈哈哈，都说重了，你呀还是边上坐去吧。”络腮胡笑哈哈大笑，因为不服气的伍音运气了半天，也没能把箱子办起来，还差点闪着腰。

　　看来是时候开始健身计划了，伍音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这么一道。

　　络腮胡别看胖，可浑身都是劲，搬起东西来速度飞快，等到场面清理好后，时间还没过一刻钟。络腮胡拧开门口的水龙头，爽快地洗了个脸，然后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和伍音说话。

　　“来吧，不是闻大爷介绍你来吗？”说完就大摇大摆地往店里走。

　　伍音见状，迅速跟上，脑子里飞快回顾着闻心龙对络腮胡的评价。

　　“小杨是个和气人，热心实在，你跟他见面时记得有话直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弯弯绕绕。”

　　等他回想的差不多，络腮胡也停了下来。他推开墙上的隐形门道：“闻老跟我说了，你是创设师是吧？你来我这是来找灵感的？”络腮胡，也就是杨天大剌剌地站在门口。

　　“本来是，现在我想了解更多。”伍音坦诚自己的想法，“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杨天笑了：“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应该要更纤细。”伍音道。

　　杨天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你可真老实，实在抱歉，我真不纤细。”

　　伍音深深看他一眼：“嗯。”他道。

　　杨天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大步跨进隐形门背后的空间：“来吧，东西都在里面。”

　　伍音一愣，点点头，端端正正地跨步进去，显出几分郑重。

　　室内的灯亮了，照得满室都是光明，在这片光明中，室内的任何东西都无可遁形，伍音的目光看向周围，他的双眼微微大睁，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还以为会进入一个展厅一样的地方，四面墙上都挂着高雅的绘画作品，两人可以站在任意一副画前交流心得体会。

　　但是，这里是一间漫画画室。

　　“来呀，愣这干什么？”杨天已经坐在里画桌前，向伍音招手。

　　虽然不自己的想象有出入，但就这么愣着自然恨不礼貌，伍音忽略掉那一点违和感，走到了杨天身边。

　　“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不过我现在忙着赶稿，没时间陪你了，你可以先去看看书架上的漫画，都是我之前的作品，闻大爷也有要你看我的作品吧？”杨天已经拿起了笔摆好了架势。

　　“好，打扰了。”伍音也想看看，被闻心龙特意叮嘱去看的漫画作品，有什么独到之处。

　　拿到第一本漫画时，伍音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个漫画的封面设计，太粉嫩了，他再细看书名《甜心公主魔法师》……

　　“那个，杨先生？”伍音声音飘忽忽的。

　　“怎么了？”杨天埋头苦画，态度很是敷衍

　　“你的创作方向是？”伍音又道。

　　“没看见吗？少女漫画啊。行了，别打扰我了，看书去！”杨天挥了挥手。

　　伍音看了看一身横肉的杨天，又看看手上的书，动态的封面上一个粉色头发的二次元美少女正对着他飞wink，还萌哒哒的比了个心。同粉色头发的美少女对视片刻，伍音嘴角勾了起来，在乱糟糟的画室里给自己找了把小凳子，坐得端端正正，饶有兴趣地打开了漫画书。

　　这样一人画漫画一人看漫画，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杨天猛地搁笔，抬手揉捏自己僵硬的脖子，不经意间扭头，就看见了伍音。他还在看漫画，都没有被杨天弄出的动静打扰，并且神情严肃到让杨天怀疑自己写了本学术书籍。

　　“伍音？”杨天轻声喊他。

　　“嗯？”伍音有了回应。

　　杨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松了口气：“你还好吧？”他干巴巴地问。

　　“嗯？很好，你不用担心。”伍音神情依然严肃。

　　杨天哽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想了想，他还是说：“怎么样，你看的这些书？”

　　伍音的神情瞬间更加严肃了，严肃到杨天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很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书中的男性都对女主角产生莫名其妙的爱意？”

　　因外她是主角啊。杨天把这话咽了下去：“呵呵，因为可以反衬女主角的惹人喜爱呀，这么多人都喜欢女主角，怎么看女主角都很有魅力吧。”

　　伍音眉头一皱：“那让人喜爱的女主角，为什么直到结局没有和任何人产生恋爱关系？”

　　因为这是无cp大女主戏啊！算了，他不会懂的，杨天这样安慰自己：“你看这一部吧，这一部女主有恋人。”说着送上了漫画。

　　“大声说爱你。”伍音毫无情绪起伏地念着书名，然后翻开封面。

　　这是个短篇，只有单行本，和之前那部一套十来本的长篇不同，伍音很快就看了，看完后伍音的眉头还是皱的：“男女主的高中恋爱回忆录，现实里已各自结婚生子了，看完心里有点堵。”

　　杨天抽掉伍音手里的漫画，又放进另一本，《甜蜜恋爱100天》。

　　“这个就叫契约爱情吗？若是没理解错最后男女主已经产生感情了吧？为什么不在一起？”伍音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杨天。

　　“契约精神嘛。来，再看一本。”杨天避着伍音的视线敷衍到。

　　又是开全局多甜蜜，结局多致郁。伍音看杨天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是有心理问题吗？为什么都没有好结局？”伍音甚至有点怨气了。

　　杨天咬着没点燃的烟，悠悠道：“知道我的漫画受众是哪些吗？”

　　“少女？”

　　“对，都是给小姑娘看的，小姑娘们总是充满幻想，幻想有白马王子出现，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我就是来戳破少女的幻想的。”

　　“恶劣。”伍音抽抽嘴角，挤出这么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