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忆栀

7、第 7 章

　　这晚年媗辗转难眠。
　　她不知该不该信连祁的话，可是正如他所说，他又有什么理由骗她？既然对他来说，目的是和亲，既然是和亲，那么迎娶哪位公主又有什么不同？但若是依照他的话，王姐竟然为了自己甘愿毁了她的清白。同在皇室，王姐不会不知道就算最终东昌接受了她，但是失了名声的公主，东昌王室又怎么会忍气吞声？到时候怕是她的日子更加举步维艰，寸步难行。还是说，王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被怎样对待？
　　她一向是大沥最骄矜的公主，是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珍爱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对她拔刀相向，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的至亲至爱，是她从小亲近信任的王姐。

　　深夜，连祁密见了一人。
　　这人从外头匆匆赶来，见到连祁便俯身请罪。
　　连祁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免了这些虚礼，这次你确定没有错吧？”
　　来人肯定道：“的确，宁王府确实只有这一位才是嫡亲的公主。德宁公主虽养在王妃膝下，可据属下调查，这位公主却不是王妃亲生的女儿。只不过当年德宁公主的生母死的离奇，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远远的发配出府，故而外人便都知府中德宁公主才是嫡长公主罢了。”
　　连祁点头：“那日我远远地看德宁，发现与画像中的人并不是一人，倒是身边的人有几分相似，现在看来，必定是她无疑。”
　　来人蹙了眉头：“依属下所见，德宁公主此人颇有城府，若是您娶了她，才怕是后患无穷。我们的大事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连祁冷漠道：“我从不怕与虎谋皮，只是这人于我没有用处。她既然愿意帮我完成我的事，那我们就互相成全。倘若这个女人在背后搞些动作，为了那件事，便是杀了她我也是肯的。”
　　顿了顿又嘱咐道：“我交代你的事，千万不能有差池。明日我要进宫，你就不必跟着了。”

　　翌日一早，连祁亲自将人送到了皇宫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早在她被失踪的第二天，关于宁王府上失踪了一位公主的传闻，已经在京城传遍了。大沥国风一向不甚开明，这种事对女子而言，不啻于终生难嫁的污点。
　　只不过同父亲母亲回来的路上，听到的不是公主被流寇所截的笑话，而是公主足智多谋不仅逃过了那些流寇的追捕，更是在路上救了奄奄一息的东昌皇子的佳话。刚到宁王府，就听闻坊间已经传成了才子佳人相遇一见倾心的话本。再加上大沥皇帝赐婚，更是被人津津传道。
　　宁王妃这几日担心坏了，见到女儿毫发无伤平安回来，心里早就是五味杂陈，一路上竟然硬生生的将眼泪憋回去。几人刚回到王妃的住处遣散了众人，年媗再看时，她母亲已经是泪流满面。回想起这两天的种种遭遇，好似鬼门关中逃了一遭，被追杀时，好几次想到再也见不到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当真是犹如噩梦一场。
　　年媗见母亲如此伤心，不由的伤神道：“女儿已经回来，让母亲伤心至此，当真是女儿的不孝。”
　　虽然两个女儿都在膝下养大，当年知道那件隐晦之事的几乎都被赶出府中，但中个的感情，还是有所不同。看到年芷被救而自己的女儿不知所踪时，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是上天在罚她，才让女儿替她承受了所有的报应。现在能看着她的女儿能毫发无伤的站在她眼前，哪怕是老天让她折寿十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年媗安慰了好久母亲才情绪稍定。她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才提起：“母亲可知方才宫中东昌皇子在皇帝面前所言都是假的？女儿没有救他，相反是他救了我。”
　　不料宁王妃面色却稍沉，“你父王昨晚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我，，没料到我们养了十几年，却养了个心思阴沉的白眼狼。她竟敢偷偷借王府的兵去京城外追杀你，若不是你父亲的亲信流云察觉，恐怕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中。”
　　年媗却是十分不解，问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宁王妃沉默许久才道：“这皇室之中没有亲情可言，今日是你姐姐，明日也可能是你父王是我，你能相信的，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年媗心中纵有千万疑惑，却也只能苦笑：“如今木已成舟，女儿也能平安归来，母亲也不要终日怨怼。就当一切我们都不曾知道，反正再过几年，王姐也是要出嫁的。她既然不择手段都要让我去和亲，想必一定有她不愿意出嫁的理由。”
　　宁王妃闭眼痛苦到：“母亲如何心中不怨怼，我的女儿不知身处何地，不知是不是有性命之忧，如今回来，却还要被送到虎狼之地，对着害你的人曲意逢迎。母亲只恨不得冒着犯上的罪名也要将你留下，也好过…好过你今后时时在刀刃上行走。”
　　年媗又何尝不想留在父母膝下承欢。但如今圣上金口已开，若不想节外生枝连累父亲母亲，除了和亲，她无路可选。

　　永历十五年九月，圣上下诏书封年媗为和宁公主，拟定十六年三月出嫁东昌。大沥修葺和宁公主府，着内务府制定公主嫁衣，国库中备公主出行嫁妆。
　　这一场闹剧至此，才算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