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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妈,春节快乐!”年初一上午李家月往家里去了电话。“我爸呢?”“他去小广场了。”“我哥呢?”“去他朋友家了。”“子玲呢?”“跟她爸一起去了。”“阿黄呢?”“阿黄哦,阿黄正卧在西屋门口晒太阳呢。”“是吗?过年了,多喂它点好吃的啊。”每次打电话,李家月都不忘过问阿黄一声,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别的,便挂了电话各自去忙了。
      母亲是绝对不会把阿黄死了的事告诉李家月的,因为前两年发生在阿黄身上的一件事对女儿产生的巨大影响她还历历在目。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天,华北平原又干又热,一整个夏天没下过一场痛快的雨,偶尔零星地落几滴雨,转眼又被悬挂高空的艳阳给制服了,气温是直窜至四十三四度,火辣辣的太阳射得人烦躁不安。可能是这天气热过了头,阿黄也扛不住了,身上的毛不停脱落,一开始是一小撮一小撮地掉,慢慢升级为一大片一大片地褪。那一阵子,院子里、大门外巷子里随处可见阿黄身上的毛,随这一丝丝毛发飘散在院中的是阿黄身上的味道,那气味很复杂,夹杂着尿骚味、腐臭味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炙热的焦味。这味道让人作呕,让人厌恶。
      忍无可忍之下,子玲妈妈决定将这满院子的狼藉终结。在曾经对阿黄的小狗崽们下过毒手之后,她又把毒手伸向了阿黄。她苦思冥想了几个办法出来,第一个办法是赶走阿黄,让它流浪至野外,然后自生自灭;第二个办法是把阿黄卖给像赖子那样的狗贩子,让它成为某饭店客人餐桌上的盘中餐;第三个办法是买来毒鼠药,诱以美食,让阿黄“自食其果”有办法后就立刻执行,在一个黎明尚未破晓的早上,趁大家还在熟睡,子玲妈妈便蹑手蹑脚地开始行动了,她悄悄走到房后的狗窝旁,看到阿黄还缩着头在窝里熟睡,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块发硬的馒头引逗阿黄出窝。阿黄睡眼惺忪慢悠悠地走出了它那安乐的窝,一边摇尾巴一边把嘴伸向一步之遥的那双捧着食物的手。见“敌人”被引出洞,子玲妈妈立刻将馒头丢在地上,阿黄刚叼起一块馒头放到嘴边,正要嚼两口时,忽地被一只布袋套住了头,猛地受惊的阿黄汪汪叫了几声,无奈没能叫醒正在沉睡的人们。那布袋甚为结实,阿黄在里面挣扎了几番,随着封口被扎牢,在密封的狭小空间中阿黄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之后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静静等待命运之神的处置。此时它已被捆绑在电瓶车的后座上,电瓶车正驶向远方处置完阿黄以后,子玲妈妈便“凯旋”而归了。她为她这番“为民除害”的壮举深感自豪,一路上不停地哼唱着不成句的歌词,喜悦之情随风飘扬。
      阿黄消失了。李家成很着急,子玲和奶奶也很难过,毕竟是一起朝夕相处过的啊,不用说是一只小狗了,对于重感情的人来说,哪怕是一件破旧的衣裳,也都是难以割舍的呀。一连几天,三个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子玲的爷爷虽然不像子玲他们三个一样,但偶尔也会蹙一下眉头,好像那个小家伙的突然离开也给他惯常的生活带来了不适。只有子玲妈妈,独自沉浸在那个她一手策划、成功实施的秘密活动中窃喜不已。
      可惜子玲妈妈的窃喜却没能一直持续下去。消失了四天后,阿黄又出现在了李家小院门前。那天一早六点左右,李家成外出上工,他是一名货车司机,每天的上下工时间都不固定。他拿掉大门上的门闩,斑驳的铁质大门刚开出一条缝,他便一眼看到了卧在门口的阿黄。听到开门的声音,阿黄便直起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两扇门的缝隙,看到门后的李家成后,它便兴奋地摇起了尾巴,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像是在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撒娇一般。李家成既惊又喜,他没想到阿黄能够失而复得,可是眼前的阿黄比走失前还要狼狈万分,身上的毛褪得只剩不规则的两三撮,随之暴露在外的皮肉污浊不堪,因为缺少了温暖光润的皮毛的遮盖,阿黄那小身躯更显瘦弱了,身体两侧都能看到明显凸出的肋骨。见到阿黄这般惨状,李家成心疼死了,他赶忙把阿黄招呼到院子里,然后去厨房里找了点吃剩的馒头、咸菜,丢到了阿黄的跟前,因怕它噎着,还用洗脸盆盛了半盆温水放在它跟前。阿黄上去嗅嗅那馒头咸菜,便摇着尾巴开心地享用起来。后来,李家成知道了阿黄失踪的原因,但他却想不明白,阿黄是怎么在被困扎牢布袋中、离家数十里地的绝境下,重又回到主人家里的。失而复得让阿黄暂时拥有了保护伞,在李家成的关照下,子玲妈妈暂时也不敢再对阿黄为非作歹了。
      事后,母亲在电话里将阿黄的这一遭遇告诉了李家月,谁知电话那头的李家月听完后百般愤怒,急火攻心,一方面是担心阿黄的健康和它眼下的处境,另一方面则是对子玲妈妈的所作所为愤恨至极。感觉到女儿情绪很激动,母亲便安慰她说阿黄的状况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子玲妈妈的“罪行”暴露后收敛了很多,不敢再对阿黄做什么了。李家月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可让母亲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后李家月就出现在了家门口。因为放心不下阿黄,挂完电话第二天她就向单位请年假往老家赶。到家后,她看到阿黄的那一瞬间,两行眼泪竟无可抑制地滑落下来。她顾不上休息,赶紧带着阿黄去县城的一家宠物医院看病,那医院还是第一次收治这种再普通不过、随处散养、没什么身价的土狗,惯常的患者可都是些血统高贵、娇身惯养的宠物狗。之后一连几天年假,李家月都把精力放在了照顾阿黄上,喂它吃药,带它去打针。
      也许是李家月的真情感动了那骄阳,她走后没多久,虽然阳光依然刺眼,气温依然居高不下,可它们似乎对阿黄“格外开恩”了,阿黄的毛发慢慢“复活”了,它们争抢着从阿黄皮肤的毛孔中探出头,那“头”越伸越长,阿黄又成了一只毛色光亮的可爱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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