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等待》秋叶漫城

19、十九

　　李家月进到院子里时，发现院子里有一只黑色的小狗，正蹲在院子中央看着他们这一群来客。她不认识这只小狗，也许它是阿黄的一个孩子吧。她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想找到阿黄的身影，可是没能如愿。
　　刚在屋里坐定，李家月便向母亲问起了阿黄。为了让女儿先吃顿安心的饭，一时语塞的母亲，情急之下编了个谎，称舅舅家这两天没人，阿黄去给舅舅家看门去了，自家院里则有小黑。听了母亲的回答，李家月知道了刚才院子中央的那只小狗名叫小黑，同时她也稍感释然，阿黄没事，这才察觉到饥饿感正在重重地侵袭她的胃。“我好饿啊，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她开心地问道。“玉米面饸烙，你最爱吃的。”摆脱了先前困境的母亲，此刻脸上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啊，一碗热气腾腾的饸烙凝结了她多少美好的记忆啊。从小到大，她最好这一口了。还记得上高中寄宿时，每隔两周才能回家一次，在家只能待短短两天时间，也就是只能吃两顿中饭，而其中一顿饭必定是饸烙，这是她“钦点”的，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求去豪华餐厅用餐感觉满足和幸福一样，她的满足和幸福是一碗饸烙带给她的。后来上大学后，一年只能趁着寒暑假回去两次，每次从车站刚一到家，一身风尘仆仆的她还没来得及洗漱，母亲就会把一碗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饸烙端到她跟前，犒劳她那辘辘饥肠。
　　饸烙是她家乡所特有的一种主食，虽然也是由小麦面粉或玉米面粉做成，吃的时候也照样加上浇头，但是别的地方就是没有。她在上海多年，常常想念母亲做的那碗饸烙的味道。每次想家的时候，除了对故土亲人的思念之情感召着她外，故乡的味道也是那样让她想念。毕竟那味道是她从小到大熟悉的味道，就算有一天她远离了那味道的发源地，可是她的味觉早已被打上那味道的烙印，永远挥之不去。相反，越是远离那味道，就越会想念那味道。
　　李家月用筷子在碗里拌了拌，让卤和面条充分融合，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空气中传播着食物的香味，还有她将面条送完嘴里的秃噜秃噜声。这种不雅的吃相，她只有在家里才有，平常在上海，她可都是一副文静优雅的样子。也只有故土和亲人，才能容忍她这般狼吞虎咽和不重形象。这就是回家的意义。
　　一碗热腾腾的饸烙下肚后，李家月感觉无比满足。此刻，天色已深，星星不断眨动的眼睛仿佛也疲倦了，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狗叫，夜色中的小村庄安静极了，就连白天呱噪不停的公鸡母鸡们，也都在鸡窝里沉入了梦乡。李家月坐在母亲床头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后，便准备去睡了。离开母亲这屋前，她转身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们一起去看阿黄，把它接回家吧。”随即她出了屋门，可是她的这句话却久久回荡在母亲的小屋里，回荡在母亲的耳边。看来是瞒不下去了，但是在怎样的情景和时机下，对女儿说出实情才好，才能让她伤心少一点，才能让她别把死亡看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