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质期》阡陌邀歌

2、第 2 章

　　张浩到地方的时候，刘玥点的东西已经上了一半，而且完全没有等他的概念，吃得正欢。
　　“哟伤心呐。”刘玥看着张浩愁眉苦脸的面相，伸手朝老板招呼了一声，“老板，这边加一扎冰啤！”
　　“好嘞！”这两人已经是熟客了，店里的小帮工麻溜地把啤酒搬过来，并且主动记了八折。
　　张浩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最爱的烤腰子还没上，更加苦大仇深，磕开啤酒瓶盖就是一口。
　　“怎么，约会不顺利？”刘玥可还记得张浩今晚是意气风发地去赴约，没想到居然如丧考妣地回来了，“那妹子你追了快两个月了吧，这么难追？”
　　张浩有点犹豫，他现在确实想要倾诉，但是想想自己的这个故事实在不像个事——一见钟情以结婚为心理前提追求的对象是已婚太太，追了两月都没把真名告诉他，然后喝醉了还准备把他当鸭子使——说出来刘玥估计得笑死。
　　他估计得没错，刘玥听了之后确实笑得烧烤都顾不上吃了，但是明显笑点还和他以为的不一样：“她居然把你当鸭子？哇这什么眼神，喝醉了眼睛还自带美图秀秀的吗？还得是精修版的！”
　　张浩很郁闷，又灌了一口酒，愤懑道：“你也太不厚道了，你之前跟我说你的事的时候我明明一次都没笑过的。”
　　“嗯你说什么？”张浩的声音有点低，正好隔壁又吵嚷起来，刘玥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结果张浩不知道想到什么，浑身打了个冷颤，改口道：“没啥没啥。”拎起酒瓶又灌了一口，打断了这个话题的发展。
　　刘玥没太当回事，把小帮工叫过来又点了几个菜。
　　其实刘玥不记得是正常的，张浩想，毕竟她当时醉得人畜不分，不过要是让她知道她那晚喝醉了扯着他袖子哭了一夜这种黑历史，大概会被毁尸灭迹吧。
　　说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家烧烤店，时间差不多是半年前。
　　张浩最开始只是觉得夜色不错，出来喝点小酒撸个串，碰巧店里生意好，就一个白领打扮的女人对面有座位，张浩坐下前打了招呼，但女人没应，只是闷头喝酒。
　　那时候她明显已经醉了，邻桌有几个小流氓见了就有点按捺不住，靠上去搭讪，话越说越露骨，还开始扯她的手臂。张浩看不过去，想上去阻止，被一个凶神恶煞的流氓拦住后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心里暗暗担忧。
　　那流氓头子越说越上头，笑嘻嘻要去摸女白领搁桌上的手，谁知一直不言不语的女白领突然抡起一瓶酒往桌角一磕，狠狠扎到了桌面上——要不是流氓头子闪得快，那一下，他的手估计也被钉在桌子上了。
　　这股子横劲比起某些发酒疯的蛮汉居然不枉多让，流氓头子差点被吓尿，见女白领真有几分借酒杀人的意思，连忙领着自己的小弟跑了。
　　张浩也想跑，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张浩半懂不懂地听了几句，明白她是在说自己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美好的少年，一个为着婚房去打拼的职场，一个白莲花似的小三，还有个狗屎糊了眼睛的前男友。
　　张浩说他没笑，这倒是真话。他那时候别说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女白领哪里不满意，拔起桌上的半截酒瓶子，照着他的头就是一下。
　　——跟醉酒的人是半点道理都讲不了的啊！
　　女白领讲完故事后就开始痛哭，止都止不住，老板见她哭得伤心，特意送了瓶雪碧上来给她解酒，结果她喝了更伤心了，又重整旗鼓哭了好久，最后筋疲力尽没事人一样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张浩的袖子。
　　张浩想过直接脱衣服打着赤膊回家去，努力了一把结果被直接抓住了手腕。断臂之痛张浩是万万不能尝试的，只好安分守己地充当守夜人。
　　幸好老板家是两班倒，晚上老板卖烧烤，早上老板娘卖早点，桌椅是不收回去的。女白领一觉睡到十点多，对黑眼圈的张浩满怀愧疚与感激，请他吃了早点，期间闲谈几句居然颇为投缘，就顺势成了朋友。
　　张浩这才知道这女白领还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叫做刘玥。
　　不过现在想起来刘玥当时断续的胡话，有些张浩现在也算感同身受了。她说那些觉得爱情的味道是甜味的人，都是上天的宠儿。其实爱情的味道应该是辣味才对，等到涕泪齐下的时候，才会猛然发觉已经深到了什么程度。
　　张浩不禁有些感慨，他问刘玥道：“你大学是中文系的吧？”
　　突然跳转的话题让刘玥有些奇怪，睨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学的金融。”
　　张浩继续感慨：“那你们的导师一定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刘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夸起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但是看在今天这顿是他请的份上，刘玥勉为其难地回忆了一下那个记不清面貌的老头，说：“还好吧，他的口头禅是‘商界就是一群文质彬彬的臭流氓’。”
　　张浩噎住了，被这么一打岔，他方才酝酿好的忧郁难过和为爱买醉的心思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刘玥把烤腰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的腰子，快吃，网上不都那么说吗，胃吃饱了心就不那么空了。你要是觉得难过，大不了改天我帮你教训她一顿。”
　　当然这句话只是口快，至于怎么教训，刘玥是绝对没有想过后续的。
　　张浩心情复杂地咬了一口腰子，味如嚼蜡，他细细品味了半晌，又说：“刘玥，我是不是……挺蠢的？”
　　刘玥伪装的知心姐姐形象瞬间破灭了，往他头上拍了一把，没好气道：“是啊！你才发现啊？你特么脑子跟胃连一块，吃饱了就想通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塞你一嘴！”
　　张浩扯了扯嘴角，埋头撕咬烧烤。
　　见他焉了吧唧的，刘玥还是软下了语气：“行了，天涯无处无芳草，谁没失过恋咋地，她不稀罕你，总能找到稀罕的。”
　　张浩应了声，笑笑，目光落在城市的夜色里，映亮了半边天的霓虹彩灯。一辆车从摊边按着喇叭开过，车灯在他身上投下错落的影。
　　他眨眨眼，又笑了笑，只觉得刚刚泄愤般咬下的那一大块肉堵在嗓子里。
　　上不来，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