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笔记》练习簿君

2、第 2 章

　　中午，汽车的引擎声在院门口响起，穿着校服的女孩从后备箱里拖出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妈，快出来帮我一下！”

　　“欣欣啊，你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刚回来也不赶紧回家休息着。”周阿姨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拖着大箱子往里走。

　　“你这又是拿了一箱子书啊，唉，你这孩子也太喜欢买书了。”

　　“妈，”许欣讨好地摇了摇母亲的手，“淘的都是旧书，没花太多钱。你女儿我作文能得市一等奖还不都靠着看书嘛。”

　　周阿姨眯着眼笑了，点了点许欣的小鼻子。

　　“而且啦，我也是想做点好事，杏林院的小孩子那么可怜，我想给他们多看些书，让他们懂得多一些，也许就不会那么苦闷。”

　　周阿姨听到女儿的话，微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臂。

　　快走到员工宿舍楼边，许欣眼尖地看到了倚在正楼侧门口的小楼，兴奋地冲她招手“小楼！在那站着干嘛，快过来啊。”小楼跑过来，举着小手想帮忙拿着许欣怀里的小箱子。

　　“哎，这个重，你拿不了。”捏了捏小姑娘嫩嫩的小脸，牵着她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其他小孩儿在睡午觉吧，你个小丫头，又出来乱跑。嘻嘻，不过正好，姐姐这次带了巧克力哟，偷偷给你，别人只能吃水果糖，怎么样，哈哈。”

　　许欣很喜欢小楼，她拿回来的书小丫头总是最感兴趣的，让她很有成就感，有时也会单独给她带些孤儿院少有的东西，比如，各色糖果。

　　周阿姨带着两个女孩儿到了二楼的宿舍，简单地叮嘱了两句，就出去洗衣服了。许欣拉着小楼坐到桌子前打开小箱子。“我又带了好些书，你看看，喜欢哪些，先拿去看，剩下的我再放到小图书室里。”

　　小楼轻轻摸着书，闻着它们散发的油墨味，淡淡的，还有些放在仓库太久的陈旧味道。书不是很新，但都很干净整齐，她翻了翻，有几本的书页边有圈黄色的印记。“欣欣姐姐，你有没有书是关于……嗯，《论语十则》的？”

　　“这个啊，”许欣撑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这是初中学习的课文啊。怎么啦，我家小楼想要早些预习课文吗，不过你连六年级还没上呢，也太早了吧。”

　　“不是，我问这个是因为一个男孩子，前段时间刚来的……”

　　……

　　晚饭时间，小楼端着饭菜来找小帆，这次她揣着本新得的书。小帆每吞一口饭都要好一会儿，时间漫长，有什么来打发时间总是最好不过了。

　　小楼哼着歌，心情很好地歪着小脑袋看向床头柜上的书。小帆吞下口中的饭，盯了一会儿小楼手里的勺子，发现她完全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忘了眼前的自己，慢吞吞地开口：“以前，没看到你拿过书。”

　　“嗯……嗯？”，小楼听到声音反应了一下，终于发现忽略了对方，连忙补救地往他嘴里塞了口饭。“今天，欣欣姐姐回来了，就是周阿姨的女儿，她比我们大，总爱带些书过来，我这本就是新得的，以前那些有趣的我看过了，终于又有好的了。”她献宝似的把书拿给小帆看，“这个是讲魔法的，你知道什么是魔法吗？”

　　“这种书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帆盯着封面看了一会，“你不要看了。”

　　小楼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没看过不要瞎说。”

　　“我看过的，这本书是不是讲一个外国男孩的，而且故事很长，后面还有好几本。”

　　“嗯，没错，但你既然看过，那就应该知道书写得很有趣啊，怎么……”

　　“小楼，你见过你妈妈吗？”小帆打断她的话，眼神平静地望着她。

　　“没，没见过啊，但是，以后我会见到的。”小楼愣了下，气鼓鼓地撇过头，不想去看他。

　　“你见过你就知道了，大人不会喜欢你看这种书的。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任务，我们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上面。”小帆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嗫嚅着：“我以前也有过好多书，很有趣，但她觉得不好的，都被扔了。”

　　小楼转过来，看着小帆怕冷似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两只小手叠在一起，“咦，你这只手指头怎么了？”小楼凑过去仔细地看着他的右手，小指甲有些微微的翘起，里面是受伤很久的紫黑色。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戳伤的。”小帆的眼神有些躲闪，将手缩回怀里。

　　小楼嘟着小嘴看他躲避的模样，怏怏地拿起勺子又塞了一大口饭过去，颇有些自言自语：“他跟我们一样都没见过妈妈，不过他可以学魔法，比我们命好，也不知道他去新的学校，会不会不适应，有没有好朋友啊……”

　　小帆听着她嘟囔了一会儿，忍不住插嘴，“他在那里学习了很厉害的魔法，还成为了大英雄。”

　　小楼眼睛一亮，央求着：“小帆，你看过那么多，能不能给我讲讲后面的故事啊，我看的太慢了，而且欣欣姐姐哪里只有前两本，求你啦。”

　　小帆抠着手指不吭声，面上有些犹豫，小楼一看有戏，又靠近一点哀求地拽着对方的袖子晃了晃，可怜巴巴的模样。男孩子用余光瞥着小姑娘。

　　虽然身在福利院，但是院里的阿姨都很用心，用着不多的物资尽可能地让孩子们吃得营养充足一点，所以不挑食的小楼长得很健康，粉白粉白的小苹果脸配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这个不管男孩女孩大都黑得发亮的年岁，更显得十分可爱。此时她祈求地看着你，眼睛黑亮亮的，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狗崽。

　　男孩耳朵开始发红，好像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耐不住小楼的目光，点点头答应了。

　　小姑娘欢呼了一声，赶紧端好饭碗，“来，小帆，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再来讲故事。”

　　小楼在医务室待到快九点钟。她殷勤地跑去饮水机那倒了杯温水，递给床上精神不济的小帆，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了你还生着病，让你给我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你讲的真好。”她笑眯眯地看着小帆，男孩则有些腼腆地低了下头，也笑了。

　　小姑娘伸了个懒腰，准备朝门口走去，“快九点了，要睡觉了，那我先走了。”

　　小帆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有些惊恐地望着墙上的钟。小楼有些不解，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钟表，“怎么啦？”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重新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喂，你哪里不舒服吗？”小楼有些担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手被死死地拽住了，小帆抬起头，泪眼朦胧，“呜呜，小楼，今天晚上我还没有好好背书，没有好好学习，怎么办，怎么办啊……呜。”

　　小楼有些糊涂，安慰道：“背什么啊，你又没有上学，乖，不哭。”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闪了闪，她莫名地仰头看了看，咦，又要坏了吗，不是才换的吗。惨白的灯管像是回应她的疑问，“滋滋”几声，便彻底熄灭了。黑暗淹没了整个房间，小帆在黑下的瞬间便以不符合他身体状况的敏捷钻进了被窝里，独留小楼一个人站在床边。

　　今夜乌云蔽天，一颗星子也无，只有苟延残喘的毛月亮挣扎着，在厚重的云层间隙之间堪堪散落几笔雾蒙蒙的光辉，从有着老旧窗框的玻璃照进，照亮了床上白白的、颤抖着的一团被子。一切似乎瞬间静了下来，连窗外这几天一直刮着的风也没了声响，暗夜里，小小的房间之中，只有时钟走针的细微动静。

　　这样的环境让小楼有些害怕，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灯灭，只是这里似乎多了一种压抑的氛围，让她从心里感到不安。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围，深深浅浅的暗影，墙上如同蠕动着活物。

　　“哒哒哒”，从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十分突兀，如同一个优雅的女子从容不迫地在走廊里行走，她穿着一双细跟的高跟鞋，每落下一步，长短与时间都被规定好。

　　小楼慢慢搂住自己的胳膊，她不记得院子里的阿姨有穿高跟鞋的习惯。慢慢地吸了口气，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耳朵不受控制地认真分辨着脚步声，为什么，她感觉这是从房间东侧传来的脚步声，可这房间明明处在走廊的最东头啊，再往东怎么可能有人走路。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小楼僵硬着身体不敢抬头。福利院的房间门上都有一块细长的玻璃窗，只有夜间睡觉才会拉上小窗上的帘子，所以此刻，房间内外都可以通过这块玻璃看得清清楚楚。许久无声，小楼站得腿都要木了，只感到一股轻微的气流缓缓吹过自己的脸庞，撩起几根碎发，她死死地闭着眼。

　　“吱呀”门开了，她感到有光扫了进来。“小楼，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睡觉。”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猛地睁开眼，嘘了口气，原来是专门查房的林阿姨。

　　刚才是我听错了吧。

　　“嗯嗯，我这就回去睡觉。”小楼没顾得上跟小帆说一声，快步地走了过去。她现在只想一心的回到自己温暖的小被窝里。

　　“你拿着这个，今晚不知怎么停电了，小心回去别摔着了。”林阿姨塞给小楼一只备用手电筒，关心地叮嘱道。

　　小楼胡乱地点头，打开手电筒就小跑出去，她没有注意林阿姨的脚下是一双平底的布鞋。

　　林阿姨站在门口，目送着小楼走过拐角直至身影消失。她垂在身侧的手电筒慢慢地头朝下滑，照亮了脚下的一小片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影子。她僵硬地转过身体，朝屋内缓缓走去。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