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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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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元平十年。
一辆奢华的马车驶入了沛国公府,等马车上的人下来以后,苏管家赶紧带人上前,弯腰道:“国公爷,您下朝回来了。”
沛国公苏承业颔首,如往常,准备直接去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苏管家小步跟在后面,小声道:“三小姐今日有些不妥,老爷您要不要去看看?”
沛国公一愣,刚毅的眉毛挑起,有些担忧,“谢春怎么了?”
沛国公有四个女儿,大小姐苏回春生母是过世的原配姜氏,三小姐苏谢春是续弦琅琊王氏所生,二小姐苏怜春和四小姐苏觅春都为妾室所出。
四个女儿中,沛国公最喜欢苏谢春。不为别的,就为苏谢春文采出众,出口成诗。
苏谢春自打生下来,就聪颖过人,文采敏捷,可七步成诗绝句。
流传出去的诗词个个成了名句,天下文人名士无不景仰叹息。
甚多有才却不得志的有识之士,慕名前来,成了沛国公的门客,替苏承业排除异己,打压萧太后外戚萧家许多年。
沛国公虽然知道,那不过是门客寻上门的托词。
眼下的沛国公府,权倾朝野,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他们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
但是苏谢春给他长脸,却是事实。
而且苏谢春写出来的诗词,沛国公自己也迷上了,不喜欢苏谢春也不行啊。
现在听管家说苏谢春不妥,沛国公苏承业是真担心了。
他脚步一转,往晴雪院而去,让苏管家边走边说。
苏管家忧心忡忡,“三小姐今日在暖阁赏雪作诗,半途却是晕倒,醒来之后,却是失语,不能说话了,而且还浑身莫名疼痛。夫人请来大夫诊治过,但三小姐根本就没受一点伤,喉咙也无异常,大夫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治。三小姐却是疼痛难忍,甚至还抓伤了自己,夫人此时就在晴雪院,守着三小姐呢。”
“竟有这等怪病。”沛国公皱眉,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晴雪院。
进了主屋,就见王氏正在床头抹眼泪,苏谢春盖着锦衾,沉睡着,但睡得不安稳,额头满头大汗,身体时不时地抽搐。
沛国公苏承业见王氏哭了,不免多看了几眼。
王氏性格硬朗,就爱要强,沛国公还从没见王氏哭过。
说起来,琅琊王氏本该是沛国公的原配,当年沛国公苏承业和琅琊王氏差不多快定下婚约。
镇国公萧家不想两家联姻,让沛国公府根基更深,就给沛国公下套,沛国公最后没娶琅琊王氏,而是娶了低门的太医世家姜家小姐。
那镇国公萧家甚是可恶,破坏了沛国公府和琅琊王氏的婚约,转头求娶琅琊王氏,欲要联姻。
王家不喜萧家人品,便没有答应。
后来沛国公原配姜氏病死了,王氏十八岁还待嫁闺中,沛国公就娶了王氏做续弦。
只是王氏为沛国公先娶了姜氏,心中有怨,两夫妻终究有了隔阂。
王氏抿唇,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国公爷来了。”
“嗯,我听管家说谢春不妥,就过来了。”沛国公收回了目光,走到苏谢春床前。
看她昏睡中手脚都微微抽搐,额头不停冒着冷汗,沛国公皱眉道:“夫人,到底大夫是如何说的,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谢春不也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王氏眼泪又绷不住了,苏谢春自打出生,还从没遭过这样的罪呢。
王氏哽声道:“就是突然发病的,也不知是何缘故。大夫查了,也不知是什么症状,但也不能看着谢春魔怔自伤,就开了安神汤,加重了分量,让谢春睡下,好歹是安稳了些,只是,谢春睡下后,依旧难受。”
沛国公看王氏难得软弱,安慰道:“也许是梦魇了吧,兴许今晚就好了。”
王氏叹气,希望吧。
这时候,门外有丫鬟掀起帘子,来报,“大小姐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身水红绫罗裙的女子跨进了门。
大小姐苏回春长相随了生母姜氏,色如春花,美艳夺目,只是眉眼沉稳过了头,艳色减了许多。
一进来,苏回春就对着沛国公和王氏行礼,“父亲,母亲,儿听说三妹妹身体不适,便来看望。”
沛国公点头,“你有心了。”
因为姜氏,沛国公对苏回春终究有些芥蒂,平日感情比较淡。
王氏冷冷看着,苏回春肖似姜氏,每次见了苏回春,王氏心里就有刺。
王氏颔首,“你妹妹魇着了,受了点惊吓,眼下已经睡下了。你明年大婚,宫里的嬷嬷今日便到了,你虚心学着。宫里规矩多,你又是做皇后,要母仪天下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不可行差踏错,让别人说咱们沛国公府的不是。你回去好生和嬷嬷学着,且去吧。”
苏回春抿唇。先帝临终前,怕再出一位萧家皇后,惶恐外戚萧家势力过大,威胁燕平帝的地位,便下了遗旨。
沛国公苏承业做摄政大臣,统领内阁,辅佐幼帝。沛国公嫡长女,苏回春,就定给了燕平帝,做皇后。
苏回春从小就照着皇后标准培养,沛国公布置了许多功课给她,苏回春每日都硬着头皮学。
不像三妹妹,无忧无虑地长大,爹疼娘爱的,每日没心没肺地活着。
苏回春看着就好生羡慕。三妹妹苏谢春性子跳脱,与她正相反,苏回春也挺喜欢她的,就想与三妹妹亲近。
只是母亲王氏生怕她吃了三妹妹一样,护得紧紧的,不让她多亲近,苏回春和苏谢春的感情就不咸不淡的了。
苏回春看了一眼床上的三妹妹,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手脚微微抽搐,也有些担心。
她轻声道:“父亲,母亲,儿忧心妹妹的病,心下难安,没法安心和嬷嬷学宫里的规矩。刚刚,舅母带着表哥来看儿,三妹妹病了,何不让表哥来看看。表哥的医术天下闻名,说不定就能把妹妹看好呢。”
沛国公和王氏皆是一愣,苏回春的表哥姜岐伯的医术确实鼎鼎有名。
他从小就过目不忘,各种医学圣典倒背如流。从小就跟着叔伯辈出门看诊,救过的人数不胜数。
不久前,治好了萧太后莫名的心痛,就破格被萧太后钦点,进了太医署,封了御医。
要知道,太医署的御医总共才五位,还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其余都只能被叫做太医。
姜岐伯刚束发没多久,就进了太医署做御医,可想而知,他的医术得有多了得。
只是沛国公和王氏都不喜和姜家有关的任何人。
就因为姜氏,沛国公和王氏都被镇国公摆了一道,弄得夫妻感情不和睦。
苏回春也知晓他们不喜姜家,所以苏回春提出让表哥姜岐伯,来治三妹妹,心都有些悬。
王氏皱眉,要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让姜岐伯见到女儿的,只是姜岐伯在医术上,又确实过人。
寻常大夫看不出女儿怎么了,说不定姜岐伯能看出。
王氏抿唇,“既然姜御医恰好来了府上,那就请他进来吧。”
王氏称姜岐伯为姜御医,压根就没把他当成是沛国公府的姻亲。
言语之意便是把他当寻常大夫,请来给苏谢春看病,仅此而已。
苏回春玲珑心思,哪里听不出来。
她默了一下,就让丫鬟去她院子里请去了。
说来也巧,三妹妹上午病了,表哥姜岐伯下午就来了,还三言两语把话带到了三妹妹的病上,最后主动请缨来治三妹妹。
苏回春心里转悠着,别是表哥心悦三妹妹吧。以前,可没见他们俩有什么交集啊。
很快,丫鬟就领着姜岐伯来了,并没有带舅母。
毕竟,王氏请的是御医,而不是亲戚。
姜岐伯进了屋,沛国公和王氏都看怔了,其余丫鬟嬷嬷也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
原以为去世的姜氏和苏回春长得就够好看了,没想到,姜岐伯姝色更盛。
白衣黑发,容貌如画,双眸色淡如水,漂亮得不似真人。
“岐伯见过沛国公,见过楚国夫人。”姜岐伯拱手作揖,行走间行云流水,配着他无双容貌,简直赏心悦目至极。
沛国公看了姜岐伯之后,心道,怪不得萧太后破格,让姜岐伯这么早就进了太医署。天天能见着这么好看的小子,岂不是享受。
姜岐伯出身姜家,沛国公原本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现在看姜岐伯容貌出色,沛国公看了,心里舒坦,脸色和缓了许多,“贤侄何必多礼,你也是回春的表哥,也算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束。”
沛国公刚才还不喜姜岐伯,转脸喊他“贤侄”,变脸太快。
王氏脸一沉,她哪里不知道沛国公的德性。沛国公素来就是爱颜色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中了,貌美的姜氏和镇国公的套,娶了姜氏。
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王氏赶紧让丫鬟准备好凳子,让姜岐伯坐于床边,从锦衾里,掏出苏谢春的右手,在她手腕上敷上薄纱,让姜岐伯诊脉。
姜岐伯沉稳坐下,看着苏谢春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手指不停地抽搐。
背对着沛国公和王氏的双眼,有晦涩的情意流动。
姜岐伯抿唇,手指刚一碰上苏谢春的手腕,刚刚还昏睡的苏谢春就猛地睁开眼睛。
她直直地看向姜岐伯,张口骂了一句,“姜岐伯你个白眼狼!”
只是她现已失声,发不出声,姜岐伯却也认得出她的口型,刚才还沉稳的脸色,猛地一变,脸上有些激动,声音哆嗦了,“苏谢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