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的美说什么都对》迟眸

3、chapter 03

　　chapter 03

　　“许小姐，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这个职业，一走近十年？现在又为什么回来？”

　　徐遇知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许岱身上。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许岱当年的经历，但还是充满好奇。
　　尤其是在听到“十年”这两个字之后。
　　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够探究别人的内心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十年是怎么样一个概念？
　　在许岱十八岁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其实准确来说，在这近十年的光景里，她都很少去想过。
　　甚至在现在被徐遇知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都想翻个白眼，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但她再怎么任性，好歹也是有理智在的，知道不能当着好些人的面去这么顶撞徐遇知。再怎么说徐遇知也是业界名导，五十多岁的年纪，她不能这么扫他的颜面。

　　许岱微微低着头，垂眼看着地板，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

　　她身材高挑，墨绿色的长裙剪裁得体，将身形很好地衬托出来。修长的脖颈，细腰，长腿，就算阔别T台这么多年，她的状态依旧维持得很好。
　　美丽又静谧。
　　她眉眼生得很好，上了妆之后，是那种浓墨重彩式的优雅。
　　灯光在她一侧打下阴影，恰到好处。

　　像是一幅传世的名画。

　　徐遇知心中忽而一动，几乎想要招呼助理，让他把摄像机拿过来。

　　在场的年轻人或许没听过许岱的名声，但徐遇知其实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那时候许岱的工作事业都在国外，所以并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而她又走得太快，销声匿迹，转瞬即逝。

　　在见面之前，徐遇知大略地翻看过季乐宁发来的简历，里面附着的照片都是十年前的资料，只有一张证件照似的素颜图片是近照。
　　十年前的图的确很好，可那是隔着数年的光阴，始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直到现在，徐遇知才算是有点切身的体会，明白为什么在那种年代，许岱还能在国外闯荡出一番事业。现在她都能有这么好的状态，徐遇知难以想象十年前，她本人会有多么令人惊艳。

　　只不过徐遇知还没来得及感慨完，他心里那令人惊艳的美人就抬眼看向他，冷不丁地说了句：“当年不喜欢了，就离开，最近又起了兴趣，所以回来。”

　　一室安静。
　　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许岱：“……”
　　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只能挑了个自以为已经够委婉的说法。然而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委实算不上社交场合的委婉。

　　季乐宁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出来打圆场。
　　好在她从一开始就没对许岱在这方面抱有什么期待，不然能活活气死。

　　“小许她就是这么个……”

　　不过季乐宁这话还没说完，徐遇知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解释下去。

　　徐遇知把许岱刚才那句话又拎出来品了品——语气其实挺诚恳的，意思吧也还凑活，就是这措辞怎么听都不像好话。如果换个会说话的在这儿，绝对能说得舌绽莲花，把一切归结于“随心顺性”，而不是像许岱这样说得好像任性使然。

　　大概是先入为主有了好印象的缘故，徐遇知倒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就觉着好笑：“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想什么是什么。”

　　徐导宽容大度，并没生气，在场的其他人就也附和地笑了笑。

　　“你们刚才应该已经见过曲溪了，她怎么说？”徐遇知问。
　　许岱如实相告：“她说这件事情还要再考虑考虑，让我等下一步的通知。”

　　徐遇知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有点无奈。

　　尹思这个角色的确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再三挑选的地步，毕竟戏份不算重，就算演员有点欠缺，只要用心教一教，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依徐遇知来看，李芊芊就很不错，可偏偏曲溪只见了一面，二话不说就给否了。
　　至于原因，曲溪一句“感觉不对”就给打发了，差点没把李芊芊那边气死。

　　从这个角度来看，曲溪见了许岱一面，能让她回去等消息，就已经是个不错的兆头了。

　　其实像曲溪这种重要的投资商，想要给电影里塞个演员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还不是要强行捧那种草包，只是想精益求精地挑，实在已经是投资商界的良心了。
　　虽然是折腾了点……但总好过要强塞个“潜|规则”的来要好。
　　徐导拿这个理由自我安慰了一番，端出个和蔼的笑：“这个角色是全权交给曲溪来决定的，她既然这么说，你就先等着好了。”

　　许岱点点头：“好。”

　　她是不会主动去说什么客套话的，这种任务只能交给季乐宁，徐导的时间有限，季乐宁说了几句，就主动告辞了。

　　宴会也已经到了尾声，许岱舒展了下身体，问：“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了。”季乐宁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在哪儿住，我送你过去。”
　　许岱沉默了会儿：“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季乐宁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许岱：“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客气的人了？”
　　许岱说：“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客气一下也正常吧。”

　　她勾着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算撒着明显很扯淡的谎，也脸不红气不喘。

　　按理说，根据现代社会的社交规则，在一个人很明显地表现出不想被探究的时候，另一方就该适可而止了。季乐宁摸滚打爬这么些年，是个人精，对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一清二楚。理智上知道自己该闭嘴，可实际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联系之前的种种事情之后，她做不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季乐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来，跟许岱对视着：“我觉得我们该聊聊。”

　　许岱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聊这些事情。”
　　她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很多事情自己懒得去想，更不喜欢跟别人交流感受。

　　季乐宁对她的性格一清二楚，冷着脸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这些，但我这是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需要跟你聊聊。你已经重新跟我签了合约，就有义务让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以方便我对你的职业进行规划。”

　　许岱没开口，只是疑惑地看着她，眉尖微挑，像是在质疑她这话。

　　“你重新回到这个圈子来，总是有原因的吧？”季乐宁在许岱身上简直耗尽了自己最近的所有耐心，“我现在给你规划的路线，直白一点来说，就是走高逼|格路线。但如果你急用钱的话，这种路线是走不通的，因为它见效慢，想要看到成效起码得是半年以后的事情。”

　　跟许岱打“为你好”的感情牌是没用的，只有这样条分缕析的道理，才能勉强说得通。

　　许岱把她这话反复琢磨了下，总算松了口：“好吧。我回来，的确是为了钱。”

　　一旦开了口，就意味着她愿意提这件事情，接下来的聊天也会很轻松。
　　季乐宁松了口气：“先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慢慢聊。”

　　许岱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其实也没什么可详谈的，我又不需要人来安慰，通常这种事情省略掉主观感受之后，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她很冷静，话说得也是一针见血。
　　季乐宁霎时有了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郁闷，冷冷地说：“那行，你说吧。”

　　“你应该知道的，我爸早就没了，当年也是因为我妈改嫁，所以我才离开家出来的。”许岱谈起这些事情，语气里甚至没有半点悲伤，就跟谈论别人家的事情一样，“结果男人嗜赌，原来还是小打小闹，结果今年被人诓到澳门赌场玩大了，血本无归，欠了笔巨债。结果好死不死，她那儿子又得了重病，眼下正在医院里躺着，她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她语气平淡地讲完了这件事情，果然很快，两人刚到停车场，季乐宁还在凭着记忆找自己的车，就没了。

　　季乐宁捏着车钥匙，把这老套的仿佛是电视剧里的剧情品了一遍，评价说：“所以你复出是为了帮她老公还债，再加上帮儿子治病？”
　　这话说出来，季乐宁自己都不太信，毕竟许岱实在不像是那种圣母的人。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都好些年没见，说不定许岱就真变了，而且如果自己亲生母亲反复哀求，恐怕也受不了。

　　许岱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你第一天认识我？”没等季乐宁回答，她就又自顾自地评价，“我有那些钱，捐给山区贫困儿童，或者全扔了打水漂，也不会帮赌鬼还债。”

　　行吧，许岱还真是一点没变。
　　季乐宁“哦”了声，打开车门，然后又问：“既然你没准备当这个济世活人的活菩萨，又干嘛要回来？哦对，你甚至连个几十块钱的月卡都不舍得充。”

　　这种关头，提到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莫名搞笑。

　　许岱没忍住笑了声，低头系好安全带，解释说：“我不是舍不得。更何况真到捉襟见肘的时候，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

　　季乐宁执着地问：“那你是为什么？”

　　面对季乐宁这个问题，许岱再次沉默下来。但这次并不是最初那种消极抵抗，更像是一种茫然——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曾经有人评价过许岱这个人，说她没心没肺，刀枪不入。
　　季乐宁跟她相处了两年，也承认这个评价，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不管对什么都是一副“爱谁谁”的态度。当一个人事业有成，又混不吝到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时候，的确没什么能让她难过的。
　　但现在，季乐宁突然意识到，当追本溯源到最初的时候，或许许岱也没那么强悍。

　　车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橘子香水味弥漫着。

　　手机震动。
　　许岱翻出来看了眼，挂断了。
　　可没过两分钟，又响了起来。
　　挂断。
　　又响了起来。

　　在季乐宁怀疑她要再次挂断的时候，许岱点了接通。

　　“我没什么事。”
　　许岱一手支在车窗边，语调又轻又缓：“能给的都给你了，再要也没有了。”
　　“对，我已经离开了，现在在哪儿跟你关系也不大。”
　　“没工作，没钱。”

　　起初，电话那头的声音并不大，模模糊糊的。然而像是起了点争执，再然后，就换成了个男人的声音。

　　一听见他声音，许岱就皱了皱眉，把手机拿的远了点。

　　“我不想跟你对话，如果你还不把手机还给她，我就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许岱一句话就戳中了男人的死穴，总算安静下来。她偏过头，看着车外的夜景，缓缓地说，“我留下的钱，应该够给你儿子治病，至于其他的，我不可能管。”

　　说完，许岱就直接挂断了通话。

　　对于这种事情，季乐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沉默着。

　　“没什么，”许岱摊了摊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季乐宁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说了句：“你做到这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剩下的就别再管了，不然也是惹一身腥。”

　　“我知道。”
　　许岱重新解锁开了手机，目标明确地翻出了之前的手游，把自己惦记了一晚上的月卡给充了，心情总算好了点。

　　等红绿灯的间隙，季乐宁瞥了眼，忍不住笑了：“你幼不幼稚？”

　　充值之后，银行卡绑定的余额提醒短信立即就来了，许岱看了眼，转过头诚恳地对季乐宁说：“本来是没准备跟你讲的，但你既然问了，就负责一下后续吧。”

　　季乐宁乐了：“怎么负责？”

　　“要么借我点钱，回头还你。”对于熟悉的人，许岱这个人天生就不知道见外怎么写，“再不然就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呗，可以承包一日三餐以及做家务。”

　　“做家务？你？”季乐宁怀疑地看着她，“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说完，她又笑着摇了摇头，“来吧，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处理。”

　　季乐宁奋斗多年，狠了狠心买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空间很大，布置得也很好。一间自己住，另一间则是充作客房，现在直接给了许岱。
　　两人累了一天，匆忙吃了饭，就回去卸妆休息了。

　　睡前，许岱还惦记着第二天要早起煮饭，理想很美好，实际上却是被季乐宁给叫醒的。

　　季乐宁掀了她被子，神情复杂地问候了声，然后说：“朋友，你上头条了。”

　　睡眼朦胧的许岱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