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酸汤肥牛123

74、第74章

　　他是断然不会赶清央走的，可那晚清央的话终究让他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消化。如今听得银姬取记忆的办法，他便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这也是他可以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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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吗？”银姬不解。

　　她比夜粼敏锐，几日前就看出两兄妹之间的不对劲，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并不准备过问他们的事情。

　　可现在清源竟然这样说，她倒真有点好奇了。

　　“是，麻烦你了。”毫不犹豫地，他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一阵眩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岸上随意地扔着烟灰色的外袍，水中的百里清源只着一身天青色的内衬。被发带绑着的长发有一些落在水中散开，此时的他正双眼紧闭。这仰面靠在聚灵池的池壁上无知无觉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竟让一百多年来见过了不少各族男子的银姬想起了“任君采—撷”四个字。

　　她有些怅惘，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定定神。转过头，她突然看见一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的小白，明白过来它是在担心一动不动的百里清源，心里有些欣慰。

　　她笑了笑：“放心吧小白，我会让他没事的。”

　　小白得了她的承诺，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坐回草地上，将两只睡眼惺忪的小虎环进怀里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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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姬抬头看了眼天色，一轮圆月已经爬上了树梢，清辉洒遍了龙眠山。以往给海族去除记忆，都不过两三个时辰，这次为了保险起见，那青莲的效力大约可以维持到明日傍晚。

　　时间应该够了吧？她吐了口浊气，抓紧时间这便开始了。

　　她自如地浮在水面上，更靠近百里清源一些。在确认他不会滑进水里后，她将双手虚放在他的耳旁。双手渐渐亮起，不多时，十根手指已成了发着光的水母触--手。

　　用几根触/手固定住百里清源的脑袋，银姬闭上眼睛，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受到他额内的识海后，她剩下的两根触手便自耳际探入，无师自通般地循着耳内的空间往里钻去。很快，她附在触手上的神识便来到了一层潋滟的光幕前。

　　找到了。银姬一喜，用触手试探着碰了碰这片光幕，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光幕对她并不排斥——看来百里清源确实是很信任她了。

　　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她迅速地穿过了这层光幕。一道虚影逐渐显形，是银姬的神识幻化出了真身。她望着眼前平静的汪洋，不禁有些难过。

　　每个修行者都有识海，根据不同人的天赋，他们意识里的这片海会有大小的区别。清源的这片识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便足以说明他的天赋之高。可让人难过的是，原本应该是蔚蓝的大海，如今飘着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银姬飞身上前，小心地踏在水面之上。脚边的灰暗被驱散了一些，但很快又聚集起来。

　　她皱了皱眉，抬头看向飘在半空的一个个气泡。

　　那气泡或大或小，外层有着不同的颜色，这些便是一段段百里清源的记忆了。

　　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比起她以往的病患——那些动辄几百岁的水族，这些记忆球的数量可以说并不算多，但问题是和水族不一样，清源的这些记忆球排列得并没有顺序，她需要一个个地找。

　　时间本就不算充裕，如今她得抓紧了。从最近的一个记忆球开始，银姬囫囵地查看着附近的一段段记忆。这些气泡球中，有他幼时有些受冷落的时光，也有他长大后驾马奔腾的日子，银姬好像亲历着他的二十余年，随他的哭而难过，也随他的恣意而笑。

　　她注意到，这每一段记忆里，几乎都有少女模样的清央在他的身边，或者说，是清源在追逐着清央。

　　果然是这样，银姬先前便隐约感觉到了他对这个妹妹有些与众不同的情感，如今证实了，心里却有些难以言说的特别情绪。

　　当她看见清央恪守着应有的距离，便清楚地明白了清源在这段禁/忌之恋中是一头热的，可是看他顾及着清央的感受而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又有些为这少年感到遗憾和难过。

　　只是，这一片的记忆球里，大多是数年前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粗粗看完，也没有她想找的。如今在这识海里，也不知外头过了多久，她得加快速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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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了口气，她飞远了一些，脑中却还想着刚才看见的一些事。

　　那时候的清源还是光风霁月一片赤诚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般总带着些阴/郁的样子，到底是受了怎样的苦……就在此时，她突然瞥见右边似乎有一抹浓重的黑色。不需要丝毫犹豫，她瞬间调转了方向朝那边疾行而去。

　　一个个带着黑色阴影的气泡飘在低空中，密密麻麻地联结成一片，像是风雨欲来的乌云，其间还有电光穿梭。

　　银姬安下了心，这大概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吧。她小心地避过闪电，取下了其中一个气泡。

　　这里的清源是如此得瘦骨嶙峋。在一个阴冷的监牢里，他靠在充满脏污的墙角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银姬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再看看他暴/露在外的皮肤，那一道道新的旧的鞭-痕和刀伤，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看不下去了，她稳了稳心神，立刻用尖刺戳破了这个气泡。灰色的浊气飘散在风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点一点来吧，她一定让他忘记这段痛苦的过去。

　　她又抓过另一个气泡。

　　影月嘲讽着清源，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让银姬想起在南刹海时的事，恨不得撕碎她，可是这只是虚影，是清源的回忆。

　　只见一个婢女匆匆忙忙地跑来说了什么，影月突然神色大变，仓皇离去。

　　清源的父亲用命换来了他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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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同样的过去。”银姬捏碎气泡的时候，表情怔怔的，泪水却打湿了脸。

　　她以为这就是清源的梦魇，可在看到一旁黑得几乎要把人吸进去的记忆球时，她便知道她错了。

　　可是有什么能比父亲身死更让这个年轻的男人痛苦的呢？银姬有些不解，试探着去触碰那个气泡。就在差一点要碰到的时候，一道金光乍现，正向她击来。好在她早有准备，迅速收回了手，堪堪躲过了那闪电，趁那闪电过去的一瞬，再次伸手，终于抓住了气泡。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手中的气泡突然暴涨，原本平静的识海瞬间汹涌，裹挟着电击就向她攻来。

　　她抓着气泡不放手，害怕自己出手会伤到清源的识海，便只能左躲右闪。可清源的识海却没有意识，浪涛和闪电不断追着她攻击。她躲得狼狈，却没有注意到自后方而来的巨浪，猛地一个撞击，手中的记忆球掉落，她竟被整个甩出了识海。

　　她知道大事不妙，忍着剧烈的头疼，睁开眼查看清源。此时的清源额头冷汗直冒，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瞬息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地滑落进了池里。

　　“清源！”银姬大喊着，随他一同沉入水底。

　　她知道现在他的识海不稳定，触手便绝不能从他头上移开，可这样一来，她便不能把他扶上岸。

　　她能够在水下继续，可清源是人，清醒之时尚能闭气，如今又怎么能长时间在水下？

　　她随他下沉，急得浑身发麻。他们越沉越深，他的抽搐缓了一些，银姬却知道这是更加不妙的情况。眼见着水面越来越远，她借着水流，贴-上了清源的身体。几乎是同时，水底的沙扬起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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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人族很在乎清/誉吧？就这样被我夺了吻，你可别想不开。”银姬心里发苦，却不得不这么做。

　　“好在除了你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方才被震出识海的时候，她看见外头已是早晨，而她才堪堪找着他心理问题的根源，时间紧迫，她再次顺着触手潜入了清源的识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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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俩保持着亲/吻的姿势，这次她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抓起那黑色的记忆气泡时，再没有遭到攻击。

　　这样浓重的黑，想也知道这段记忆有多么让人痛苦，她可以立刻毁了它，却终究有些好奇。

　　轻轻一捏，她的意识进了气泡里。这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明白，两年的魔族牢/狱生活只会摧残清源的身体，而他内心对于那场灭-族惨-案的内疚和逃避，才真正让他的灵魂不得安宁，于是潜意识里宁愿封存了灵力，也不想再给自己任何可能伤害别人的机会。

　　——作为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如果再来一次，他就无法再用灵力开启封印，也就不会再造成百里家的灭/族。

　　银姬在空中停留了良久。那气泡比起先前的几个都要坚硬，如同蛇蛋一般，看着柔软，却有一层薄膜，难以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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