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酸汤肥牛123

71、再回龙眠山

　　赤焰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银姬的行为。不久前那自南刹海而来向他们求救的玳瑁同他说过这几个人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便也知道这水母族小姑娘的身世了。此刻看她只是沉默地在他头顶坐下，便也不多说什么。

　　对于银姬而言，在这高度往下看实在是头一回，她的心微微颤着，却咬牙坚持。对于水族而言，最习惯最舒适的领域永远是水里，当然这些年为了和人族通商，加上修行之便，他们化形之后或多或少也都会上陆地行走，可此番在虚无缥缈的云层之中，即使是修行过百年的银姬，也如同出了水的鱼一样，有些喘不过气。

　　可她突然笑了起来。

　　凌冽的风自袖袍之中吹入，蝴蝶骨附近的伤疤之上感受到了冰霜刮过的痛楚，明明有些眩晕，眼角的余光却又如同利箭穿过厚厚的云层，瞥见渺小的街市，这种自虐般的行为竟带来了别样的快感。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会，也是近半年来被困于生她养她的南刹海后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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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焰自知自己嘴里气味难闻，并不好长时间“住人”，加上他本非鸟族，在空中的速度也比不上当初他见过的夜粼那只大鹏，飞了一段路，远离了海域后，他便和几人商量，看能不能让夜粼放出那只大鹏来，接过他的飞行任务。

　　“好啊！这段路辛苦前辈了。”夜粼正对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气味苦恼不已，想护着身边的清央却也没有法子，此时听到赤焰这么说，才突然想起自己乾坤袋里的鲲鹏，于是大喜地吹了个口哨，“飞飞，出来！”

　　只见一道金光自赤焰口中飞出，霎时空中出现一只比赤焰还大的大鹏鸟。它振翅一呼，云层都散开了许多。好在银姬早有准备，俯下身趴在了赤焰背上，不然说不准就要被这气流吹跑了。
　　赤焰张大了嘴，待夜粼和清央逆着风飞到下方的大鹏背上，便动了动脸部肌肉，吐出一口气，对还在他头顶的银姬问道：“臭丫头，你不去吗？”

　　“前辈好心收留下我吧，我可不做那不识趣之人，去打扰他们。”银姬面上笑嘻嘻，顺势牢牢抓住了赤焰头顶的一片大蛇鳞。

　　她探出头朝微微居于他们下方的两人一鸟挥手喊道：“我已经坐厌飞飞了，不想坐了，你们先走吧！”

　　还不等夜粼和清央开口，当年载着众年轻海族一同出海游历的飞飞听到自己被嫌弃，立马生气地大叫，赌气般地瞬间窜到了高处的云层之中，只留下几声洪亮的鸟鸣。

　　赤焰见此，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她甩下去摔死，于是一边载着她追上前去，一边不痛不痒地念叨：“几千年了，不管是什么族，你是第二个敢坐我背上的，若是你到时候又嫌弃我飞得慢，我保不准一口吞了你。”

　　银姬一脸无所畏惧，手下却抓得更牢了：“怎么会，晚辈崇拜您还来不及呢！”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第一个坐在您背上的是谁呢？”

　　“算你运气好，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银姬知道龙眠山上还住着清央的兄长，听到这话，心里便暗自思忖，赤焰前辈说的应当就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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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等等跟在后头的赤焰和银姬，夜粼特意让大鹏放慢了些速度，也顺道好好跟清央说说话。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都过得太压抑了。此刻夜色温柔地包裹着他们，高空中虽还有些凉，但怀里搂着清央，身下是宽厚的大鹏脊背，他觉得像是用双脚结实地踏在地面上。

　　“央央，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能回到龙眠山了。”他声色平静，带着些感慨。当初他在两兄妹的冲突之下，不顾清央的意愿，强行把她带到了南刹海去，虽是怕她太过伤怀，却也存着一份私心。如今斗转星移，他竟又陪着她回到了这里。

　　这一年多来，他让她受苦了。

　　“是啊，我们一起回来了。”清央加重了“我们”二字，纤细的手腕扭动，与夜粼更靠近了些。

　　“当初你说过南刹海是你的家，从此也是我的家；如今我带你到这龙眠山，往后，这也是你的家。好吗？”

　　她微微仰着头看他，温热的呼吸吐在夜粼的脖颈。夜粼低头，只觉得漫天星辰和皎洁月光都在她望向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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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射穿云雾，也给依偎着坐在大鹏背上的两人敛上一圈暖暖的柔光。大鹏停在了他曾来过的苍翠群山前，往后叫唤了一声。

　　“这便由我带路吧。”赤焰明白大鹏这是不认得路了，便飞上前带他们继续最后一段飞行。龙眠山脉纵横连绵，若不是常来的，是不可能认得他们住在何处的，他也是当年和百里琛交好才熟悉一些，加上这一年多来在此处无所事事，走遍了每一个角落，才能顺利地带着他们抵达住所。

　　离龙眠山越近，清央的心就越激动。等看到了原先百里家前的那块空地，她再也忍不住，在大鹏背上站了起来。令她惊讶的是，当初在大火之中尽毁的数十间屋子，竟然复又在原处重建，且与原先别无二致！

　　“哥哥！”她大声喊着，空着的左手朝下方的人影挥动。

　　因着激动，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如同久游才归的游子，乍一看到在屋前等候他们到来的百里清源，仿佛这一刻才算明白家人的意义。

　　银姬听见了她的声音，有些好奇地探过头也往下看去。她见着一个清癯的男人站在那儿，用带着笑的眼神地看着清央。他长身玉立，其实算的上是人间难得的美男子了，却实在瘦得有些过分。

　　他就是清央的哥哥吗？

　　“看见了吗？那就是第一个坐在我背上的人。”正在她怔愣之际，身下的大蛇突然开口，“坐稳了，要下去了。”

　　不等银姬反应过来就骤然下降的惊险果然引得她轻呼一声，来不及抓住赤焰的脊背，她自空中跌落，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她赶紧从口中喷出一阵水雾，这才勉强没有直接跌进泥地里。

　　狼狈地整了整衣袖，她刚想与故意让她难堪的赤焰争辩几句，抬头却看见赤焰身边站着的男人眼里带着探究，正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银姬姑娘，我乃清央兄长百里清源，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舍妹。”

　　两人对望了几秒，最终还是百里清源怕她尴尬，先开了口。

　　银姬其实并不尴尬，活了一百多年，脸皮还是比人族姑娘厚那么一些。她不开口，只是因为甚少和人族异性接触，不知方才那情况该如何开口而已。

　　好在百里清源给了她个台阶下，她正好骑驴下坡，笑着回应：“原来是清央的哥哥，久仰了。”

　　好歹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她没有夜粼那样的恶趣味，好意思叫清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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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鹏载着的两人此时也稳稳地落到了地上。一着陆，清央便拉着夜粼过来，朝百里清源道谢：“哥哥，这次，麻烦你了。”

　　百里清源失笑：“这有什么关系，若是有，也是麻烦赤焰前辈了。”

　　自那日赶清央离开，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念她和自责中度过。想着若是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会不会没地方住，便在身子利索些后把这片废墟照着原样重建了起来，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

　　自家姑娘在外，他身为兄长总是担心的，日前听那来自南刹海的善花婆婆所述，他恨不得立刻遁入海里去救她，可他也知道他们的方案才是最好的，在赤焰劝阻和万般保证之下，才答应留在这里等候。如今看她气色还好，便也放心了许多。

　　“央央，看来你在南刹海过得不算差。”他伸出手想像过去那样摸摸她的头发，瞥见她身旁的人，终是一晃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

　　清央哑然。她这半年多过得实在不算好，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在哥哥面前提起平添他的担忧。但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刚刚百里清源那纠结的小动作，心下黯然：他还没有放下，她得想想办法，毕竟她并非他爱着的那个原来的百里清央，明白自己心意后也再无可能和他暧昧。

　　“哥哥你也好很多了。”端详着百里清源，她对这个事实还是有些欣慰的。当初匆忙离开，几乎是被赶走的，但她常担心他的状态，害怕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不声不响地再次消失。还好，现在的他，虽不如几年前，但在龙眠山灵气的滋养下，至少比去年要好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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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央给夜粼和银姬各安排了一间屋子，而后百里清源便带着他们四处逛逛，以免到时候夜粼和银姬迷路。他已经能平和地看待自己修为倒退、如今几乎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面对来自南刹海的实力远胜于他的前王族和水母族圣女，却也不卑不亢。

　　清央看着一路上熟悉的风光和鸟兽，心里的喜悦更甚，不时给银姬介绍一些山里特有的动植物。

　　银姬确实对此很感兴趣。她常年生活在海里，却也从医书里了解过陆上拥有很多奇珍异草。当初到陆地上历练，她几乎把所有时间用来找这些灵植，回去后倒真的悟到许多东西。只是这大陆太大，像龙眠山这种地方，又有自身结界，她没有机会一一踏遍每一寸土地，留下不少遗憾。此番进龙眠山，于她医术一道，实在是一次绝佳的修行。

　　清源带他们一路走着，路过一个大池子边。他指着那溢出灵气的池水道：“这是我龙眠山聚灵池，对身负灵力的修士大有裨益，伤者常泡也能恢复得更快些。”

　　他转头看着银姬：“前些日子听闻姑娘受过重伤，不知恢复得如何，不妨多来此处。”

　　银姬方才看见这池子时便对如此充裕的灵气感到惊讶，此时听他这样一说，思索了一番，郑重地道了谢。

　　她的上半身至今仍留着斑驳的伤疤，即使用药止住了恶化，但在南刹海缺医少药，那些断了的触手始终没有长回来。她感受着池子的灵气，若她没有猜错，这池水恐怕对她的伤也大有好处。

　　她从没有跟清央和夜粼抱怨过，她触手被斩也是她心甘情愿，可那触手对于水母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有机会，她又怎么会不想拿回那些致命又救命的触手呢？退一万步讲，哪个姑娘褪了衣服时，愿意看到胸前丑陋的疤痕呢？

　　“谢谢你。”她看向清源，留下一句感谢，便往前踏了一步，如同最轻灵的飞鱼一般一跃入水。

　　“果然是清央的哥哥，是个好人。”当温热的池水将她包裹，灵气和生息密密麻麻地亲吻着她的身躯，银姬闭上眼时，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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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难得，我居然又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