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只身入贼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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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初春的季节，地上的寒气上浸，厚厚的冬衣也挡不住。一身麻色厚棉宫衣的如钰睡了不过一会，便被衣领袖口处渗入的寒意冻醒，加上手脚关节疼痛难忍，如钰甚不爽快地睁开了眼睛。
长呼了口气，如钰往隔间壁上的小窗望去，天色已经较为明亮，旭阳初升，阳光照进室内，被竹条的缝隙切割成道道光影，看着格外温暖和煦。被丢在隔间阴暗处的如钰接触不到光亮，看着明亮处的灰尘在光线中翩翩起舞，不由想起随白太后被江樾掳走之前，在齐昌宫署的悠闲时光。
身为白太后的近身婢女，除了要做如整理床铺收拾妆奁之类的近身杂事，她几乎不用做什么活计，可算得上是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冬日每逢不当值时，就在自己的小屋旁，拖一把长长的胡椅躺在上头，在宫苑内晒着太阳美美地睡上一把回笼觉，冬日的阳光最是温柔和煦，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再舒服不过了。
这般回忆着，仿佛周身都温暖的光所覆盖，如钰成功地用注意力转移法法忽略了因为长时间不得松绑，血脉不畅而疼得发麻的手脚关节，开心地眯了眯眼睛。
缓过不适，如钰开始打量周遭的摆设，隔间不大，堆满各类大小木头箱子，个别箱子的盖子未盖严实，露出或葛或棉的一截布料，估计都是这帮江洋大盗从过路客商之中截来的，因不是金银口粮等资需，但也丢之可惜，故而堆在了这件屋子里。
如钰尝试着起身去翻翻没开的几个箱子，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割断手脚上的绳索，没等挪动几寸，便听到一墙之隔的正厅内传来脚步声，步子迈得极快，听得出迈步之人此刻焦急不稳的心绪，之后还跟了一个，脚步则沉稳吃重的多了，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如钰倚在墙上，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就着竹条的缝隙往外看去，见是茅大虎和被称为老五的那个三寸丁走了进来。
茅大虎背着手，进来之后便在厅中不断地踱着圈子，三寸丁腆着他滚圆的肚皮，静静地看着，茅大虎走了几圈，停下道：“老五，平素就你主意最多，你说说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虎爷您可是怕那江樾带兵来攻，因而心神不定？”
“正是，那婢女说的不错，算上这次，江樾的人马已经在我手上折了两次，换作旁人，都不一定咽的下这口气，何况是那个小霸王？说来当初混江龙一帮人来夺岛之时，我不该命人放出那样的豪言，如今混江龙是不敢来犯了，却惹江樾那样的硬点子，得不偿失啊。”
三寸丁抬手道：“虎爷莫慌，依我看，此事还有得转圜，就不知虎爷肯不肯做了。”
茅大虎一听，大喇喇往正座上一落，让三寸丁快快道来，三寸丁不语，反往如钰所在的隔间的方向指了一指，如钰还当偷听被人发现，慌忙缩下头去，茅大虎却一挥手：“无妨，拿女子被缚了手脚又堵了嘴巴，纵被她听去什么也不要紧，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丑女，掀不了什么风浪。”
三寸丁一点头，继续道：“虎爷可曾想过，咱们这横江小岛，毗邻陵江，与江东只有一水之隔，纵那江樾暂且不来，日后总也免不了在其屠刀阴影之下求一苟活，江樾其人睚眦必报，咱们弟兄当年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就算没有这婢女的事，安能善待岛中一众兄弟，到时受制于人不得这一方自由天地是小，虎爷与众兄弟受其一怒之威，丢了性命是大啊。”
一番话说得茅大虎冷汗涔涔，连连点头：“那你看可有什么法子逃过？莫不如我带着众兄弟与这婢女往庐江向那江樾负荆请罪，能否活命就全凭他一念之仁了。”
“诶~”三寸丁否道：“大丈夫生于人士，怎可这般没有骨头，那江樾再横，也并非三头六臂刀枪不入，若碰上津中江幸与幽州张岱，胜负如何还未可知，虎爷正可借此二人之手对付江樾。”
茅大虎大喜，让三寸丁快快道出详细。
“说来也简单，不过看那江樾接下来如何行事。若内间关的真是他的婢女，江樾咽不下之口闲气，举兵来犯，虎爷可与阵前假意投降，使其大意轻敌，再使计将其骗入此厅之中，派两身手好的兄弟埋伏在地底空筑之中静待时机，乘江樾不备，从底破竹而出，杀江樾取人头，江樾一死，江东必定大乱，虎爷乘机举岛往津中归附江幸，以保完全。”
茅大虎腾地站起，赞曰大善，而后又道：“可若江樾并不在意这个婢女，近期不来只待日后寻仇，又当如何？”
三寸丁道：“那也容易，虎爷将那婢女分与众兄弟享用，再离岛归附张岱，张岱乃江樾舅父，江樾事其为主，有张岱的庇护，又惧那江樾何如？”
这下不要说茅大虎，如钰也觉得这矮胖子说话有几分聪明，分析形势，敢想敢言，借刀杀人还分了不同情况区分对待，比起茅大虎这种单细胞草履虫的智商高了不知多少。但这个方案其实有遗漏，矮胖子吃了信息不对称的亏，只知张岱江幸交兵为敌，相持不下，不知江樾已将少帝掳走，对江幸使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待江幸收到消息，自知失了少帝这张王牌，也失了自称天下正统奉旨剿灭不尊的借口，必当严令封口，并组织军队背水一战，以求消息走脱前速战速决，张岱也不是傻子，觉出不对，可能避其锋芒，拖长战线，到时两方相争，江樾再于其中浑水摸鱼，战果是否还会如书中一般，张岱身死，其子内乱，江幸胜利，推军北上，如钰一个军事废，也很难下出定论。
因此这矮胖子的计划极有可能在投奔的主子中出现变故，说不准等他千辛万苦杀了江樾之后却发现张岱与江幸哪一方突然倒台了，没法成为他的庇护，到时江东军为报主仇必定将这小岛彻底碾碎。当然，茅大虎这一帮人是否真的有能力杀了江樾，在如钰这里，还得打上一个问号。
恰逢此时，有人来报，江面上发现战船一艘，正往小岛驶近。
茅大虎面色凝重，三寸丁则道：“看来江樾果然来了，虎爷，该断则断，众兄弟的死活可全凭您一句话了。”
茅大虎一拍扶手，高声道：“就按你说的办。”
接着三寸丁出去叫了两人带了刀斧进来，将屋中陈设一番变动，去了椅子，抬了张吃大锅饭用的长长的桌子，在桌尾两旁竹条铺成的地上，用刀斧做了几个口子，方便底下藏人时往上跳起时破竹而出，准备完毕，三寸丁又将具体计划于茅大虎仔细地说了一遍，待得再报称来者已到，自称的正是江东江樾。
茅大虎问：“来了多少人？”
传信的回称，站在船头的只有江樾一人，至于船舫之中是否还有藏兵他便不知了。
茅大虎沉吟，三寸丁道：“江樾悍勇无匹，看不起咱们岛小人少，只身来攻也不是全无可能，但虎爷还是要留心，以防有诈。”
茅大虎点头，随后几人一道出去，想是去迎江樾，向其诈降去了。
如钰试着用舌头将口中的布团推出去，布团太满，她一推舌便自喉咙口生出一股呕意，如钰忍下不适，抬头自缝隙中去看地上被做过口子的两处，心中打起了鼓。
说来这江樾之所以会那么年轻就死于刺杀，与其自恃身手，走位太浪有着很大的关系，死士能循着机会杀他，也是因他在计划奔袭许昌前，独自往林中射猎，思索行路之法，未带亲兵，才会被人寻着空隙，冷箭射背，再近身乱刀砍死。
江幸身边第一谋士许善曾对其评价：江樾其人，勇而无备，虽拥兵有众，无异于独行一人。吾观之，以此子行事之轻率，必死于匹夫之手。
一语成谶，所以听到只来了江樾一人的时候，如钰的想法和矮胖子是一样的，说不准是真的只来了他一个，和这种浪得要死的中二少年讲什么猥琐发育他是根本听不进去的，明明目前的形势已经和书中的轨迹有所偏差了，江樾还没强娶大杨氏，没被透露行踪，并且发奇兵奔袭齐昌得手，夺得少帝，张岱还和江幸在长渡掐得死去活来，这样的情形对于江樾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正可谋之图之以期大展身手。
如此局面，如果这厮真的为了意气之争，孤身犯险，死于这几个龙套之手，最后连累自己被轮，如钰只好到阴间对他讲一句话。
樾三秒，老娘去年买了个表。
如钰心中惴惴，忽听茅大虎于屋外道：“将军请进，此宝物被小人收纳在屋中，因无法轻易移动，烦请将军进屋一观。”
一微微低沉的男声回道：“宝物不忙，本将远途至此，甚是口渴，进去问你讨杯水酒解解乏吧。”
茅大虎一愣，估计也是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反应过来忙应道：“是是，将军快请。”
如钰此刻也顾不得被不被发现，赶忙抬头来看，见茅大虎之后跟着一人，身形颀长，背脊肃挺，行动间不见半分弯驼，仪态极佳，如修修乔木，稳立长风。其于长桌之尾落座，行止从容，如钰观其样貌，见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鼻梁直挺，其颜之俊，皎若阳升初霞，唯有一处不足，两片薄唇平平抿着感之太过疏离，观之便觉难以亲近。除此之外，完全当得原书中对其“美姿容，英行止，百姓闻江郎至,见之皆失魂魄”的夸张形容。
这是一张十分俊美，但丝毫不觉女相的脸孔。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只身入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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