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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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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五分钟她就要出现了……
瞟了眼矗立于中心广场的大钟，坐在窗边的郝连把还升腾着白雾的墨绿色法式咖啡杯搁回垫盘，目光略有期待地投向正对咖啡店门的地铁站出入口。
郝连是家颇为畅销的都市报纸的著名记者，正在撰写一个有关城市男女八小时外生活的专栏。三天前下午他刚到这家店的时候，一场夏季暴雨骤然而至。面对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刚出地铁站的人们都无可避免地挂上了丝仓惶的表情四散开去。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她：容貌谈不上出色，衣着也只是再平凡不过的白领打扮，只是她在雨中穿过仓惶的人群时从容不迫的神态，和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却一下子攫住了他的视线。记者的直觉告诉他，她的故事一定极为与众不同。利用昨天的时间打听到她目前就在附近某家公司做文员后，他便在她下班时分等在这里，准备佳人一出现便上前采访。
说实在，他本人也有丝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文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惯于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才常有的从容不迫？当她知道一个著名的记者已经悄悄观察她两天现在又想专访她时，不知看似从容的她将会作何反应呢？
他心里揣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路过的侍者把一只白色信封无声留在他桌上又悄然离去。
后来他看见它。好奇地撕开封口，短短一瞟，他已是神色大变。里面是三张照片：昨天下午在咖啡店偷偷观察那个女子的他；当天晚上他和两个朋友在酒吧喝酒的情形；以及他昨夜的睡相！
Pay more attention on your own business.
照片后的卡片上如是留言。
天……郝连顿时脸色惨白地半瘫在座位上，无法止住哆嗦的手指抓不住照片,尽数散落在桌面上。出乎意料突如其来的威胁引起的巨大恐惧惊得向来沉着冷静的他一时间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待反应过来早已汗湿重衣。
与此同时，对面广场上一把浅色雨伞下面，他所等待的女子──宫雪颐，细框眼镜遮掩下寒冰般的眼睛漠然扫过咖啡店中郝连那张惊惶失措的脸，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记者倒眼力不差，竟然注意到易容出现在此的她。没错，她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传奇经历，可他，却显然不是听的那个人。此时对她而言正是多事之秋，查明了对方没有更深目的，就赶紧彻底了断掉，免得把不相干的普通人卷滔天巨浪去。更何况──她时间宝贵得很，没兴趣陪不相干的人玩游戏。
是夜，泰国某栋戒备森严的豪华别墅里，仍然是那双冰样的眸子，却换上了妖娆艳冶的外貌。悠游于晚会中无数莺莺燕燕间，轻易夺取了宴会主人，南亚著名毒枭金哲的目光。丢下香饵，美人一路前行，最后停在大厅一角那副暗夜里独坐在烛火前手抚骷髅的巫女画像前。
“德拉图尔的画，原存于法国卢浮宫。金先生好手段。”感觉到身后人的接近，她转过头去嫣然一笑，顾盼间风情无限。
“还是该赞小姐好眼力。不知金某可否请问芳名啊？”从一瞬间的惊艳中回过神来，金哲露出猎艳时惯常的笑容。
纤纤玉手从晚礼服贴胸处掏出张名片递上：“Snow，我是康先生的朋友。”
康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专营拉皮条的老家伙，这么说眼前的尤物便不是不可触碰的咯。
男人的大手顿时时揽上她的纤腰：“叫我阿哲，Snow小姐……嗯，冬天还没到，已经开始玩火了吗？”察觉到她的手指挑逗地抚上他的胸膛，他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向来只欣赏值得崇拜的艺术。”她一语双关地回答。
“难得见人如此欣赏德拉图尔的画，我书房里还有几副他的大作，Snow小姐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见美人如此迫不及待，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乐意之至。”
尽管如此她还是受到了金府贴身保镖的检查。
“哲哥一世英雄，难道还真怕我这个小女子不成？”仆人保镖一离开，她立刻嘟着嘴坐在男人腿上撒娇。
“不过想确定你会用女人特有的武器来取悦我罢了。”男人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探向她的晚礼服内。
“那哲哥就容小女子好好施展手段咯。”她媚笑，一只手从男人的脸庞滑向他的颈项。
然后，就在那雷不及掩耳的瞬间，突然一个致命的封喉，金哲登时已经气绝身亡！
从毒枭逐渐变冷的尸体上站起来，宫雪颐向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古怪笑容：“女人的武器……嗯……”
借着从窗帘缝隙间透入的微弱灯光，她迅速换下晚礼服换上深色夜行服。然后打开落地长窗，宛入无人之境般避开层层保全系统和大队警卫，等别人发觉金哲被刺时她早已在茫茫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瑞士Beau Rivage地中海风格的露天咖啡厅里，轻柔钢琴曲一波波在午后慵懒的空气 中弥散开来。凉亭下面白色圆桌两侧，纯白藤编凉椅上两个年轻女子相对而坐。左边着波西米亚服饰的女子有着秀丽而精致的五官，举手投足中散发着艺术家般散淡而清澈的气息，谈吐间却有着意料外的狡狯世故。右边则是一袭希腊式宽边白袍的宫雪颐：墨池似的长发直泻到腰际，雕塑般轮廓完美的五官明艳动人，隐去昨夜致命的危险与冷漠，顾盼间多了份韵味十足的随意从容。
“上上次是炸药，上次是手枪，昨天又来美人计，雪影你最近还真是换手法上瘾呢。”气质散淡的女子浅啜口红茶，对这个身为世界顶级杀手，暗影杀手佣兵集团大当家的白衣美女眨眨眼睛。
“灵狐你还真是记性坏呢，人家姓宫名雪颐，和你说的雪什么可没关系噢。”听到自己的好友，手眼通天的情报魔女梵清竟然在公共场所喊出自己的代号，她也故意嗲起嗓子回敬道。
“少恶心了吧你。”梵清挥挥手切入正题：“雪颐，我听说暗影这次的麻烦可不小。”
白衣美女表情一敛，眼中一道异常危险的闪电转瞬即逝：“我知道是ECLAIR在查我们，所以最近几个大的委托我和杰森才都亲自动手。”
一句话便解释了一切。ECLAIR，法文中闪电的意思。这是个和FBI，国际刑警等政府机构都有联系的打击跨国犯罪的组织，凡他们锁定的目标从来没有逃脱记录。
“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从来就没和他们有关系过。但暗影今年初接了FBI的两个委托。他们对任务结果非常满意，也因此想要我们加入专为他们服务。你知道我和杰森三年前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帮人，现在怎么可能又去答应受制于任何别的组织？自然婉拒了。没想到他们恼羞成怒，自己又没本事动我们，只好雇ECLAIR来拔掉这颗眼中钉啦。”
“好轻松的口气，这么说你对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成竹在胸咯？”梵清笑问。
宫雪颐只是颇为优雅地放下茶杯浅笑：“清，我要你手头关于ECLAIR的一切资料。”
梵清伸手从背包里掏出张小小的光盘。
“早不拿出来。”宫雪颐刚要接却被拦住。
“──等等。”梵清眼中闪动着狡(黑吉)算计的光芒：“据我所知，ECLAIR的事业横跨黑白两道。负责□□事务的，想必你也知道，是一个人称震旦的神秘人物，他的组织是你们这次的主要敌人。关于他们我倒知道的不少。但对于ECLAIR商贸部份的领导人，除了能推定此人应该是某个跨国集团的总裁或者幕后主脑外迄今查不出任何别的线索。雪颐，这次有机会和他们正面接触，帮我查查他。”
宫雪颐一听之下不由失笑：“梵清呐，艺术家就要有艺术家的样子，太精打细算可是会影响你印象派大师的光辉形象的噢。不过，──这算是换取这些资料和之后相关情报的代价吗？”
“嗯……可以这么认为。”迟疑一下精明的女情报商人立刻做出最明智选择。
“但丑话说在前面，对他们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这就算是答应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听到这个回答，深知对方性格的梵清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旋即放手：“成交。”
公事谈完了，话题便很自然地转向了两人的日常生活。
“你今年什么时候回美国，寰煜集团的叶总裁夫人？”
“雪颐，别闹，老太太知道会不高兴的，她一向认为自己才是正宗的叶夫人。”话是这么说，梵清脸上却半点认真神色也没有。
“得了吧，兔子耳朵都没可能那么长的。倒是你，结婚五年还没能改过口来？”
“她只是我的婆婆，又不是我亲妈。”审视起自己连半个戒指都没有戴的纤纤素手，她漫不经心地应着。
宫雪颐不由在心中大摇其头：“看来你和你那个挂名丈夫还是一切照旧了。”
“又能怎么样？这个婚本来就是结给他母亲看的。结婚前我们已经有协议，我和他每年在美国举行的家族聚会上扮演恩爱夫妻，此外不得干涉他的一切行动。作为交换，他会负责我一切日常开销，也在不引起任何负面新闻的前提下不干涉我的行动自由，尽管我走到哪里都有他手下跟着。”
“可实际上呢，他给你的生活费你从来不曾动过一文，他派出来的手下常年傻瓜似地跟着你的替身在意大利打转。我猜你丈夫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在他面前温驯听话的小女人其实是□□著名的情报魔女灵狐吧？可是，清，你早就拥有常人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当初还会答应那样的条件嫁给他呢？”
“我说过，这一切都只是交易。他母亲想让他结婚他却不愿意为此真正放弃自由；而当时我要从那个家里离开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结婚是唯一可走的路；所以我们一拍即合。心甘情愿做个每年只用十天的挂名妻子，这在常人眼里这简直不可理喻。但我却从此可以为自己而活，终于可以自由自在背着画板周游世界而不会有人终日跟在我身后大放厥词，把我得大奖的画扔到垃圾箱里然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毫无价值，还让我因缘际会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不再受任何人的伤害。只要能维持现状，我还是会èà说，我是满意的。”忆起从前，梵清秀丽的面庞竟是阴沉得可怕。
“可是万一哪天你的总裁丈夫发现真像怎么办？”
“那只好摊牌走人了。”她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膀：“不过我倒很少为此担心。叶鸿彻向来只关心他的生意，别说我在做情报生意，就连我是印象派画家他都未见得晓得──没事提他做什么？倒是你，和日本山口组的那个少主进展如何啊？”
“你说新堂曜明？我们分手了。”她淡淡回答。想起那个曾经让无数女人着迷的危险男人，她的心湖竟是一丝波澜也不起。
“他可一开始就对你情有独钟呢。”梵清边说边把方糖放进茶杯。
“可我却始终无法对他有那样的感觉，所以只好明明白白说抱歉了。”宫雪颐眯起眼睛，打量起庭院中那缕午后的日光。
“真够冷情的。不会是因为……”
“清。” 知道她想说什么，宫雪颐立即打断她。
见她不想涉及那件事，梵清摇摇头改变话题：“反正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你过两天去威尼斯时住我公寓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清。”
坐落于国际大都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的某栋近百层的高级写字楼，巧妙的外部建筑设计使它在八十五层和八十六层间神不知鬼不觉隐藏着从来没有人察觉到的秘密楼层。其中某间宽大的豪华办公室里，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在电脑前飞快地敲击着，颇为英俊的白皙面孔在没有专注于某事的时候常流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
深色大理石墙面上的暗门无声打开，另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走了进来。墨绿眸子在某些情况下会似猎鹰般锐利而充满危险，但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难以捉摸的，并且冰冷到毫无温度，也许只有在面对极为少数的几个人时例外。
“致臻，处理好了？”电脑前的男人抬起头，招呼他这位自大学起的死党兼现任合伙人。
“嗯。章先生倒比我估计的要通情达理些，解释清楚也就算了。”方致臻向他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说得还真轻松，根本不像半个月前才被女人追求未果自杀上门的人嘛。”叶鸿彻微微一笑：“不过，致臻，人家章小姐要论家世也很配得上你这个□□世家的继承人，容貌修养更是她这种出身的小姐里少有的出色，你就真的这么冷血连考虑看看都不愿意？”
“也许吧，可惜我只是个不懂欣赏的已婚男人。”他的眼中闪过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不过几乎在同时已口风一转打趣起来：“怎么，看上啦？要不要替你介绍看看？”
可叶鸿彻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改变话题：“转得真硬──快六年了，她失踪已经快六年了。”
方致臻沉默了下：“我会找到浣雪的。”
“即使你发现时她时她已经身受重伤失去记忆，你对她的过往从来就一无所知；即使就算你们当时的婚姻是合法的也在这么长的时间后丧失了法律上的约束力；即使她失踪的现场丢下了六具当地有名杀手的尸体……”
“只要她活着，或者只要我活着，她永远是我的妻子。”方致臻淡淡地打断他，口气却是无可动摇地坚定。
“真见鬼，这种爱情恐怕在阿斯特莱里也找不到，我简直可以确定这个家伙已经疯掉了。”叶鸿彻低声对自己第一万零一次发表了如上一通小小的评论作为结语，然后又提高声调说道：“我看了你派人送过来的resume了，还是难以相信你竟然接了FBI的委托调查那个才四五年已经发展成数一数二的杀手佣兵集团的暗影。”
“实际上我明天就飞意大利。你还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只要可以赢得足够的利益我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不过好奇倒有点，你不是一向讨厌和那几个官方机构有过往吗？”
“现在仍然如此。不过如果这个委托能帮ECLAIR搞定我们想在南美洲发展的那八个项目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暂时克制下自己的情绪的。”
“Very well，在美国政府的默许下！但是具体呢，你打算怎么办？”
方致臻没马上回答，倒是先踱到吧台前为两人倒了杯Cognac，卖够关子才重新开口：“我为我们找到了一位有权势有野心的合伙人。由他代我出面委托了暗影的当家杀手之一雪影刺杀那位一直在南美洲给美国政府制造麻烦的军火商安东尼奥先生。等那位雪影一完成任务我就捉住他交给早就急不可待的FBI随意从那个家伙的嘴里掏任何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而这位合伙人将得到安东尼奥原本的市场作为奖励。至于我们，由于同时帮了FBI和这位合伙人的一个大忙，ECLAIR商业集团在美洲感兴趣的八个与经济命脉相关的项目将在美国政府和□□同行的心照不宣中被保留完整的开发权利。至于接下来的商业活动，就全看你这位商业奇才的发挥了。”
“Excellent!”叶鸿彻抚掌称妙：“至于商业开发部份，如果三年之内我搞不定相当于微软公司全部资产的利润的话你大可以叫我全世界最愚蠢的人。看来等会儿我就得把市场调查和公司的先遣小组那帮人统统发到南美洲去。不过先知会你一声，我本人还得等至少两个月才能全身心投到这个项目里去。”
“怎么，又得回美国你继母那里报道？”方致臻是太了解这位好友了。
“是啊，而且今年还得待得稍微长一点，她也许会想要抱孙子。”
“或者说你想拿到遗嘱规定的家族公司的最后百分二十股份以掌握绝对的控股权？”
“没错。如果我再没有子女的话股份就会划到她的名下，那样她就有能力纠集另外几房的股东和我分庭抗礼了。虽然叶家的寰煜集团现在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也决不能落到她的手里。”
“还是不肯原谅她？”
“正因为她是我母亲的姐妹，我才更无法容忍她导致了我母亲的过世。”
“可那个孩子，你打算和谁生？那个女人吗？”
“No，和我的现任老婆，梵清，遗嘱规定要合法的子女。”
“拜托，无论她按你说得再唯利是图，就凭你们两个那一纸契约，她能答应你这个挂名老公的这种要求？还不如向你继母告密来得便捷些。”
“既然是契约老婆，那她收了委托金在任何事情上就没有发言权。我会搞定她的。”
“可是另外一个会怎么想呢？你现在还有时回她那里吧？跟你这么多年了，她对你可是真心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叶鸿彻无所谓地应着，口气极为冷淡：“反正她知道我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也知道她只要愿意随时可以离开我，她一直不走是她的事情。”
“你倒真是用人不疑呢。”方致臻不由失笑。
“枭雄本色。”叶鸿彻随手划燃香烟，弥漫的烟雾中的表情显得颇为玩世不恭。
“得了吧你，”但办公桌另一侧的帅哥却根本不甩他那一套：“这么玩弄人心小心哪天遭报应。”
“等到了那一天，我保证我会想起你的话的。”叶鸿彻笑。
方致臻也不由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就我个人希望那天快点到来，好好治治你这目中无人的德行。鸿彻，先走一步了。”
“慢走不送。对了，你明天去威尼斯住梵清的公寓吧。”
“就是挂名也是你老婆，我去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她明天就到美国了。再说那套公寓里有好几个独立的套间，你随便挑一间住就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