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云向西

3、夏凉

　　孤儿院每次有慈善人事来访总是特别热闹，凉坐在前院的花坛边看一群孩子蜂拥地围着一位日本贵妇抢她手中分发的玩具和零食，偷偷瞄了眼在一旁维持秩序的艾琳修女，准备趁其不备时随时开溜！
　　说起艾琳修女她似乎特别关心她，好比今天特地叮嘱她要好好表现，因为说不定那位日本贵妇会看在她是亚洲人的份上收养她……日本人呐，她不是很喜欢啊……
　　瞅准了修女忙的没有闲暇时间注意自己，凉一步步后退后退，直到十步之外转身就跑！一路绕过主屋跑到后院才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好几口气，这个身体真的不好用，才跑了几百米就没有体力了……一口气稍缓，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书，是在修女办公室找到的莎士比亚著名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简读本，凉在草地上躺下，头顶是一片晴空万里，今天的太阳特别好，光芒刺眼。打开册子放于眼前……遮阳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上方有人说话——
　　“咦？你在干嘛？”
　　谁啊？扰人清梦，不得好死！
　　“喂，你睡着了吗？”
　　是啊是啊，已经都睡死了，所以阁下请好走……
　　可惜对方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反而缓缓移开了她用来遮阳的东西。
　　凉愤愤的睁开眼，却因为阳光太刺眼，又一下子闭上了，只是在那睁眼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张清俊的少年面孔。
　　少年说：“罗密欧与朱丽叶，你看的懂？蛮厉害的嘛！”
　　厉不厉害关你什么事？凉地撇嘴，适应了光线，她又重新睁开眼睛把视线移到了少年脸上，果然是张出色的脸孔，而且看他一身穿着价格不菲，必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正随手翻着手中的小书，一脸的兴趣盎然，只不过这兴趣不知是针对书还是针对她？
　　他看向她，说：“你怎么不和那些小孩一起拿玩具？”
　　“和你无关。”直觉的不想和这个说话老气横秋的十几岁“小鬼”多交流。
　　“小鬼”笑笑，对她不友善的态度不以为然，反倒自我介绍说：“我叫若林源次，你可以叫我源次哥哥。”说完还试图摸一下她的头。
　　凉躲过去，皱起了眉。若林么？今天那个日本贵妇也姓若林，原来是跟着母亲一起来积德的少爷……也对，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随便跑来孤儿院？而且，他的态度实在不让人喜欢。
　　“把书还我。”她想拿好书直接走人。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不礼貌哦！”若林源次晃晃手里的书，笑的有些无赖。
　　小小年纪就会这招？好吧，她不和他计较。
　　“凉。”说完，快速抽走他手里的书掉头走人。
　　盯着她的背影，若林源次不疾不徐道：“凉？是‘天凉好个秋！’的凉吗？”
　　凉止步，回头诧异地问：“你会中文？”在这里他是第一个真正理解她名字含义的人……怎么说呢？突然有些感动……一种被认可的感动。
　　他依然笑，有种超脱年龄的优雅与祥和。凉看着，竟有些失神了。
　　“……”
　　“我们走吧，修女在找你。”
　　忽然被惊醒，发现若林源次已经牵起她的手，眼含笑容的转向另一处不远，那里艾琳修女正匆匆的赶来。
　　“Liang，原来你在这里——啊，若林少爷也在！”
　　“是，我来逮这只逃家的兔子。”
　　凉的汗毛竖起，这家伙的用词真恶心！
　　修女说：“夫人正在找您呢，Liang也一起来吧！”
　　凉疑惑的抬头，修女已往前走去，若林源次也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回头又说：“没关系，一起去吧！”
　　……

　　“夫人，就是这个女孩。”
　　“哦，是吗？长的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凉眉梢一抖，日文？这位夫人是在试探吗？抿唇，摇头。
　　若林夫人见状笑了，“你不是日本人，中国人吗？”
　　“是的，夫人。”她答的不卑不亢。
　　夫人直起身，赞赏的点头，侧身问了自己的儿子一句话，凉听不懂，同样是日文。只见若林源次点头回了句，他母亲若有所思想想又问，他又答……一来一去，过了十分钟，就看若林夫人笑着转向艾琳修女，说：“我们决定收养她！”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贵妇如此轻易地想要改变她的命运。
　　艾琳修女喜出望外，“啊！那真是Liang的运气！Liang ，快谢谢夫人！”
　　直觉地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向了一旁的若林源次，他朝她轻轻颔首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让她心安。
　　也好，在孤儿院这么狭隘的地方不太可能找到她要的答案，至少在有钱人家里她的视野能开阔些。于是凉对若林夫人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可爱娇俏。
　　“谢谢——妈妈！”
　　若林夫人惊讶，随即非常满意的笑了。
　　有时候她想，这一切到底是人为的力量推动还是命运中已经安排好，她只是顺从着一条铺设好的轨迹，不可抗逆的走下去，去寻求她可与而不可求的答案？
　　艾琳修女默念圣经，在她胸前划了个十字。
　　“Liang，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这是神降予你的恩赐！”
　　她点头，伸手抱住修女，这个人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修女，您也是神给我的恩赐。”
　　修女拉开她轻拍她的头，“好了，我们要告别了，你的母亲在等你。”
　　凉转头，不远处那位美丽高贵的妇人正端着慈祥的笑意望着她……
　　“那我走了修女，谢谢你！”她说完，朝若林夫人，现在已经成为自己母亲的人走去。她会带她去到另一个地方，无论那里是否又是一个短暂的停留，还是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反正改变有时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镜中的小女孩绑着可爱的公主头，穿一件精致漂亮的小洋裙，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有一对事故成熟的黑眸，怎么看怎么变扭……凉对着镜子笑了笑，又笑了笑，想尽量挤出一张孩童天真的笑脸。今天的晚会专门为她而办，一定有许多“长辈”关注她，所以要比之前更好的练习演技。
　　“喂！你好了没？”门口突然有人说话。她一吓，猛地转身，看见若林源次斜倚着门框，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就抱怨起来，“你怎么进屋也不敲门？”
　　源次走到她面前，嘴角邪邪地翘起，“怎么？你在做什么坏事，怕被别人看到？”
　　“没有！”矢口否认。
　　他半蹲下身与她的身高齐平，双手搭上她的肩把她转向镜子，柔声说：“你看这张小脸多可爱，大人们都会很喜欢你的，可以不用练了。”
　　耶？刚才还一副痞子样的调侃她，现在又温柔的安慰她了？这个若林源次还真奇怪……而且，他知不知道她在练什么？
　　凉撇撇嘴说：“多事！”可是表情却自然放松了不少。
　　源次起身，牵住她的手，说：“我们走吧，爸爸妈妈在门口等着呢！”
　　她拉住他，“等一下！”
　　“恩，怎么？”
　　凉抬头，问出这些天来心中的疑惑，“我想知道那天妈妈问了你什么？你说了什么？”
　　“那天……哦，你是说孤儿院那天。”他摸着下巴，啧啧两声，“你果然很敏感呢……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她问我要不要收养你。”
　　她一愣，这种事也要问儿子吗？
　　好像看出他的疑惑，他解释：“因为他们相信我的眼光。”这个他们便指父亲和母亲两人。
　　“所以说，是你决定要收养我的？”换句话，如果当初他不点头，她就没有今天的命运。凉突然觉得不爽，她的命运竟然操纵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鬼手里……太离谱了！
　　他哈哈笑起来，“其实你不用不平，想想那天会让我先碰上你，说不定你的命运本来就改如此，我只不过帮老天做个传手而已。”
　　这样解释倒也可以接受，自己的命运早就那么匪夷所思了，说不定真是注定要被带来若林家的。于是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谁知他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收养你其实是有目的的。”
　　她又一愣！目的？什么目的？可还不等她开口问，他就拖着她朝门外走去。
　　凉在心里暗骂：太过分了，竟然调她胃口！

　　走出房门，父母，两个哥哥都在门口迎接她，夏枝和蔼地牵起她的小手，“夏凉，我们走吧！”然后看了眼丈夫，丈夫也牵起她的小手，两个儿子分别走在两边。他们走过走廊，来到二楼楼梯口，一阵炫目的光彩迷住了她的眼，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是一个个穿着锦衣华服贵客，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善意，还有事故的冷漠。
　　“从今天起，夏凉就是我们若林家的一份子！”一家之主若林正清正式地宣布到。底下想起一阵掌声。
　　这样的场面是凉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即使原来的世界也没有，除了一个劲的傻笑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就像一个洋娃娃，只能莫名承受一切和命运丝线的摆弄。
　　凉，你要争气点！她默默为自己打气，既然命运给你这样的安排，就要争取活的比谁都好！
　　她一转身，轻提裙摆，两腿交叉一福，朝若林夫妇行了个漂亮的公主礼。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若林正清和若林夏枝笑的合不拢嘴，“夏凉真是懂事的孩子！”
　　身后传来一片赞赏的声音。
　　凉眼一瞟，若林源次眉尖微挑，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兴致，她朝他顽皮地偷偷做个鬼脸，开心地咯咯笑起来，源次愣了愣，也笑起来。
　　夏枝见状在一旁说：“夏凉和源次的感情不错啊！”准过去问丈夫，“以后让源次教夏凉，好不好？”
　　若林正清颔了颔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