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如烟，浮生千变》王辰丹

19、圣诞晚餐

　　这一个圣诞是快乐的，因为约翰太太的身体已然恢复健康，对我来说也是解除了一个后顾之忧，因为师母对我来说有种母亲的角色，她如果身体欠安，我是没有心思去做大事，也就是报仇雪恨的大事的。我一定要在我的心里把他们先安顿好，这是我做人的准则，我起码的良心，现在一切安好，是我去实施计划的时候了，所以这一个圣诞对我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在我心里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圣诞，我要好好陪伴约翰夫妇，再去杀了李其坚。李其坚你不是会杀人，而且杀完了人会外逃吗？我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要杀了你，然后洗干净一切踪迹，内逃，取了你的性命去素月的坟前告慰她在天之灵，我犯法吗身为一个律师我知道我准备犯法，但情理上来说，我犯了吗？没犯，国之天理，杀人偿命。之后我就回国去素月的坟前告诉她我已然替她讨回了公道，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也告慰素月的父母，那一对可怜的老人，然后，如何？我没有多想，唉，且过一个愉快的圣诞，最后好好看看约翰夫妇，今晚圣诞晚餐后就此别过，别的我不多想了，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是一样温暖明亮的大屋，还是漂亮的圣诞树，还是令我开心的圣诞礼物，还是好吃的烤火鸡，红宝石一般的红酒，我胃口很好的吃着，看着约翰夫妇二人开心的说笑，真想永远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他们在异国他乡令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暖，我从心底里感激他们。

　　饭后我照例的拥抱了他们，道了晚安，但是约翰伸手拉住了我，“亲爱的引，今天我想请你住下。”“哦老师有事？”“有，我特地在圣诞晚餐后想跟你严肃的进行一次谈话。”“哦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吗？”“我没有，但你有，别忘了我在讲台上看了你好几年，你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孩子，你别想瞒着我，我感觉在你的身上会发生一件严重的事，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希望你我能与一种男人之间的真诚坦率来谈话。”“好。”我们一同走进了书房，“亲爱的引，你□□做什么？是想要防身？还是杀人，从我的感觉上来说，好象有点不妙，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先别问我如何得知。你先告诉我有没有。”我的眼睛扫向地面。心里纠结了一会儿，但不长时间我便恢复了正常，“嗨，我不过无聊了，想学习射击，再说美国有好多人都持有枪械呀，这不新鲜。”“是，我知道美国的现实，我是个美国人，但引，你从来没有瞒着我的事，而且就你的个性而言，你突然□□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苦练射击，并且达到了非常优异的成绩，是吗？这在你来说就不正常。你肯定有什么事，告诉我。”我无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最后我只能说，“约翰，我持有枪，这不犯法吧？”“是不犯法，但我的心里在担心你，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在伊拉克，我不希望你在中国的父母，因为你的冲动而失去你，他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的师母也需要你。”我哑然。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我踏着厚厚的积雪，清醒着大脑，临出来之前，我答应了约翰，我不会乱来，并向师母，他们俩做了保证，我不拿枪去做些什么，他们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我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用美国人的话来说是极为守信的人，我如果答应了什么，我便会遵守到底，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重新把我这段时间的前前后后都过了了遍脑子 ，约翰是如何得知我□□的？谁告诉他的，那他即然知道我□□，猜测到我似乎要拿枪做点什么？他知道多少？不会是还知道李其坚跟我的恩怨情仇吧？那他即然知道前面，那酒吧老板那儿的事约翰必定也知道点什么，在这样一个法律精英面前，在我的导师面前，我感觉我还是太嫩了点，即然他已挑明了，那这事就不能进行了，起码在目前不能进行，那怎么办？来日方长，容我仔细考虑，再做打算，总会找到办法的，咱们慢慢来，从长计议。

　　精心准备的复仇计划，在约翰的一席话下，如针刺破的汽球一瞬间便泄了气。约翰是一个城府颇深的美国人也是有经历的人，何况他在社会上，在律师界，在法律界的影响，我不得不顾忌。今天的谈话或许只是他的一个开场白，如果我继续下去，那接二连三的不知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我不能试，不敢试，因为我如果做便得一击成功，否则，我不敢想下去了。何况他说的也对，我的父母，从这点来说他还是出于善意的，回到了公寓，我的心有点乱，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听到了久违的声音，我平静了下来，放下电话我习惯性的拿起了素月的照片，吻了她，她依旧笑着似乎在问我怎么了？我扣下照片，“素月我洗澡了。”在卫生间里我对着大大的镜子，仔细的审视着自已，以往黎黑的肤色随着时光的变迁白了不少，那国字脸也瘦削了许多，以往大男孩儿似的面相与眼神已然不见了，代替的是一个成年人的，有种刚毅，眼神透着一种执着与坚定，我问着镜中的自已，“你忘记杀妻之恨了吗？没有，我没忘，是的我不改初心，我所做的决定还是要去做，只不过我会更巧妙，且看约翰如何动作吧？”

　　接下来我便尽力让我的一切做的跟以往一样，我仍旧与约翰一起搭地铁上班，下班，我还特意的多在约翰家停留，一是真的想多给师母多做一些事情，毕竟我很会照顾人，约翰这个美国的大男人不会做家事，还有我也同往常一样，一周去一次射击俱乐部活动，但现在我会叫上约翰一起，自动接受他的监督，慢慢的约翰似乎放心了。

　　我又去艾尔酒吧，李其坚因了有酒，在酒吧里日子过的是悠哉悠哉，只是因了可以无限制的喝酒，李基坚的酒量是越来越大，我同西班牙人结算了他的酒钱，回到了事务所。

　　日子就这样恢复了正常，有如一片宁静的湖面，如果不是有石头击起涟渏，那我可能就这样按步就班的过着三点一线的日子，我居住的公寓，约翰家，事务所，起码相当长的时间内我是这么过的，除非有什么意外给我创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和李其坚狭路相逢，最终我一枪结果了他，但现在我不能动，因为我的一切已然处于约翰的视线之下，我要等待一个机会。

　　但等来的是一个对于约翰来说天崩地裂的意外，那天早晨，我起来正在递须，电动递须刀嗡嗡的响着，手机的铃声都被掩盖了，以至于响了许久我才接起电话，“引，露西死了。”我呆愣了，一直到电动剃须刀磨得我的脸颊生疼，我才惊觉的关掉，我说：“老师，这不会愚人节玩笑吧？”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约翰孩子般大哭的声音，这下我相信是真的了，至少是约翰的家出了什么很大的事了，我匆忙换好衣服，飞奔去约翰家，

　　约翰仿佛是一个受打击过度的孩子，哭喊着，彷徨无助的喊着我“引，露西不在了。”我忙飞奔上楼梯，只见警察与119急救人员，正把白色的床单盖过师母的脸，我忙上前，师母仿佛睡着了，脸色看上去也是红润的，我不相信的上去试了她的鼻息，没有，再摸师母的脸是冰凉的，我不死心拿起师母的手腕，按着是否还有脉博，但没有，师母确实是死了。

　　救护人员说：“ 病人本身有严重的心脏病，且有心脏起博器，昨晚夜半时分突然发作，睡梦中平静的过世，死的没有任何痛苦，而且连挣扎都没有，约翰起床才发现。”

　　师母被抬走了，我抱着约翰不让他看见，并且请医生给他开了一些镇静剂，合在一杯热鲜奶里让他喝下，不久他安静的睡了，我赶着去事务所安排好一切事宜，再回来，约翰还没醒，看来药效还没有过，我很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想，首先我要做什么？搬过来住在约翰家的客房间，我要陪伴约翰，直至他走出这亡妻之痛，我想起当初素月走的一切，与约翰何其相似呀，都是恶耗突然降临，在你毫无觉察的时候瞬间夺走了你最亲最爱的人，那种痛，不亲身经历过的人难以感同身受，我理解约翰。

　　那段时间我同约翰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每天听着他叨叨着师母的一切，每天每天唯一的话题就是这，我耐心的听着从不打断他，只不过在他说的渴了累了的时候，我会拿我预先准备好的鲜榨果汁，当水让他喝下，晚上他哭泣着睡不着时热了鲜奶让他服下，我尽可能的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吃下点东西，以免这突如其来的伤痛将他打倒。毕竟逝者已逝，活者珍重吧，唉，我摇头叹息，旁观者清，我现在知道了，我的父母当年是怎么一路陪伴我走过来的，约翰，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因为师母曾把你托付给我，让我不要离开你，是否这个快乐如大孩子一般的妇人，在那时就有了一种预感？

　　葬礼如期举行，静默庄重，人们一身黑色，送别着这位曾造遭受过失子之痛，又忍受病痛折磨的夫人，终于她走完了一生，此时约翰倒是表现的很理智，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我扶着他回到了家，他同师母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家，时候还早，我不想让他待在里面太久，前一段陪伴他的时候我已然在约汗睡着的时候，悄悄的把师母的一切衣物，化妆品，照片，甚至是喝水的杯子，吃饭的杯盘碗蝶，都打包，放在了地下室里，我不想任何一件师母的东西再刺激约翰的情绪，毕竟当初的温馨甜美，如今都化成了一根根针，在刺痛着约翰的心。

　　“约翰，我请你去喝一杯怎么样？”约翰茫然的看着我，“走吧，就当是陪陪我好吗？”约翰没有反对，我们去了那个专属我的小小的包间，轻松的音乐代替了我们的交谈，因为在此时如若开口，那话题没有别的只能是师母，我们二人心里都清楚，所以二人都没有说话，杜松子酒依然甘香浓烈，冰块仍然是冷冽爽口，我们喝的都不多，但一会儿便有了些许醉意，我说“约翰咱回家吧？”我挽扶着约翰，走出了包间，远处走廊里李其坚在扫地，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只见他步履蹒跚的走过我的身边，手似乎有点抖动，象是个酒精中毒者，身上带着一股浓列的酒气。

　　第二天约翰象个小孩还想去酒吧，但我拒绝了，我不能让他依赖这酒精的麻醉，许多酒精中毒者都是因了内心的伤痛或纠结，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找寻酒精的麻醉，或是毒品的刺激，来忘掉不快，或是伤感，那将会形成另一种伤痛，酒浅尝耻止，不能狂饮买醉。
　　“约翰，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请说。”“我想做一种家乡食品，只是一个人不能完成，须得二人合作才能做成。”“是吗？有这种神奇的食物吗？”“有，它叫饺子。”
　　“ 约翰，你知道，不光是美国人才过圣诞节的，我们在中国也过中国人的类似圣诞节，在中国庆祝春天的来临。我们叫春节，一年快过完的一天叫除夕，那天的意思是除去旧的一年，每二天，叫大年初一要吃一种特别的中国食品，它的造型会被做成代表财富的模样，叫元宝，里面有好吃的东西，即好看又好吃，而且制作的过程很有趣，想试试吗？”我象哄一个孩子似的哄着约翰，尽量的让他动手，磨着他，不让他有时间空闲下来，让他的手和脑子都被琐事占满，那样他便不会去想着师母，起码可以减轻一点对已逝亲人的追忆与哀伤吧，或者叫转移视线，让注意力分散，我想尽各种办法，终于骗得了约翰乖乖的上当，听话的跟我一起动手包起饺子来了。

　　美国人爱吃牛肉，我便用牛肉，蕃茄，洋葱做馅儿，按约翰的口味，调好了馅儿，我边同他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和好了面，接着我叫道：“约翰，你看着，我表演一手拿手的绝活儿，一杆子赶出十张皮，哈哈哈。”约翰象个孩子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手，“哇呜，亲爱的引，你简直会变戏法，这么一张张的杯垫儿你是如何制做出来的？哈哈哈。”大概约翰是从酒吧的圆圆的杯垫得到灵感，说我的饺子皮是杯垫，哈哈，不过真的很象，“聪明的约翰，接下来我们要让杯垫变成一个个胖胖的小老鼠，你看着啊。”我拿饺子皮包出了一个胖胖的大肚子饺子，哦，是象极了小老鼠，那如何把老鼠变为可吃的东西呢？亲爱的约翰，不要着急，一会儿就有得吃喽，我连连的赶皮，一边手把手的教着约翰，如何包饺子，约汗笨拙的捏着饺子，常常的漏馅儿，捏破皮的，而且样子说不出的难看，我哈哈大笑着，表扬着约翰，夸他是个包饺子的天才，他开心极了，那一刻，他好象是真的忘记了丧妻的创痛，我庆幸我的陪伴终于让约翰有了笑声。

　　接下来，我想着如何把饺子做熟，因为二人包的饺子水平相差太大，这样的饺子如果下滚水煮的话，肯定是一锅面糊，那样约翰的自信会受打击，我想着拿出一只平底煎锅，我把饺子一只只排在锅里，当然约翰包的，经过我的二次加工，已经是浑身补丁，形态抽象，如同毕加索的作品一般。我在热油锅里倒上橄榄油，加上一点水，焖上玻璃锅盖，象煎锅贴一样，仔细的煎熟，不一会儿，香味儿飘满了小屋，饺子带着焦黄的脆壳儿，一只只的出锅了，约翰在边上看着，嘴里咽着口水，“哦亲爱的引，我自已包的中国饺子，终于可以吃了吗？”“当然，约翰，如此好的美食，要不要来点红酒？”“哦那是当然。”约翰去拿酒了，我把我包的皮薄馅多的牛肉，蕃茄，洋葱馅儿的西式饺子放在约翰的盘子里，把他包的千苍百孔的小面饼放在我的盘子里，一会儿，开吃了，我们碰杯，庆祝饺子的完美胜出，约翰吃了好多，配着红酒，饱饱的他告诉我他很是满足，我怕约翰吃的太饱不利于消化，“你是不是去花园里走走，看看花儿是不是该浇浇水了？”

　　我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盘，擦试着灶台，透过窗子可以望见约翰在花园里踱步的身影，他时不时的低下头来，摘去花园里枯萎的玫瑰，我知道那是师母最喜欢的花儿，接着他拿出浇花儿的水枪接上水，象个玩水的小孩在花园浇着花儿，有时他把喷枪的头朝向天空，那样阳光便会透过水柱，折射出缤纷的色彩，象一条彩虹，他望着天空的水柱，水花四浅，他象个小孩儿似的笑着，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我感叹约翰也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一个老小孩儿，只要是亲人的陪伴，只要是一盘快乐的饺子，他便会笑的如此的灿烂，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但愿他从此忘了以往的任何忧伤。

　　低头擦拭着洗净的盘子，看着欢快的约翰，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酸楚的东西，在我象一个儿子，一个亲人似的陪伴下，约翰很快的走出了阴影，高兴了起来，我那远在汇港的父母，他们也是一样的，只要我回家坐着，吃他们做的饭，听他们的唠叨，能够时时见到我，那他们便会高兴的象得到了全世界一样，而且我的父母也已经老了，师母故去了，约翰从此一个人生活了，当然他有我的时时陪伴，但我的父母呢？他们还好吗？他们身体好吗？他们肯定在想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