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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陈飞卿再一次无功而返,他甚至有那么些怀疑是否真的还能找到皇上的弟弟。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年,人能在这样的境遇里好好儿活下来都是一件难事,若当真找出来了,也不一定能用。
      自然,这样的想法也是不对的,那既然是皇上的亲弟弟,无论如何也该找出来,不能做皇帝也至少要做个寻常的人。
      但话又讲回来了,若那是一个心地纯善的人还好,怕就怕那是一个得志小人,恐怕反而会没完没了……
      陈飞卿越发的烦躁起来,因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想。
      为了傅南生!
      离京前与傅南生莫名其妙地争吵起来,直到如今也没有个结论。他倒是想说个明白,傅南生却不肯说,一说便摆出公务繁忙或者疲惫的模样推脱,多说两句更不得了,甚至还会骂人了。
      陈飞卿即算再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自己好,也无法再三忍受住他这样子阴阳怪气,一气之下搬到客房去住。傅南生似乎也并不是很在乎。
      陈飞卿确实是看不懂傅南生,从一开始直到如今始终都看不懂,他就不明白了,傅南生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很多非常容易看明白的事一旦到了傅南生面前,一定会绕一百八十个弯弯道道。
      没错,傅南生以往是吃过许多苦,可已经苦尽甘来,何必非得这样折腾。更何况,以如今推测以往,难说以往那些苦头里面有多少是傅南生自找的。
      陈飞卿忍不住这样泄愤一样地想,但想完了又丝毫没觉得痛快,反倒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又难为情起来。
      总之是如何都不对,烦得要命,只觉得自己都不对劲了。

      “从来都没见你这样子烦恼过,又不愿意说出来,很不像你。”
      陈飞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正是为了自己不像自己才烦恼,一言难尽,干脆不说,但难得与你相聚一次,也不该摆出苦瓜脸给你看,抱歉。”
      说完,他端起茶碗作酒,自罚饮尽。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简朴的年轻男子,同样男生女相,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相比傅南生的艳丽相貌来,多了许多分的亲近温柔。
      男子笑眼看着他喝茶:“是很难得,上一次你来江南正好遇上事儿多,也没来得及多说一说话。”
      提起此事,陈飞卿提起茶壶给各自斟满,道:“那我又要敬你一杯了,上次多亏有你帮忙奔走各地买粮调粮。”
      男子却避开他这一杯茶:“这就不必你来谢了,我是为了皇上做这些事,又不是为小侯爷。正如我每日为皇上祈福,是因我感恩皇上改我一生命途。”
      陈飞卿又笑着摇起头来,心中轻快不少:“和你说话果然能令心情愉快。”
      “我的本事还多得很,哄一哄人不过是最浅薄的。”男子又道,“皇上不日就要到了,我已经令人将山庄内外都打点好,必定不会出乱子。说实在的,我已经紧张得半个月都没睡好了。有皇上才有我今日,我就要见到他,都怕到时候说不出话来。”
      陈飞卿道:“皇上极平易近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可……你不懂我的心。”男子双手交叠,捂着自己的胸膛,神色十分向往,却丝毫不显得扭捏,只令人觉得他如少年般俏皮,“我一想起他,心就砰砰的跳。我自幼无父无母,又遇到过很多事,本以为一生就会那样过去,他却令我有了这样难想的际遇……说他如我再生父母都显得单薄了,他就像我的菩萨。”
      陈飞卿悄悄地揉了揉手腕上的鸡皮疙瘩:“你若见着了他,发现他不是三头六臂,岂不是会失望?”
      “我知道他不是三头六臂,也听你说过他大致是什么样子,但人不是看外貌的,是看心。”
      “他大概会懂你的一颗心。”陈飞卿忍俊不禁,“但他大概也会被你吓到,你到时候切记……”
      “我知道。”男子打断他的话,“我自然不会在人前露出分毫,只是和你说嘛。到了他面前,我恐怕话都要说不出口了。”
      陈飞卿只好随他去,听他继续口若悬河地表达对皇上的敬仰感恩之情。
      他名叫裘千金,原是个花名,但他自己说这名字也挺好的懒得改,从馆里出来后也仍叫这个名字。
      裘千金自幼无父无母,收养他的亲戚家中贪财,见他生得不错,便买给了一伙地痞,辗转出手买到了馆里。
      陈飞卿帮皇上找弟弟找到了那个馆里,正巧碰到裘千金出逃被抓,听人说这人十分有趣,平时打也打得骂也骂得,让接客也不会寻死觅活,但偏偏就是爱逃。
      陈飞卿买了裘千金一夜的时间,问他为何如此。他说人做一行该爱一行,最要紧是不听话会被打,所以他平日该做的事还得做,但实在是勉强也不能真爱这一行,因此提过许多次要给自己赎身。无奈馆里将他当头牌摇钱树,将价提得虚高,他只好逃。唯一庆幸的是平日里他很听话,因此馆里将他抓回来后都懒得打他,久而久之都当是一场游戏了。
      陈飞卿见他如此豁达更觉有趣,说了一夜的话,隔日便帮他赎了身,送他二十两盘缠自由来去。
      裘千金便离开家乡南下,做起小生意来。他祖辈上是经商的,传了些天赋给他,短短一年便从二十两本金成了百两黄金的身价。
      陈飞卿原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裘千金发迹后,亲自找上门去拜谢送礼了。
      陈飞卿偶将此事说给皇上,皇上倒上了心,让陈飞卿再帮裘千金一把。
      裘千金在短短的三年内做成了江南首富,其间不能说裘千金没有自己的本事,但这样通天的本事还是要靠背后的人。
      也因此,外界虽然都对裘千金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富贾十分好奇,但并不敢蹚这浑水。
      如今裘千金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便是寻常的官也不敢轻易得罪。
      更为难得的是,裘千金确实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他当初那些经历虽然使他见遍人心,却也因此更为剔透玲珑,比寻常的人都更愿意将每一日过好,也比寻常的人更珍惜每一份真心善意。
      陈飞卿很愿意和他来往,甚至曾经想过,若傅南生能像他一般看得开就好了。可惜人与人毕竟不一样,强求不得。

      裘千金已经说到了他亲自安排的菜式不知合不合皇上的口味,下人来报:“小侯爷,老爷,姚大人与傅大人来访。”
      裘千金的话头一顿,将他亲手写的菜单塞到陈飞卿手中,慎重地叮嘱:“你仔细地看一看,若有不好的菜式就画出来,我再改。”
      陈飞卿却摇了摇头:“这我无法做主,皇上没有爱吃的菜,也没有不爱吃的菜,桌上摆了什么,御医说什么能吃,他就吃什么。”
      裘千金心疼地问:“那他能吃什么?”
      陈飞卿道:“你列的这些已经很用心了,不油不腻,都是些温补的菜式,又很有些江南的特色。先这样吧,到时候给御医过目。”
      裘千金点点头,这才朝那下人道:“先去上茶,我马上过去。”
      又问陈飞卿:“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陈飞卿不想见到这个时候的傅南生。来到江南之后,傅南生越来越闹得起劲,官腔打得十足,与人来往的姿态像在官场里面浸淫了几十年的人似的。
      陈飞卿猜到他在故意做戏,可有时候戏也做得太过了,便私底下提点两句,傅南生一开始还辩解,后来连辩解都嫌麻烦,常常回来就装醉,朝床上一躺,说什么都装没听到。
      虽然明白是为了公事,但心里始终不愉快,陈飞卿干脆眼不见为净。
      “没我的事,我就不去了。”
      裘千金点点头:“你在山庄里自便。”
      陈飞卿笑道:“我不会和你客气的,里面有我二十两本金。”
      裘千金听到这话却忽然心又砰砰跳起来:“皇上若也能这样想就好了。”
      陈飞卿:“……”
      他也实在是不明白裘千金为何连皇上的面也没见过就对皇上如此牵肠挂肚,若不是知道裘千金就是这样的性情,又与一位江湖名门的女侠有着欢喜冤家的纠葛,陈飞卿恐怕就会认为裘千金对皇上别有它意了。
      想到这里,陈飞卿忍不住道:“皇上会不会这样想我不知道,但林姑娘想必是这样想的。”
      裘千金立刻抿住嘴,很恼怒似的瞪着陈飞卿,却瞪不过一瞬,使劲儿地憋着笑也憋不住,朝自己脸上拍了几下,嚷道:“这就是我要将你从我恩公名册里降级的原因!”
      陈飞卿笑着看他一路又恼怒又偷笑着走远,想起傅南生,便又怅然起来。
      裘千金与傅南生有一些像,却又很不像。裘千金的嘴很碎,一开始说话便难停下来,富贵之前就很怕打怕疼,富贵之后更娇气,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从来不亏待自己,有时候姿态行为更是有些女气,然而他很顺其自然,自得其乐过得很不错。
      傅南生虽然惯会撒娇卖乖,但不过是拿来作用处的,其实并不如面上那样娇气,反倒还因此钻牛角尖,比一般人更重男女之别,并总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陈飞卿很难不去迁怒傅莺儿,他都想不明白傅莺儿究竟是怎样才能将傅南生养成如今这样,总有那么多异于常人的想法。

      裘千金虽然不喜欢姚乙,但作为商人,再不喜欢也不会显露出来。加上傅南生也在,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笑容又热切几分:“这是在下的福气,其实不必姚大人再三吩咐叮嘱,在下也必定要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
      姚乙道:“裘老板向来豪爽义气,又讲规矩,难怪江南这么多富贾都以裘老板为首。”
      裘千金笑着道:“姚大人这就是笑话我了,我不过是个商人,所赚的每一文钱都仰仗天威,同样也是仰仗姚大人与傅大人以及百官,若非社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裘某人又去哪里做生意呢?”
      傅南生也笑了,道:“像裘老板这样会说话,到哪里都能做得了大生意。”
      裘千金笑道:“傅大人金口玉言,我就当福气收着。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傅南生点点头:“也好。”

      陈飞卿虽然不太想和傅南生见面,但也不至于刻意避而不见,因此吃饭的时候还是去了。
      姚乙心想这可真是热闹了。在裘千金这里看热闹要比在自家里看热闹好玩儿多了。
      果不其然,那傅南生毕竟是靠着小侯爷上的位,怎么样当着面也要避讳一点儿,立时便将身旁的张子朗给叫远了去。
      小侯爷毕竟也是人精里头长大的,此刻倒什么都不显露,仍如往常一般。
      姚乙却还是看出来了。小侯爷都不怎么看那傅南生一眼,要知道据京里的眼线说,以往二人浓情蜜意时这小侯爷的眼睛可没怎么从傅南生身上挪开过。
      若不是结仇在先,姚乙都要忍不住同情这做了踏脚石的小侯爷了,又觉得果然老话没错,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傅南生十成十是要过河拆桥。
      可惜没有大的热闹看。
      唉,安国侯把儿子教得跟头羊羔似的,半点血气也没有。
      姚乙忍不住叹了声气。
      裘千金笑着问:“姚大人怎么忽然叹气?不合胃口?”
      姚乙摇了摇头:“裘老板庄里头的饭食若还不合胃口,本官也没什么合胃口的东西了。只是忽然想起灾荒当中的饿殍却从此都无缘世间佳肴了,不由得也要为之悲痛。”
      陈飞卿都不想理他。
      傅南生笑了笑,也不太想理。
      倒是裘千金接了话:“姚大人心系百姓,是百姓的福气,也是百官的楷模,在下尤为敬佩。”
      陈飞卿是真的服气裘千金,难怪能发财。

      吃完晚饭,姚乙与傅南生便先告辞了。
      陈飞卿陪着裘千金送客,也没送多远,姚乙和裘千金一唱一和地客气着,便大多成了目送。
      目送傅南生与姚乙走远一些,上了轿,裘千金感慨道:“傅大人可真好看。”
      陈飞卿好笑地问:“你就只有这样的感想?”
      裘千金点点头:“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见到傅大人,还能先想到别的吗?我能回味至少一天再想别的。”
      陈飞卿道:“这你倒是和皇上有话说了,皇上和你一样喜欢你们傅大人的相貌。”
      原先陈飞卿还以为皇上只是作戏,后来发现皇上还真是对傅南生的相貌念念不忘,心情十分复杂。
      听到皇上,裘千金就顾不上傅大人了,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涩道:“我好像长得也不错。”
      陈飞卿:“你这样会让皇上误会的。”
      “不会不会,到了皇上面前我一紧张,脸必定绷得比谁都紧,你先帮我和皇上解释一下,我只是紧张,但我对他的仰慕如同……”

      傅南生掀起了轿帘的小角,遥遥地看着那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便又堵塞了起来。他知道裘千金以前是什么人,是一个确实卖过身的小倌,被陈飞卿赎了身,还帮着做生意,做到了如今的地步。
      以前傅南生与陈飞卿还未在一起的时候,陈飞卿就拐弯抹角地拿裘千金的事讲过,无外乎是说裘千金多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屁!是手上居然还戴着珊瑚镯子不染,还是说话说到捂着脸扭捏作态不妖?
      傅南生越想越气,更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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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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