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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两人回了侯府,陈飞卿将傅南生安顿在自己住的小院里,又去将此事禀告了父亲。
      安国候年过六十,当初老来得子,难得没溺爱陈飞卿,反而在教子的事情上更为严厉,但凡陈飞卿有些微行差踏错,就会遭到家法军法国法一齐伺候,吓得陈飞卿如头悬利剑,时刻不敢松懈。
      然而在救傅南生一事上,哪怕皇上和父亲都反对,陈飞卿也仍然坚持了下来。好在他们事后也都没多说什么,如今安国候只让陈飞卿自己好好识人用人。

      傅南生在陈飞卿的书房里翻看,只觉得掉进了一个蜜罐里。
      他喜欢看书,但总是囫囵吞枣,因为他一本书得匆匆看完就扔,带不回万花楼,由此养成了坏习惯,翻开一本书,匆匆从头略看到尾,便赶紧着又去看下一本。不多久的时间,他竟已经将书架上的整一层翻完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来:“你这样看书的习惯可不好。”
      傅南生回头,看到了陈醉。
      陈醉已经换了一套衣裳,看起来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他朝傅南生笑了笑:“我也住这。”
      傅南生微妙地看着陈醉,心想,他也太快了些。
      陈醉幸好不知道傅南生的想法,否则大概会吐血。

      陈飞卿回到小院的时候,便看见陈醉和傅南生相谈甚欢。
      主要是陈醉在谈在欢,傅南生沉默以待。
      见着陈飞卿回来了,傅南生站起来,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陈飞卿摆摆手:“我爹没说什么。陈醉,你刚说什么呢?看你那么起劲。”
      陈醉笑道:“说你的光辉往事。”
      “看来你在说我的笑话。傅南生,你跟陈树去管家那领衣服鞋子,还有其他的事,你都让陈树帮你。”
      傅南生便跟着陈飞卿的贴身小厮陈树走了。

      他俩刚一走,陈飞卿就问陈醉:“你刚朝我使什么眼色?”
      陈醉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朝陈飞卿道:“傅南生不能用。”
      “为什么?”
      陈醉道:“他不是个善茬。”
      陈飞卿笑了:“很巧,我们也不是。”
      陈醉皱眉,道:“我和你说认真的。王府的事他早就有杀心,只不过正好被我们撞上了而已。在此之前,他的名声就很不好了,还是十来岁的年纪,他就杀过人。”
      陈飞卿一怔:“什么人?”
      陈醉道:“他娘的恩客。当时有个恩客几番想要为他娘赎身,对傅南生也极为疼爱。但后来,这个人就莫名地死在了他娘的房里,死得很惨,胸口被利器捅了许多下,烂成了一个筛子,命根子也被人给剪掉了。”
      陈飞卿顿觉□□一疼。
      陈醉继续道:“后来结案是说这人死于游侠所为。但很显然,是傅南生杀的。”
      陈飞卿问:“你这么说,肯定得是有确切的证据。”
      陈醉道:“证据就是那个人是我爹。”
      陈飞卿没说出话来。
      陈醉笑了笑,眼神却是冷漠的:“你只知道我爹死得早,当然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爱流连花街,也没管过我。后来他死了,我尽儿子的情分去给他收尸,顺便看了案宗。他死的时候,傅南生晕倒在不远处,醒来后说是游侠所为,所以此案就这么定了。当时我也没多想,但这些年我偶尔在花街听过一些关于傅南生的传言,忽然觉得,当年是不是我们都小瞧了他。”
      陈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是为傅南生辩解,但他当时只有十来岁。”
      陈醉又笑了笑:“一个十三岁就懂得勾引寡妇的人,你觉得他十来岁不会杀人?”
      陈飞卿讶异地问:“这又是什么?”
      “他身上的故事太多了。听说他十三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寡妇,那寡妇都能做他的娘了,他天天跑上门去叫姐姐,叫着叫着谁知道出了什么事,那寡妇就死了,死前将家产留给了傅南生。这真是见鬼了。寡妇娘家和夫家自然不服,原想着傅南生好对付,不料却被傅南生告上了官府,最后多少也分了一半去。那寡妇夫家恼怒之下放出话来要教训傅南生,你道傅南生怎么说的?”
      陈飞卿猜测道:“有种你就放马过来?”
      “这是你才会说的话,人家才不这么说。他说,你若要教训我,就一定要杀透了我,你要是杀不透我,我留一口气在,也定会要了你全家的命!”
      “……”陈飞卿道,“他说这种话,恐怕本来人家不想打死他,这下子也得打死他了。”
      “可不敢。那寡妇夫家就是个虚架子。所以你说,傅南生专门挑了这样一户人家下手,是碰巧的?”
      陈飞卿默然不语。
      他想起今日傅南生说过不缺钱,当时他还以为这是傅南生的搪塞之辞,如今听陈醉说来,傅南生确实比他有钱。
      陈醉道:“我知道你不以出身看人,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但傅南生他实在已经无药可救。我也觉得他可怜,所以我没杀他,但最好是敬而远之。”
      陈飞卿却突然踢了陈醉一脚,道:“你还欠我三两银子,有钱吃花酒,没钱还给我?”
      陈醉瞬间变了神色,嬉皮笑脸地说:“小侯爷还缺这三两银子?”
      陈飞卿道:“有借有还,下次再借才不难,你自己掂量。”
      陈醉装作四处看风景,看着看着就看到了悄然无声地回来了的傅南生。他作出吓了一跳的样子,道:“你出个声儿,我倒还好,大哥他容易被吓到。我跟你说,有次公主从他后面捂他眼睛,他吓得跳了三尺高,转身就是一拳揍了过去。”
      陈飞卿大窘,辩解道:“那是在围场里,荒郊野外的,大半夜篝火边,我还以为是狼。”
      傅南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若是我,便用匕首捅。”
      陈醉干笑道:“你说真的?”
      傅南生给了他一个“你认为呢”的眼神。

      看着陈醉出去,陈飞卿问傅南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没什么好伺候的,你去打扫自己的屋子,然后早点休息吧。”
      傅南生道:“我想和你睡。”
      “哎?”
      傅南生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陈飞卿耐心地劝道:“你不要这么任性,都过了十八,你还一个人睡不着?我八岁还没到,就已经一个人睡了。”
      傅南生道:“但我从小到大都跟我娘一起睡。”
      陈飞卿道:“但是你说你都十九了!”
      傅南生道:“我就睡地上,不磨牙不打呼。”
      陈飞卿道:“这不是你磨牙打呼的问题。这么说吧,那你就从今日学着一个人睡,这都做不到你还想跟我去边塞?你当我养儿子呢?”
      傅南生面无表情地叫他:“爹。”
      陈飞卿瞪着他看了半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傅南生道:“我觉得你像我爹。”
      陈飞卿捂着心口,忍住吐血的欲望:“两个时辰前是谁口口声声说他比我大一岁?而且我什么地方像你爹了?”
      傅南生想了又想,说:“你们都是男的。”
      陈飞卿故作惊讶:“这么巧吗?”
      傅南生又想了想,说:“你们都对我好。”
      陈飞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傅南生又道:“虽然我从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对我好。但在我的想象里,他应该也会对我这么好。”
      陈飞卿心里同情他,脱口而出:“今日就算了,但你不能总跟我睡,到了军营里尤其如此。”
      傅南生点了点头,握了握拳头,小声说:“成了。”
      陈飞卿忍不住跳脚:“不要当着我的面就一副得逞的样子!”
      看着他这样,傅南生突然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你真好,谢谢你。”
      陈飞卿急忙推开他,用力擦脸:“你这是干什么?”
      “表示感谢。”
      “以后不准这样!”
      傅南生道:“我在万花楼看到大家都是这么感谢人的。”
      陈飞卿叫道:“那能一样吗?而且那都是女人,又不是男人,你不能跟她们学。”
      其实陈飞卿只是不想让他跟烟花女子学,可又觉得说得太直接了不好,便换成了女人与男人的差别。
      傅南生道:“可我不知道和外面有什么不一样,从小只有女人教我。现在不如你教我怎么做男人。”
      陈飞卿扶额:“你还真把我当你爹?”
      傅南生又叫他:“爹。”
      “闭嘴!”
      傅南生继续叫他:“爹。”
      “闭嘴!你再这样我不带你走了!”
      傅南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陈飞卿道:“但你这样,我很难言而有信。”
      傅南生道:“我叫你爹又不是你吃亏,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这么生气?难道你不想做我爹?”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平白无故想当爹?”
      傅南生道:“我就知道,你若不想当我爹,又对我这么好,就一定是想作弄我。”
      陈飞卿一怔:“谁想——谁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怎么总在胡思乱想?”
      傅南生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娘说,人都是别有所图的,尤其是男人。”
      陈飞卿怒道:“不是你死缠烂打要跟我走的吗?也是你非得跟我睡的,怎么就变成我别有所图了?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傅南生道:“我娘她们从来不讲道理。她们说,如果有人喜欢我,我就可以不跟那个人讲道理。”
      陈飞卿崩溃地抱着头,道:“我才不喜欢你!”
      傅南生问:“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陈飞卿彻底败在了他清奇的想法之下,道:“我不跟你说了,我们休战,现在去休息。”
      傅南生问:“那我可以睡床吗?”
      陈飞卿果断地说:“不可以,你再说话,我连地上都不给你睡。”

      深夜里,傅南生果然睡在了陈飞卿房间的地上,但已经很好了,陈飞卿帮他铺了三层厚厚的被褥,这些被褥都晒得松软暖和,散发着令人安神的淡淡香气。
      傅南生爬起来,坐在被褥上,仰着头看熟睡中的陈飞卿,看了很久。
      陈飞卿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这是他的判断。
      对付心软的人,就要得寸进尺,要得一想二,要让这个人不断后退。

      傅南生忽然有些嫉妒陈飞卿。
      只有像陈飞卿这样生而富贵的人,才能养出一颗真正柔软的心,因为他不会从小被欺凌侮辱,他看到的只有人间繁华,所以他才会几乎没有理由的对别人好。因为他即算对别人好,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和随意地用骨头投喂路边的一条狗毫无差别。
      而傅南生只是那条狗,一条必须要和其他的恶犬争夺路旁垃圾才能生存下去的狗。
      可是他不想当狗。
      他不服气。
      凭什么他不能当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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