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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喜怒参半 ...


  •   王述偷偷摸摸找曾攀接好了手,期间忍受曾攀的多番嘲笑“王大人你不行了啊”,“骨头都生锈了啊”,“丢脸是什么感觉啊王大人”,“我最近学的新招式王大人要不要也来练练啊,不怕脱臼的话哈哈哈哈哈哈”……

      王述忍得脸色阴沉,“我看你最近很闲,舌根都嚼得流畅几分了,我让你府上太太多给你找几个姑娘相看吧。也好让你有地方用用你这闲不住的舌头。”

      “!!!”当场被钳住命脉,曾攀大惊失色,“哥不瞒你说,我新学的招叫做万籁俱寂。”
      说罢他两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蹬蹬蹬跑远了。

      好容易打发走了曾攀,王述叹了口气,举目望去。那头赵念念的车正在换车轱辘,赵念念下了车候着,见他看来,对他挤眉弄眼的。王述走到角落里,袖下招了招手。赵念念一接到信号,鬼鬼祟祟跑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靛蓝药瓶,递给他,小声说道:“王大人,我研制多日终于研制出来了,此药药性舒缓,不会伤身。女子服下,能仿喜脉……”

      王述在掌心抚摩着那个靛蓝葫芦瓶,点点头,简洁得很,“有劳了。”
      赵念念看着他平静的眉目,心里的猜测浮沉不定,迟疑道:“这个,王大人啊……”

      王述疑惑挑眉,“有话就说。”
      赵念念目露担忧,“王大人,你有听过那个讳疾忌医的典故么?”
      王述:“???”

      赵念念深吸一口气,“其实不瞒你说,王大人,我也擅男科的!若是大人你不行了的话,要及时就医,光让何喜服假孕药根本就无济于事……”

      王述脸黑如墨,“住嘴!”他明明很行的!
      赵念念小小声,坚持说完,“不要耽误别人啊……”

      王述额侧青筋隐现,一字一句道:“你还想不想托我引荐入医人馆了?”
      赵念念垂涎医人馆医案已久,亦被钳住命脉,大力摇头,蹬蹬蹬跑走了。

      王述回到车上,何留留闹了一路已经睡着了。她睡得沉,小猪仔一般发出轻轻的哼声。
      王述矮身,挪坐到何喜身边。

      外面车夫架起了车,车轱辘缓缓碾过青石板。离了城门楼子,车窗外的人声与车马渐渐低下来,越往上坊区,那声音是越安静的。
      王述伸手,两根长指捏了下眉心。

      何喜观他神色,残存病态下掩不住的倦意,“怎么了?累了?”

      王述不语,忽而侧过脸,埋首在她肩窝。他刚从外头回到车厢内,脸上冰凉凉的浸了一汪寒意。何喜因在车内也没穿大氅,不过穿着家常的冬衣罢了,袒在外边的脖子霎时被他用冰冷的脸一贴,何喜冻得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恼怒道:“冷!”

      她喊出这一声后,肩窝上抵着的男人得逞般闷闷笑了一下。
      何喜空出一只手去推他起来,“幼稚!”
      王述拦下那只手,包在手里揉了一下,耍赖似地并不放开。

      何喜无言,垂眸看他。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重逢之后,王述的性情中,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比之从前万丈冰样子,现在的他,多了很多人味。搁以前的何喜,是从不敢想象高高在上的王大人会做出此等动作,然而现在就是发生了,并且发生得那么自然连贯。

      甚至有时候,会让她感觉,他在朝她示弱一般。

      王述脸挨着何喜的脖颈,目光上移,落在她脖上的琵琶扣上。衣襟的最上头,羊脂玉质地的琵琶扣束了起来,下面一段洁白的脖颈,因他抵来的动作,微微仰起,待发的花枝一般。

      他想起五年前,月色与烛火之中,酴醣香四溢的夜晚。她昂头饮酒,酒色淌落,也曾在脖上蜿蜒出如此秀丽的一道弧。
      再后来,长夜遁去,他两手空空。

      他眼神沉郁,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开口,“真的不去我家吗?”
      何喜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个问题讨论多次,拉锯般来回扯动。原以为他已经默认了,没想到这会子又旧事重提。

      她清咳一声,直接给他驳死,“不去,我现在没名没分的登门过府像是什么样子,我虽是小门小户的商门女出身,但也是要脸的。到时候被人飚唾沫星子戳脊梁骨说闲话,谁人可怜我呢?”
      王述哼了一声,一副彼此彼此的样子,“我也是没名没分的,请你可怜一下。”

      何喜故意道:“王大人不是要等我金屋藏娇?我虽如今万贯家财,可也得等我打扫别业,整治得有模有样,才不算委屈了王大人呀。”
      她刻意柔软了腔调,底下的态度却是强硬的。

      王述顿了一顿,从何喜的角度只看见他眉梢一扬,“请尽快。”

      言罢,他直起身来,回了温的嘴唇狠狠地在何喜脖上啵了两下,不像是表作亲昵,更像是泄恨。他唇上新冒的青青胡茬惩戒似在何喜脖上碾了一圈,何喜乍然受袭,匆促之间拿手去挡,然而一只手抱着何留留,一只手还被王述握在手里。

      两人开始较力,他有意握住,男女气力之距颇大,即使他病体未全,何喜一时也不能挣脱。脖上细腻的皮肤被那胡茬滚过,又扎又痒,何喜挣得鬓角都发了汗,不出片刻,求饶道:“住手!”
      喊完又觉不对,补了句,“住嘴!”

      女子娇斥的声音飘出车厢,外面的车夫隐隐约约听了一句,耳根一颤,单手压紧风帽,不敢再听。

      王述止住动作,收回钳制住她的手,以手握拳,掩在唇边挡了一下,遮去唇角压不住的笑意。
      何喜捂着脖子,怒道:“你属刺猬的啊?!”

      王述彻底直起腰,先前那副甚至胡搅蛮缠的神气已经一扫而空,顷刻间穿戴上往常那副镇定冷清的形容,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她鬓角几滴细汗,忽而闲闲念了句诗,“不是嫌冷么?这叫不辞冰雪为卿热。”
      何喜:“……”

      *

      到了余庆街,本该分道扬镳的。奈何王述一意坚持,一定要送她们母女到何喜的别业之中。这别业是何喜还在鄂多敏时,从一个落魄的大瀚商人手里买来的。她也不知当时是抱着何种心境买下的,本以为就砸手里了此生绝不会涉足,没想到时移世易,居然还会有来的这一天。

      王述下了车,目视那踞着两个兽首铜环的大门,一阵沉默。
      何喜让人抱了何留留,自己走来,抓起他的手把个小物事往他掌心一塞。

      塞了转头就走,一边招呼赵念念,“念念来,最好的客房给你了!”
      赵念念咚咚跟上去,“够不够大,给我整个大柜子!我要放医书的!”
      何喜:“怕什么,不够的话墙砸穿了重新做!丫头你要几个,给你配十个够不够!两个捏腰两个捶腿,两个端茶递水,两个铺床叠被,再挑两个长得美的,站在旁边当摆设。”

      赵念念:“有钱这么快乐的嘛!”
      何喜:“是的哦!”

      王述静静站在原地,摊开掌心,一串黄铜钥匙躺在上面。

      日光下炫出星星点点的光,那光芒缀进他沉郁黯然的眼里,焕出几丝消不去的光彩。他那颗沉浮不定,甚至患得患失的心,并没有因这把钥匙而平静下来。五年前她的死遁像是一个盘旋不去的噩梦,始终降临在每个没有她的深夜里。

      他握紧这把钥匙,感受掌心些微的刺痛。
      她赠他钥匙,他却阴郁的,想要回报以镣铐。

      王述最后看了一眼大门,何喜与赵念念已经携手进了大门,转过影壁,不见了人影。
      他握住黄铜钥匙,终于提步走了。

      *

      等何喜打点完毕,天色已经黑了。
      何喜打发何留留吃完饭,命下人套了车,“走,去六尺巷。”
      六尺巷,郎府。

      何喜站在街面上,昂头看外头悬挂的牌匾,那是先皇所题的匾额,铁画银钩,荡气回肠,然而今夜情境,看来只觉得满眼凄凉。

      郎府中早亡的二小姐已经成了不得提的忌讳,新来的门人并不知道五年前的旧事,也并不认得她是谁,见她随从简单,也并不是大富大贵的打扮,不由得几分怠慢,“这时辰了,二门上都快要下钥了,里头老爷太太估摸着歇下了,有事明儿再来吧!”

      何喜坚持,命随从递了荷包过去,“烦请通报一声,若报不到老爷太太跟前,请报与大小姐。”
      说完这话,何喜自己都觉得好笑,五年了,郎昭估计姻缘落定,怎么可能还在府中。
      那门人掂量几下荷包,沉甸甸的颇有分量,正要说话。

      这时候,街面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何喜转头看去,是一辆蓝帷马车。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车轱辘声转动不绝,到了跟前,慢慢扼住了。

      小厮拿了脚踏,置于车旁。丫头挑了帘子,里头佳人穿着白狐氅,被丫头扶下来,氅口的风毛托出一张温文可亲的脸,此刻那脸上眉心略拢,映着几分愁色。

      “你……”朗昭下了车,猝然抬眼,看见她的脸,恍然了一瞬,脚下不稳,几欲跌倒,还是被丫头扶了一下,才站稳了身子。

      “是我,大姐姐。”何喜袖下攥紧双手。
      “你没有死?!”郎昭嘴唇发颤,脸色一片青白,眉间蹙得更紧了。

      “是的,大姐姐,我……”
      “你走,不要叫我大姐姐了,说到底我们也并无血缘关系,往日情意,是我郎府一厢情愿,究竟在你看来,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郎昭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何喜紧追两步,伸手拉住她衣角,哀声道:“大姐姐何出此言,我有苦衷的……”

      “你没死,五年来为何音讯全无?只言片语也不肯来递!”郎昭忽而转身,愤怒不已,“太太为了你,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往常那么注重护养身体的人,生了一场大病,天年骤减,大不如前。你道我今夜回来干嘛的?我回来侍疾的!”

      她视线挪到何喜扯住她衣角的手上,忽然想起何喜小时,初初学步,也是这样拉着她的衣角,撒娇喊着大姐姐,一步一步跟在自己身后走。

      朗昭伸手,弃如敝履般把那只握住她衣角的手扯开,“你有苦衷?举凡世间,谁无苦衷?难道唯有你的苦衷如此昂贵,需要为你牵挂悬念的人碎心以偿?”

      “何喜,你未免太自私了点。”
      她走入府内,勒令关门。

      何喜站在原地,看着两扇大门锵然合上。

      平阳京冬夜的风,并没有鄂多敏的烈意,绵长地涌来,刮过檐下朱红灯笼。
      那灯里残烛颤颤,忽而抖了下,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看了哪吒之转世魔童,先是笑,笑完了哭,这真是一部好电影,把观众的笑点和泪点都拿捏住了。
    一开始哭了还觉得蛮丢人,后来听见旁边人高马大的大兄弟在默默地吸鼻子,隐约要哭的意思,瞬间就觉得哭也哭得非常坦然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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