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20 将夜话进行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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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都过得差不多，弦一直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觉得有何不妥，但钱多多却觉得很辛苦。虽然她自觉找乐的能力不错，精神也挺阿Q的，但……内心深处时不时地还是会吼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只可惜，事实确实如弦所说，这谷出不去。
每天，在找鱼以外食物的过程中，钱多多把这偌大一个谷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跑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出口。这个无名谷就像一个箱子关着她，只不过箱子壁换成了群山峻岭。
她甚至想沿着溪流走，总能找到出去的路子。结果沿着溪流的方向，她碰壁了。
这山谷中的溪流居然能渐渐变细，然后在某个峭壁的脚下，找到一个比狗洞还狗洞的小孔，从那里快乐地背离钱多多，奔流出谷。
于是她逆流而上，结果绝望地发现了一个美丽的深潭，幽深的湛蓝潭水洁净透明，日光照耀下，水面起伏折叠，只是在钱多多眼里，那一层层的粼粼波光煞是刺眼。
而深潭形成的原因则是一道宏伟壮观的瀑布。轰隆声中，用手遮在眉骨处，钱多多仰望好似苍穹落下的那道瀑布，很好很强大，甚至有一道彩虹在迷茫的水雾里若隐若现，让她更是恨地牙痒痒。
已是初秋的气候，下不了冰冷的潭水洗刷刷，钱多多只得泄愤似的在浅水处用脚踢两下，然后闻闻身上的淡淡气味。
与世隔绝的缘故使得衣物严重短缺，自己本身穿的那套跟A了弦的一套男装，两套轮流交替，但没有肥皂之类的清洗用品，衣服上渐渐堆积出些许不太美妙的气味。钱多多唯一搞不懂的是，同样衣物短缺的弦，为什么身上总有股清香，两相对比，总会让她觉得牙更痒了。
就这么着，钱多多在山谷里到处撒欢似的跑来蹿去。有几天跑得远了，回来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狗，哈巴哈巴地吐着舌头，累得够呛，以至于晚上例行的温馨夜话也被扼杀在月光中，叭儿狗钱多多发出了难听的鼾声，只可惜本人未曾有所知觉，苦了睡觉本就不深的弦。
有时，看着钱多多拖着沉重的脚步，面带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郁郁寡欢地归来时，弦会觉得有些好笑。偶尔，他也想过要送钱多多出谷，但转而又想到谷外的那些现实，好看的眉毛就痛苦地纠结起来，于是面对渴望出去的钱多多，他说不出话来。
私心里，他也不希望钱多多出去，至少暂时是如此。
面对钱多多丰富多变的表情，弦总不知不觉地把那些烦心事儿给遗忘掉，所以他潜意识地在挽留这个不同寻常的、给他带来不少欢乐的女子。
“弦，你家里几口人？”又是一夜卧谈会，经过N个夜晚的磨练，谈到家的时候，弦的心情平静多了。
“很多，我没数过。”
“哦——”钱多多将尾音拖长，眼珠在黑暗中骨碌转个不停，又提出一问，“那你爹的老婆是不是也很多？”
弦也望着黑暗中的屋顶：“是挺多的。”
钱多多兴趣上来：“那都漂亮么？”
“嗯。”
“真幸福啊——”一声羡慕的长叹。
外屋的弦没接话，只是发出一声轻笑。
“嗯……唔……”钱多多在黑暗中皱起鼻子哼唧起来，也没说话。
又是一声轻笑，弦的声音再度响起：“说吧，你又想问什么古怪问题了。”
连日来的卧谈已让他多多少少对里屋那丫头的习性有些把握了，除了处变不惊的超强接受能力之外，她还乐观向上，因此掉到这奇怪的谷里却也丝毫不同寻常女子一般会惊慌失措或者哭哭啼啼，反过来她在努力使自己适应这绝谷，并尽力让自己小日子过得滋润些。
除了这些，她的好奇心也渐渐显露出来，尤其……呃，对自己的事情。虽然有些事情是弦不太愿意提起的，但对于钱多多的这种好奇，心底里还是有丝丝的窃喜。不知不觉中，也许可了钱多多的这类接触。
支吾着考虑了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钱多多还是不太好意思地提出第一百零一个问题：“弦，你娘也是个美人吧？”
最初那次卧谈会，弦提到了自己的娘，从他的说话中，钱多多能感觉出那比较强烈的痛苦与迷茫，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雷区，可是好奇心却是与日俱增。因此，今晚，她粗线条了起来。
尽管知道这话题不是很合适，但钱多多在问出问题后忍不住吐了下罪恶的舌头，并且催眠般地提示自己：这是在帮弦克服心理障碍，障碍一除，这孩子就会有重返人间的欲望，嗯嗯，我这是在做好事。
而在她过去的种种别有用心的帮助下，弦也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犹记得第一个月夜下他的笑容，看似和煦，但眼睛颇为毒辣的钱多多还是看穿了那笑容背后的悲伤与无奈。不自觉地，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发挥起变相的母爱情节，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最终濒临绝望的她看到了丝亮光。
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温雅，浅笑辄止。但似乎也有所不同，嗯，怎么说呢，感觉有些生气了，而不像块冰冷的秀玉，钱多多对这个改造成果还算满意。
“我娘是个美人”，弦轻轻开口了，打断钱多多的胡思乱想，“可是我爹的妻妾中不乏美人，而我娘并没有可以自豪的身家背景，我外祖父只是京师的一介小官。”
接下来，钱多多象是听到了一出常见的戏，戏里说的是大宅豪门的勾心斗角与爱恨情仇。
弦母以小官人家之女的身份嫁给弦父做偏房，然弦父家中早已是妻妾成群，美人如云。新鲜劲一过，这位美人也同其他女子一般渐渐被冷落、遗忘。只是这位美人心志不低，用尽手腕重获宠爱，最终在弦父的妻妾群中脱出，站稳脚跟。
但仅仅在宠妾中有一席之地并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她想要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位子，那弦父之下他人之上的位子。所以她新的一轮战斗开始了，道具是她与弦父的儿子。生性淡泊的弦虽然学识车斗，为人和善，处事亦颇得人心，但弦母远不满足于有个彬彬有礼的出色儿子，她要他成为一个能巩固她地位能让弦父引以为唯一骄傲的继承人。
弦父子女众多，要做这个唯一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出色的人太多，勾心斗角的人也不少，因此依弦这样的个性是断然不可能与自己的兄长们争夺较量的。所以干着急的弦母按捺不住，自己出手了，正是这一出手让弦离家出走，来逃避这一场场的腥风血雨。
他实在无法见自己的母亲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不忍她的罪恶越积越深，在良知与弦母间痛苦挣扎的最终结果是他的退场。
尽管弦的语气甚是平淡，故事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具体弦母是如何做到重夺回宠爱以及如何逼迫弦去做最好的那一个的并不明了，但钱多多还是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些许颤抖些许痛苦，于是也就能想象出这平淡叙述的背后发生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而随着故事的发展与深入，弦的叙说愈发激烈，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痛苦而揪心。钱多多的心也揪在了一起，不由地与外屋那个与世无争的男子产生了共鸣，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弦那如同月光一般清冷的笑容后面所隐藏的几乎能压垮一个人的负担与苦痛，她也想说些什么来减少他的自责。
可是，瞪着房顶敞开窗户外那轮滚圆的银盘，她觉得自己很是词穷。
思考了一会儿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但凡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希望他们能够出人头地，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但更多还是希望子女可以藉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尤其当她自己的人生并不满意的时候，她就会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避免那样的不幸……”
弦并没有开口，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着钱多多难得一次的深沉。
“有时候，人一急功求近起来，就有可能采取错误的方式、手段，而本人犹未自觉。所以在这个时候，能够帮到她认识错误，走回正确的道路的，只有自己的子女。”说着，钱多多想起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一个故事，于是便将这故事粗略地转述给了弦。
“在我的家乡，曾经有两个非常要好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搞舞蹈的，嗯……就是以跳舞为生。不过不同于你们这里，我们那儿跳舞是种非常高贵而艺术的行业。有一天，这两个女孩要竞争同一个机会，赢的人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所以这场竞争对她们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但其中的一个女孩有位争强好胜的母亲，为了确保自己的女儿在竞争中万无一失，便花钱买凶，找人把另一个女孩的脸划花了，还挑了她的脚筋，女孩彻底地被毁了……”
说到这，钱多多停顿了一会儿。
“那后来呢，那个母亲跟她的女儿怎么样了？”默了半天，弦终于开口询问。
“后来事情败露，母亲被抓被判刑，那个女儿其实隐约也知道母亲的行径，但为了那个机会，她暗暗默许母亲的行为，只是她并未料到结局是如此凶残。母亲被抓后她也终日不得安宁，悉知真相的女孩坐着轮椅上门质问的场景，周围亲朋好友指责冷落的画面，以及过去的一幕幕总是映现在她面前，最后这样的良心不安、愧疚等等把她也压垮了，人也就疯癫了……而母亲在狱中得知女儿疯掉后，长叹一声，便也千方百计想要寻死……”
故事终于说完，钱多多呼出一口气，然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我……”弦欲言又止，一声叹息伴随着一声轻笑，他又开口，“也许我也做错了，不该逃开的……不知母…不知我娘现在如何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睡吧。”扛不住瞌睡虫侵袭的钱多多终于下达了就寝指令，于是里屋外屋都安寂下来。她合上眼后很快就神游太虚去了，而心情不复平静的弦则张目望向黑夜，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屋外，月色格外明亮。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20 将夜话进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