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靡岛

2、第 2 章

　　“要吃吗？”南黎掏出藏在跨包里的干粮，其实只是几张硬邦邦的饼。
　　那是她逃出来之前一晚特地多烙的饼，经过一晚加上白天一天早就变得冰凉，她撕下来一块递给沈明光。

　　沈明光接过来，没有任何不适张嘴咬了上去。

　　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好看，斯斯文文的。

　　南黎盯着他慢条斯理速度却极快的吃着东西，有些错愕，低下头想了想，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起手中的烙饼。

　　夜里的风凉，更何况在山里，时不时有几声狼嚎。

　　南黎吃完了烙饼挨着沈明光坐下，企图从对方身上借来点温暖。

　　待在山里久了，对这里的气候变化也一清二楚。
　　“你是从外面城市来的吗？”南黎歪着头问。

　　沈明光曲起一条腿，没有受伤的胳膊搭在上面，他的腿很长，南黎从没见过他站起来。

　　但她猜测他肯定不矮。

　　“我是从A市来的，”沈明光偏头看向抱着膝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南黎。
　　南黎蹙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听说过A市，离这个山区并不近。

　　沈明光看着南黎疑惑的目光，心情忽然变得不那么阴郁，“如果我说我是被绑架的呢？”

　　他颇为戏谑得说出那两个字，以为会看到南黎受到惊吓的样子。

　　一般的女生听到这个都会害怕不是么，更何况她看上去那么柔弱。

　　“哦。”南黎听完低下头，又往火光中添了一把树枝。

　　面色如常。

　　沈明光一怔，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让他颇为无趣。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山间的某片小树林中，南黎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打了个呵欠倚着树干准备睡觉。

　　“你就这么睡么？”沈明光目光移到她抱着双臂手腕上，又细又白，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掉。

　　“唔，”南黎看看自己的衣服，不解，“怎么了？”

　　沈明光身上披着南黎原本的棉服，有些地方已经跑出了棉絮。南黎似乎注意到了，局促的低下头，脸颊有些发烫。

　　沈明光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南黎看着自己破了洞的棉袄，觉得自己的自尊也跟着那些棉絮一起掉出来了。

　　注意到南黎的深色，沈明光垂着头想了会，半晌叹了口气。

　　“你过来一点。”他声音温和了些，不像一开始充满戒备和敌意。

　　南黎想了想，荒郊野岭的就算是他想对自己不利也没什么好处，更何况自己救了他。
　　她小心挪动着脚步过去，冷不防手腕被一把拉走。

　　“……！”
　　沈明光扯她到身边，没等南黎回过神身上已经多了一层厚重的暖意。

　　被男生长时间盖在身上覆着体温的衣服一半落到自己身上，南黎的寒冷瞬间被驱散不少。

　　虽然是件破棉袄但也至少有棉花不是？在这温度骤降的夜晚用来御寒再好不过。

　　南黎缩在衣服里，肩膀紧紧贴着沈明光的右臂，脸颊不知道被火光照的的缘故看上去又红又暖。

　　“谢谢。”

　　沈明光觉得南黎很奇怪，明明救了自己的是她，该道谢的也应该是自己不是么？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被夜色浸润的有些发沉，带着复杂的情感。

　　“应该是我谢谢你。”

　　南黎回过头看他，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要是真的扔在这里不出来，你看，可能就被野兽吃了不是么？”

　　沈明光的声音好似温和了许多，在南黎听来甚至有耐心对她解释的意思。

　　于是她也跟着向前面看去，黑黢黢的一片时不时有几声狼嚎，像是在回应沈明光的声音。

　　“……嗯。”

　　火光忽明忽灭，大约身边有人陪着，南黎紧绷了一天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席卷而来的疲惫让她身体有些发沉。

　　“那你怎么会在这？”沈明光忽然问。

　　南黎心底一惊，低着头注视火光没有出声。

　　她的侧脸也那么好看，好看到沈明光一直盯着眼睛就舍不得移开。

　　没有人会拒绝美好的事物，他也一样。

　　沈明光要承认的一点是南黎长得很美，即便她现在堙没在黑夜里，光是看脸沈明光觉得她的容貌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在学校里看到的所有班花。

　　她就像是一朵开在悬崖边的小花，缥缈又柔软。甚至让沈明光产生如果不好好珍惜的话，下一秒可能就会消失的错觉。

　　他失笑着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紧张太久，出现幻觉了。

　　沈明光注意到南黎紧张的神情，忽然就来了兴趣，“你是逃出来的？我看你带的东西挺齐全。”顿了顿果然看到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惊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的眼睛划过一丝了然，试探着说，“离家出走？”

　　南黎猛地抬头，沈明光以为她会反驳自己，或者会说不要多管闲事。

　　但她只是静静得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里跳跃着火光，清明澄澈的好似把人能吸引进去。

　　沈明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是被拐卖的。”南黎垂眸，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得像是蝶翼。
　　“……”

　　这是个很意外的答案。

　　他原本以为最多只是叛逆的少女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更加隐秘的原因。

　　沈明光目光渐渐严肃，他知道在这样的山区很容易发生人口拐卖，没想到就在自己身边。

　　他又仔细打量南黎的衣服，破旧的布料，即便这样也很难掩饰住她的出色的容貌。而且她刚才递过来的棉服明显破了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纵使这个地方离A城很远，但也不至于和A城的生活水平差得太多。

　　所以想来她在被拐卖后也没有受到过很好的待遇。

　　南黎目光清澈，似乎并不因为拐卖这个词的出现而表现出情绪的起伏。

　　沈明光脑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或许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拐卖这个词对于自己而言是什么概念。

　　“被拐卖多久了？”斟酌半晌，他又问。

　　南黎摇摇头，“忘记了。”

　　儿时的记忆变得模糊，她只记得自己的家应该是在一个干净明亮的房间，有温柔的父亲母亲，会哄着自己入睡。

　　床头那只白色的柔软小兔子每天夜晚都会陪伴自己。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全变了。

　　贫穷的山区，刻薄的女人还有一双眼睛总是不怀好意打量自己的男人。

　　南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成长过程中小时候的记忆渐渐模糊。直到她长大后听到左邻右舍之间的闲话，这才知道其实自己是被“捡”来的。

　　而拐卖是什么定义对于年级尚小的南黎而言没有太多的感触。

　　直到上了学，上了高中。她才猛地意识到或许自己就属于被拐卖的儿童，尤其童年的记忆是不是跳跃出来。

　　南黎垂下眼眸，目光里火光舞动，舔舐着她沾着灰也掩饰不住柔嫩光滑的侧脸。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逃出来？”沈明光拿起一根树枝扔进去，声音听不出情绪。

　　仿佛只是很平常的问话。

　　南黎歪着头瑟缩了一下肩膀，想了想说，“他们要我嫁人，我不想。就逃了。”

　　沈明光诧异得看了她一眼，除了纤细的腰肢和如玉的肌肤，还有那双漆黑如明珠的眼睛，□□小巧的鼻梁。

　　她长得很美，但是再美也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生。

　　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居然要嫁人？

　　沈明光突然想起在山区里女孩子未成年结婚的现象似乎很常见。

　　“为什么要你结婚？”

　　南黎不说话，沈明光以为她没听到偏过头去看，却只看到垂落到肩膀的发丝搭在胸前。

　　像是绸缎一样又亮又光滑，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她闭着眼睛微微歪头，月光打在她的睡颜上透出银色淡淡的光晕，在这个寂静空旷的深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辉夜姬。

　　沈明光忽然想起日本传说中的那个从月亮里诞生的美貌女孩，刚刚他挣脱后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跌倒在地，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南黎，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小小的身影错后几步，仓促的姿态中中带着一丝不安。

　　一瞬间，他几乎真的以为这是从月光中诞生来拯救自己的女孩。

　　南黎陷入沉沉的梦境，里面反反复复上演着自己逃走后被抓到的场景，养父母狠厉的眼神，那个被自己称为“弟弟”的男孩怯怯得躲在背后，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

　　突然那些声音都化成一声清浅的叹息，温和又清冷，好似今晚的月色。

　　沈明光看着南黎对着自己的睡颜，鬼使神差得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掠过她漆黑的长发，露出粉嫩的樱唇。

　　她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做了个好梦。

　　柔软的发丝划过手心留下灼热的温度，他放下手，任由那些发丝遮住南黎吹弹可破的皮肤，目光渐渐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