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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似莲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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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自然一片狼藉,一个人围着床单靠在床头抽着烟,微微皱着眉,有些不悦。莫逆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象中的瘦弱,反而比记忆中的少年要成长许多,完全是个男人了,还是那张锐利的脸,在烟雾后显得有一丝疲惫。
“重言…..你好吗?”莫逆的声音出现了一丝裂痕,良久,才问出这句话,说完又后悔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儿去。
幸好重言只是笑笑,继续抽烟,不答。
莫逆惨笑道:“他…是不是…”又觉得多说无益,一咬牙:重言,和我回去吧。
重言淡淡的说:回去干什么。
莫逆心下恻然,一时无言。
重言吸了口烟,你回去吧,留在这儿也没用。
莫逆倒退一步,连连摇头,不,我不回去,重言,那个人不是好人,他对你……
够了!重言把烟拧熄在烟灰缸里,“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你以为留下来就能改变什么吗?”言下之意就是只是给我添麻烦罢了。
莫逆又猛地退了一步,表情突然变得空洞,一缕黑发在额前抖动,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前襟,用力得骨节泛白。莫逆在心里哭泣般喊道,重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逆觉得仿佛已用尽力气,却反而什么也说不出口,心皱成一团乱抖。
这是一句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话,当年自己没有保护重言的力量,在重言最痛苦的时候也无法给他丁点安慰,可这么多年来自己什么也没为他做过,难道不是一种逃避和抛弃吗?自己输给了恐惧,抛弃了重言,可耻的过着安稳的生活。所以才会心怀内疚吧,才会想要给重言补偿,但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求得原谅?自己的补偿,重言根本就不需要。
重言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傻孩子,我这边事业刚刚起步,自然是苦累,前日应酬喝醉了才给你打的电话,不要放在心上。
他低着头白着嘴唇,不知所措。事情哪有如此简单轻巧,他已不是小孩子,深深知道重言这些年来吃苦不少,付出无数。如果不是重言,他们两家又怎能得到这些年的平静生活,他低低说:“你不必如此护我。”
重言走下床来:“你别会错了意,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但也许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谁知道呢?他摊开双手,洁白修长一如当年,缓缓开口道:这双手十分肮脏,做过的事情恐怕你听了会疯掉,现在我要杀了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是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嘱你回去,他对我下了药,接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所以给你三秒钟,速速离开,然后……” 他沉默了一小会:“永不相见!”
“一……” 前尘往事萦绕不去,我如何迈得动脚……..
“二……” 我有负于你,今生无以为报……
“三!” 重言,我只愿你,能得到幸福。
重言一拳捶在墙上,血肉模糊,他呼吸开始急促,面目已然扭曲:你再不走,不要后悔。
莫逆抬起头,眼神晶亮:重言,我不后悔,一直一直。
莫逆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一点名为勇气的东西:“重言,这种事情,他也对你做过吧,我们都是男人,纵然被如此对待,那又如何!”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地狱,吾亦往矣。
少年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以一种献祭般的姿势。
最后一粒扣子还没解开,他便掉入了一个强势但很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宛若梦幻。
重言并不温柔,莫逆的胳膊一直搂着重言的脖子,把脸埋在颈窝里,重言皱皱眉,这小子的眼泪还是这么烫,仿佛能灼伤人的温度。
重言看着身下的孩子,修长的身体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青涩却透着干净的香味,让人沉醉。他闭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黑发被汗湿透,随着动作被甩在一边,侧着脸,更显的白皙,拉扯出胸锁乳突肌疼痛的弧度,暴露着颈动脉的致命。沉默与脆弱的组合让人疯狂。是疼极了吧?睫毛一抖一抖的,烟灰色,密密排着,挂着晶莹的小水珠,泪,或汗,显得迷离而纯净,他的,或自己的。总之,已无关紧要。
莫逆先是觉得疼,疼得□□快要被毁灭般的感觉,慢慢的,意识开始模糊,于是感觉开始变得奇妙起来,仿佛灵魂从每一个毛孔往外蒸腾,在空中萦绕,眼前明明灭灭似乎可看到天女起舞,诸佛端坐,耳边响起纷乱的声音,仿佛无数人在诵念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
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只感到此岸是碌碌苦海水深火热,彼岸才是极乐净土清静无为,便身不由己往对面渡去,身体也越来越轻松,眼前是那大光明,如登仙境。
眼看就要触到那光明了,心中由大悲转为大欢喜又渐渐归于沉寂,多少年来心中没有这般平静过了?只觉飘飘荡荡,直上云霄。
此刻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宛如哭泣,心意一乱,顿是纷纷扰扰如藤蔓一般缠了上来,乱如麻,刺如针,不由痛入骨髓,猛地一睁眼,掉下云端。
他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房间,自己竟然已经回到家中,手上输着液。轻轻一动,觉得痛不欲生,冷汗淋漓。
自己回来了,不知重言有无设法瞒过彼此父母。自己此次前去,实在是太乱来了,对重言对自己对两个家都没有好处,可为什么自己心里,却不后悔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在看到重言听到他声音的一刻,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么多年,重言已经深入生命深处,宛如骨血,不可分离。也许寂寞的自己从小就把亲情转寄到了他身上吧,重言对于自己,如兄如父。
心里分明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明对他……别说了,别说了,他不顾手上的针,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他是哥哥,重言就是我的哥哥,一辈子,只是哥哥……
越这样想,心里也就越清楚,莫逆就越痛不欲生,这次是心上的痛,竟比身体上的痛来的更加猛烈,更加致命,几乎不能呼吸。够了,已经够了,重言说了,这辈子,永不相见。慢慢的,我也会忘记他,心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重言,原来不是我追得太慢,是你走得太远了,你把我排除在你的生命之外,对我的追寻,从来都不屑一顾。不回头,亦不等待,自然也无期待,我不过只是过客,连影子也没在你的眼底留下吧。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两不相欠。
从书上看到,一个男人,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就显得不详,就仿佛飞鸟没有翅膀。
重言,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像是莲花,像是风。我不愿你被束缚住手脚,折断了翅膀,我放你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
所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重言,我对你,从来都是无可奈何,就连爱你,都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