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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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只是抬眼看着赤井，这就算见到他的寒暄。赤井也不以为意，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琴酒也还是戴着那顶黑色斗笠，这也才第二面而已，赤井却仿佛已经习惯了。
“有任务？”不用多说他也知道琴酒找自己的用意。
琴酒吸了一口烟，侧头缓缓吐出烟雾，于是他的面部轮廓便在赤井视野中模糊起来：“嗯。二十天前组织派人去野贺山中找东西，算着脚程应该是要回来了，不过……”
“多少人？”
琴酒对赤井打断自己说话似是有些不满，目光冰冷，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回答：“十四个。”
“找什么东西。”
赤井严肃地再问，琴酒这时动了动，靠在墙壁上的背直起来，坐得端正了些，前倾身子靠近赤井，毫不掩藏地展露出自己的攻击性：“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我，没必要？”
赤井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一丁点兴趣，只是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琴酒，他们目前的地位理应是对等的。这样能给之后他的任务带来一定方便。
到了这里，琴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烟杆，重新放松他绷紧的脊背：“告诉你也无妨，一种药材罢了，是这次研究的关键。”
“明白了，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再去把药材找回来，对吧。”赤井说完这话就起身，他的预判正确，琴酒很快也和他做了相同的动作。出酒馆牵马，他知道琴酒一向雷厉风行，所以他的动作比琴酒还更利索。
“希望你谨慎行事。”琴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
赤井想到，一定有无数人曾因为琴酒的目光不寒而栗。他一点也不屑于隐藏自己眼中的狠戾和锋芒，也很善于以此给予威慑。这样的人就算行走在大街上，路人也一定不敢靠近他的身边。
这次针对的对象和之前组织下层那些人员不同，难度更大。琴酒绝对不会蠢到随随便便，因为酒精或者是没有来由的好意就透露什么。所以赤井决定换一种手段。可能会有点冒险，但对于琴酒来说，也许是获得他情报较好的方法。
他不想一直被动地对琴酒保持观察。他需要琴酒同时也对他保留关注与好奇。
而最好的做法，就是逆反一切以前曾经其他人和他的相处方式，又以不激怒他为底线。
果不其然，琴酒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看向了他。赤井认为，这就表示他的策略暂时是正确的。他朝琴酒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该怎么做。出了长安京内城，上马扯动缰绳，奔腾而去。
琴酒所说的野贺山中，素来有樵夫失踪等传闻，町方也曾派遣奉行调查，然而始终没有下文。从琴酒的表情来看，赤井直觉这次任务并不简单。否则琴酒大概也不会邀自己同行，而不是常年追随他的伏特加。
或许这便是那位“先生”指派给他的任务之一。高危的任务很容易能让人在危急时刻暴露出潜意识的行为，而赤井秀一自己，无疑也就是这项考验的受试者。
不到山底已然没了道路，无法再跑马。二人只好找地方拴好马匹，徒步上山。
许久之前，传闻一经流出，靠山吃饭的业者便惜命地离开了这片山林，久而久之便成了荒山。日前组织派出的那一队人马，大概是近来唯一进山的人类。
不知是否仍然也是传闻在心中作祟，一进山中，赤井便觉得此处阴气甚重。杂乱的枝叶遮天蔽日，即便是阳光也几乎不见有多少真正进入这片山林。耳边细微的呜咽，即便知道是风声也难免感觉瘆人。
琴酒没有出声，但好像有意让赤井在前开路，赤井也并不抗拒。此次前来准备不算足，也见不着樵户借把柴刀。面对横生的藤枝，赤井只好抽出佩刀开路前行，琴酒跟在其后。
他能够感觉到，虽然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沉默，但琴酒此时给人的感觉更为沉静谨慎。
“药材是什么样的？”赤井问道。这次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发问，野贺山并不只是一座孤山，而是成片的山岭。弄清楚之前队伍的目的何在，或许能让他们更顺利地找到。
然而这一次，琴酒迟迟没有回复。
赤井明明白白地听见他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依然紧跟在他的后面。他回头看，斗笠仍然挡住他的大半边面目，只看得见他薄薄的嘴唇仍然紧抿着。
他正想再问，没想却引发了琴酒的不耐烦。他从腰间解下一支小圆筒，抬手扔给赤井：“自己看。”
是因为紧张？赤井不好判断琴酒此时的心境，只是任务要紧，他倒出圆筒中的纸张，展开一看，画的却只是一株外型普通的草而已，不知该从何处查起。他皱起了眉，将纸卷了两卷放回圆筒中，回手递还给琴酒。
琴酒迟疑了一刻才伸手来接。赤井无意间碰到他的指尖，很凉。
“停下。”他突然命令道。
赤井止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琴酒的洞察能力果然非同凡响，连赤井刚才都几乎忽略了地上的足印。时值秋季，正该落叶满山，枯枝落叶一遮蔽，足迹便隐蔽难寻。
幸好琴酒发觉，看足印的密集程度，正好是之前所派出的那队人马。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找到了他们的行踪。近日山中无雨，脚印保留得还相对完整，按着足迹追踪，应该能够寻到人，无论死活。
琴酒没有再说什么，依然让赤井在前面走。果然寻到之前的人在山中设下的营地，还有篝火的痕迹，然而整片营地空无一人。
准确地说，没有活人。赤井挨个检查帐篷，最终在其中一座中，找到一具死尸。
死尸身份确实是那十四人当中一员。然而死状之凄惨，让赤井见到的一瞬有些惊愕，跟随他后面进帐篷来的琴酒也是。看他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愿，赤井仍然自己凑近，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揭开死尸身上几乎被血污浸透的细布。
很明显他的死因便是肚腹上那个将他贯穿的大洞，就连脏器都被搅得模糊一片。很不幸的是，这样的伤口仍然并未致命。因此他回到了营帐中，带着绝望胡乱地包扎伤口，最后在疼痛的折磨中死去。死尸扭曲的表情似乎还留存着他濒死时凄厉的惨叫，血腥早就转化成了腐败的恶臭，像是死亡的恐惧一样，填满了整个帐篷。
就算赤井见过不知道多少死状，此刻也不忍多看那具尸体几眼。随手抄起旁边一堆干净的细布，罩在那具尸首的脸上。琴酒也一声不吭，闷闷地走出帐篷。
赤井跟出去，这时候他才觉得这片失去人烟的宿营地幽静得有些诡异。琴酒走远了几步，估计是不想闻到帐篷散发出的污秽气味。他行到一棵树下，看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淡漠。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足够诉说这个人现在的心乱如麻。
他从腰间解下烟袋，用指尖从小袋子中捻起一小撮烟叶填入，咬在口中，正想用火石引燃，赤井快步凑上，按下了他的手。
琴酒像是被冒犯似的狠狠瞪了一眼赤井，的确，赤井也料到之前绝对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然而他的眼神也无比坚定，压住他的手也更加用力，他能感觉到琴酒手上的力道从抵抗到后来逐渐妥协。
无论是对阻止他吸烟这件事本身，还是对于赤井秀一目前的地位，都算是妥协。
“你想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放松？”赤井问道。
琴酒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也就当做是默认。赤井能够理解，毕竟看到了刚才那人的死相，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赤井继续道：“但是在这种地方，无论是烟雾还是气味，都很容易让我们被发现，比如杀掉那家伙的。”
他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那个方向，只是扬了扬下巴。
琴酒盯了他一会儿，将烟叶抖落，重新把烟杆放回腰间，拉了拉大衣外套的前襟，将其盖住。但他还是声音低沉地道：“你觉得我不会注意这种事情么？但是这里干扰太多，视野也很狭窄。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话，我会比他更快察觉的。”
“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琴酒。”赤井秀一在这一刻很快进入了和琴酒共事的场景，而把要探查关于他的消息放在次要的位置，因此他直视着的眼中流露出并不是伪装而来的诚恳，“但如果，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人呢？”
琴酒对于掩藏自己的情绪非常拿手，因此听到赤井的话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惊讶的反应。
“继续走。”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赤井也同意。现在还没摸清楚野贺山中真正的情况，就算马上撤退，也无法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但他还是无法抛弃自己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毕竟那具尸首上的伤口实在太过骇人，无论怎样的兵器都无法造成那么大又那么惨烈的伤口。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面临的都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况且琴酒仍然抱着双臂，手拢在袖口当中。或许在他来看，情况还未到足够糟糕的时候。赤井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向山中深入。
走在山林之中，仰头根本望不见太阳在何处，也自然无法通过日光来判断时刻。从进山的时间大概推算，应该是在午后接近傍晚。
他还在心中默默估量着，就听着身后“喀嚓”清脆的一声。他回过头去，见琴酒从怀内拉出一只银色的怀表，低头瞥了一眼，声音冰冷地对他道：“四时半。”
赤井倒一点也不对琴酒有这些西洋的小玩意感到惊讶了，只是他忽然想起之前，曾在某家商铺中也见过一只非常心仪的手工怀表，只不过当时好像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买下。等到他归国前夕，再去看时已经被人买走了。
当然，那是只铜的怀表，不可能有如此巧合，正好是琴酒手上这一只。
他只是忽如其来地，对那些无法再补救的错过有些许感伤罢了。
似乎他想得有点出神，导致自己的目光停滞得有点长。琴酒也注意到，竟然直接取下怀表丢到他手里：“拿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山 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