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梦魇(11) ...
-
男孩确实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再加上他平时与人疏远,没什么朋友,直到王扒皮来点名的时候,才发现他不见了。
王扒皮为此暴怒,抽着鞭子,逼问着那些战俘,说出男孩的下落。
战俘们对此自然是不知道的,在鞭子的威胁下瑟瑟发抖。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男孩要逃跑的事,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就提前告知王扒皮以换得一日安宁也说不准,但他们确实不知道,所以也根本无从说起。
除了初千艾。
但她肯定不会出卖男孩,先不说她知道的时候已是他离开前夕,就算是早就被告知,她也不会这么做。
至于下落,这连初千艾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说那些战俘了。
所以王扒皮得到的答案都是清一色的“不知道”、“不清楚”、“没看到”,有的在他的鞭子下,嘴里只知念着求饶的话,再无其他。
就算如此,王扒皮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有人逃跑就是他办事不利,出了差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生命的威胁让他那可怜核桃仁大小的脑袋快速运转:现在的补救方法,要么是把人抓回来将功补过,要么就是把错推给别人保全自身。而现在他连男孩消失的时间都无法掌握,更别说去向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连根头发都找不回来了……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王扒皮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寻找替罪羊的目光找的更快,他快速一眼扫过抱团在一起的战俘们,眼睛一亮,伸手点了一个:“你!就是你!没错,你逃不过本官的眼睛,把他拿下!”
旁边的卫兵迅速行动,将一个战俘生生地从战俘堆里拖了出来,扔到了王扒皮的脚下。
那是一个前一天受了腿伤的男战俘,据说是在搬运军资的时候因为货物的摆放不当,被瘫倒下来的木箱压倒,身上多处重伤,最严重的就是腿了,据诊断说,起码要三个月才能行走,正常干活还需再养两个月,对于战俘营来说,基本上就是个废人,先不说他们这场仗要打多久,光是这治疗的费用,花得就不在刀口上,不如用在粮草上实在。
王扒皮为自己此举不仅能为自己开脱,还能省下一笔不小费用的机智而感到自满,天下怕是再找不出比他更加聪慧的人了。
他给那个战俘安的身份是男孩的父亲,因为忍受不了高负荷的工作,以及听说了自己因重伤将被处死的谣言,就计划逃走。但苦于自己的腿伤行动不便,就只能在夜深的时候保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留下为孩子作掩护。最后还故作痛惜的样子说什么谣言害人,我军仁慈断不会做出什么杀害战俘的可耻行为,再说那男人不明是非,自作聪明,本还有活路却因为触犯军令只能被处死。还说他儿子因为他的蠢笨,昨夜逃走的时候被卫兵发现,直接斩死当场。短短几句话,就将一个人的下场和生死都定下了。
那男子自是连连求饶,直喊“冤枉!”。可王扒皮那会理会他,是不是冤枉他最清楚了,只是嫌恶地将战俘的手扒开,吩咐卫兵立刻拖出去斩首。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王扒皮想要一个死无对证的把戏罢了,而且纵然他那番说辞漏洞百出,也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战俘的生死计较那么多,更何况只是一个重伤的废物瘸子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犯不着为他们花费那么多心思,反正跑出去了也是兵荒马乱,随便一下就会死了,在这个时代是多正常的事啊。
没有人为这个战俘求情,他们纷纷抱团在一起,看着那个人被拖出去,祈祷这灾祸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却没想过这个战俘之前也在他们中间,在沉重的重压下做着同样的事。
“等一下!”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卫兵听到这人的声音,都纷纷停下了动作。
王扒皮献谀地凑上去,问道:“小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初千艾不动声色地笑道:“王监使所说的那个小鬼,可是昨儿派来伺候我的那个?”
王扒皮点点头:“正是。”
初千艾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还真是那小子啊?我知道他在哪。”
王扒皮惊道:“您知道?”
“嗯。”初千艾随即点了点头,“昨天那小子做事毛毛躁躁的,端个水都端不好,茶水洒了我一身。我不太高兴,就叫人把他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心说王扒皮的借口已经够不实际了,没想到这个怪女人的借口更不实际。所有人都看着的,那个男孩,到熄灯前为止,都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呀。
王扒皮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一时拿不准初千艾是什么意思,犹豫着问道:“小夫人……您这……”
初千艾斜眼看他,眼神里透露处几分不悦:“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一定要我和你描述一下那小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才肯罢休吗?”
“不敢不敢。”这一眼神让王扒皮的汗流得更猛了,他嘴上讨着饶,转身对那两个卫兵挥了挥手,将那个战俘给放了。
初千艾佯装生气,快步走出了战俘营,王扒皮唯恐自己惹着祖宗生气了,到时候在吴老二床上吹吹枕边风,参他一本,连忙跟了上去,便还喊道:“小夫人,小夫人,您可别气了,气生多了对胎儿不好!”
初千艾一听见“胎儿”二字,回头直接一个后肩摔的心思都有了,但还是把怒气一忍再忍,回头时,竟已换上了笑脸,“王监使说什么呢?我生什么气呀?”
王扒皮小心地观察初千艾的脸色:“小夫人不是因为奴才顶撞了您,才生的气吗?”
初千艾故作无奈状:“王监使呀王监使,平时看你那么精明的人,这时候怎么那么糊涂呢?”
“啊?还请小夫人明示。”
初千艾见他态度诚恳,就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给搬了出来,缓缓的道:“那小子,跑了就跑了,随便安个理由报上去说死了就好,何必为此多杀一个人?战俘的命虽是不值钱,但王监使你用的理由实在牵强,军中有规定说不可滥杀战俘,你这么做,不是白白落人话柄?若是有人抓着这事不放,硬是到上头告你一状,闹得军心紊乱,你也遭罪,多不好?”
“这倒也是。”王扒皮心想着自己平时得罪的人有不少,说不定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整整他呢。小夫人这一提醒可真是点醒梦中人啊,他虽不怕谁来找他麻烦,但麻烦总是能避就避才是,刚才小夫人的举动,实际是为他解了可能的困局。自己刚才对她的一番猜想,才是不堪的。
“多谢小夫人相救了。只是您这么做,怕是会为自己添不少麻烦。”
初千艾摆摆手,道:“无妨,我本是初来乍到,没什么树敌,不过时名声落得差了点。相信要不了几天,这事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军中大事那么多,谁会多在意一个乡村野妇干出来的事?也就当给我家那位减减麻烦,让杂事少叨扰他的好。”
王扒皮堆着笑:“那是那是,吴二爷能有您这样的人做妾,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啊,要我说,您比那什么阿素好多了,不像她那么目中无人,又聪慧,要我说,吴二爷应当提您做正妻才是。”
初千艾摇了摇头,教训道:“王监使,话可不能这么说,阿素姐姐为二爷做了许多,是我万万比不上的,我还有许多事,需要向她学习呢。”
“是是,小夫人说的是,是小的狭隘了。”
见王扒皮改口,初千艾也满意得点点头,说:“那王监使,您快回去忙吧,时候也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
王扒皮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初千艾看他退走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才似是与某人吐露一般,悠悠地道:“真是狗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