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要藏好尾巴》杨柳垂堤

12、赔礼

　　郁垒简直都要气炸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弟弟，转眼间就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怀里，郁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如果不是郁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他一定会起身找对方好好理论一番。秦雨就算了，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打打闹闹，无伤大雅，秦风又算是什么东西，站出来替弟弟出头，怎么，是欺负他们家小默没有哥哥撑腰吗？当他郁垒是死的啊？郁垒越想越是生气，秦风对小默动手，那是典型的以大欺小，况且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下这么重的手，把人打成这样，郁垒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哥，我疼……”

　　关键时刻，还是郁默的小声哀求拉回了郁垒即将暴走的理智，不然，这俩人就这么在仇梨知大师的寿宴上大打出手，实在是有失体面。

　　“小默，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爸爸……”至于秦风，今天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总不会就这么轻松放过。

　　郁默点了点头，随即又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把郁垒的衣服都染红了。

　　见状，郁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拧成了一团，一个打横将郁默拦腰抱了起来，快步离开了闹哄哄的现场。

　　怀里的小默不仅看着瘦小，抱在怀里也是轻飘飘的，眼下更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地窝在自己怀里，一副小可怜的模样，郁垒都快心疼死了，又气又急，而等他把郁默抱到罗衾身边时，眼看着罗衾瞬间变了脸色，从他手里接过了郁默，转身快步往最角落里无人光顾的空房间走，然后在临进门前，一把将自己推出了门。

　　郁垒顿时愣在了当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花了眼，总觉得在爸爸关门前，他好像看到了一抹明亮的海蓝色，色彩艳丽，张扬漂亮。

　　会是自己的错觉吗？郁垒不确定，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守好这扇门，不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罗衾才一脸凝重地打开了点房门，对着尽职尽责守在门外的郁垒招了招手，轻声道：“小垒，你先进来，爸爸有事想要拜托你。”

　　郁垒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恐怕这扇门里隐藏的真相，会直接冲击他的三观，以至于改变他未来的命运。

　　那一天，郁垒从罗衾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人类和人鱼百年来的恩怨纠葛，身为人鱼的爸爸罗衾，还有弟弟郁默，在这样的大环境底下，面对在周围各种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人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艰难求生，这两人，都是郁垒的至亲，郁垒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爸爸，父亲他知道吗？”郁垒想问的是，父亲知道爸爸是人鱼吗？或者说，父亲他又知道郁默也是人鱼吗？

　　罗衾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郁垒顿时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大了，他要保护爸爸，还要保护弟弟郁默。“爸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个大儿子一向是懂事的，罗衾也很放心，叹气道：“小默断了三根肋骨，他年纪太小，没办法打麻醉，再大的痛楚也只能硬生生受着，现在昏过去了也好，起码没那么疼……”

　　郁垒听着听着，拳头也跟着越握越紧，他气秦风下手太重，更气自己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不然小默也不用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现在最麻烦的是，小默的尾巴露出来了，而且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没办法再化成双腿，要是身份暴露了……”

　　后面的话，不用罗衾说完，郁垒也明白，小默的人鱼身份若是暴露，他们一家也都会跟着倒霉，最不幸的还是小默，后半辈子全完了，郁垒不能想象，他活泼可爱的弟弟会被人类圈养起来，沦为繁衍子嗣的工具，从此不得自由。

　　“小垒，我现在去跟仇梨知大师道个别，你在这里看着点，别让任何人进来，更别让任何人接近小默，明白吗？”

　　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的郁垒慎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小默。

　　罗衾这才急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那天，郁垒脱下了自己的军校校服，把郁默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一路小心护送着，把郁默抱回了家。

　　郁默身份敏感，不敢送去医院，所有的医治工作都是在家里进行，并且由罗衾亲自动手完成，郁垒就在旁边，负责给罗衾打下手帮忙，这其中，当然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郁默也跟着受了不少罪，但是没办法，情况紧急，眼下也只能委屈郁默了。

　　看着郁默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好几天了都还没能醒过来，郁垒就忍不住觉得心疼，每过一天，对秦风的憎恶也就更加深了一分。

　　几天后，郁垒的假期结束了，不得不返回军校，临行前，他特意来到郁默的病床边跟郁默道别，可惜郁默还在昏迷中，一直没有醒过来。

　　等郁垒回了学校后，没想到秦风却厚颜无耻地不请自来，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默默……默默他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他……”

　　一开始，郁垒还不想搭理秦风，总觉得跟一个才入学没多久的新生一般见识，有失体面，况且，把私人恩怨带入学校，公私不分，郁垒一向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但是秦风的话明显触到了郁垒的逆鳞，只要一想到郁默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皱眉忍受着各种医疗机械的摧残和折磨，郁垒就满心怒火无从发泄，恨不得手撕了秦风。更令郁垒恼火的是，郁默所受的痛苦，还有他们这些亲人的愤怒，根本没办法向外说，为了保护郁默，只能所有的一切屈辱打落牙齿和血吞，秦风居然还好意思去看郁默，这人哪儿来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小默根本不需要遭受这些！

　　郁垒是真的气炸了，二话不说就动手，狠狠给了秦风一拳，直接把人揍飞了出去，饶是如此，郁垒还觉得不解气，趁着秦风倒地，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上前，拳脚相加，打得秦风毫无招架之力。

　　秦风忽然挨了一拳，毫无防备之下，扑倒在地，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翻身护着怀里的草编蚱蜢，这是他昨晚熬夜几小时做出来的，远比之前给秦雨的那个更精美漂亮，他准备把这个竹蜻蜓送给郁默，算是赔罪。

　　经过这些天的多方打听和询问，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脉，对自己贸然动手，打伤了郁默，秦风一直觉得很后悔，也很愧疚，他主动去了郁家，想要探望郁默，可想而知，遭到了罗衾的直接拒绝，秦风知道，他已经彻底惹恼了郁默的家人，但他还是想去看看郁默，更想要亲口跟郁默道歉。

　　秦风有心赎罪，郁垒却不想领他这份情，一边动手，一遍恶狠狠地警告，道：“秦风我警告你！别靠近小默！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郁垒的愤怒，秦风也能理解，换了别人对秦雨下这么重的手，自己也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抱着这种感同身受的心态，秦风第一次光挨揍不还手，对郁默心有愧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秦风也心虚，他不知道郁默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会忍不住胡思乱想，郁垒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代表了郁默的情况不太好，只要一想到这里，秦风就觉得满心难受。他之前跟人打闹惯了，下手一贯没轻没重的，习惯使然，一时没收住力，再加上当时又被气昏了头，也没顾上许多，其实他不想对郁默下那么重的手，特别是在后来听说了郁默身体不好，这是第一次被带出来见人后，秦风更是后悔得不行。

　　“我想去见见他……”只要一想起郁默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好半天爬不起身来，秦风就担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满心愧疚，满心担忧，如果不去探望探望，亲眼确认一下郁默的情况，秦风根本不能原谅自己。

　　这已经不是执迷不悟了，这是死不悔改啊！

　　听了秦风的话，郁垒更是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就冲过去，又狠狠踹了秦风两脚，而且是直接踹脑袋，摆明了不留情面，可见郁垒都给气成什么样了。

　　秦风整个人缩成一团，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要不是周围人见情况不对，赶紧冲上去把郁垒拉开，秦风这一次估计能直接从军校给抬到医务室去，说实话，郁垒这次下手，明显有些太过了，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秦风还是刚入学的小学弟，郁垒仗着人不还手，把人往死里揍，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郁垒一向都很明事理，温文尔雅，风度偏偏，对学弟们也都很照顾，唯独这一次，单单对秦风下这么重的手，该不会里面真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吧？

　　更令人惊奇的是，秦风这小子竟然都一声不吭地忍下来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还是那个刚入学就到处惹事，搞得整个军校鸡飞狗跳的秦家少爷吗？感觉跟被人掉包了似的。

　　“秦风！只要有我郁垒在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接近小默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别说他们家小默是人鱼，就算是人类，郁垒也不会让郁默跟秦风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危险分子接触，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安什么好心。

　　最后，那个草编蚱蜢还是没能顺利送给郁默，秦风不无遗憾，又舍不得扔，一直把它放在床头，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上两眼，一边痛恨自己当初的冲动鲁莽，一边又嘲笑自己当初的怯弱无能，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