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要藏好尾巴》杨柳垂堤

11、初相见

　　郁默和秦风的初次相见，还得从十年前的一件旧事讲起。过程并不愉快，可以说，如果并非必要，郁默甚至都不想提起这一段历史，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曾经跟秦风有过交集。

　　因为实在是太丢人。

　　当然，指的并不是说秦风，而是郁默自己。

　　那时候的郁默，也不过才七八岁。因为人鱼的身份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在郁默能学会藏好自己的尾巴之前，罗衾不允许郁默接触外面的任何一个人，这其中也包括了郁诚和郁垒，即便他们都是郁默的至亲也不可以。

　　郁诚是帝国军人，公务繁忙，郁垒比郁默大了差不多十岁，那时候正在帝国军校读书，两人虽然皆是郁默的至亲，但都是常年不在家的那种，再加上罗衾借口郁默身体不好，不宜过多跟外人接触，适宜静养，郁默的身份竟然真的就这么隐瞒下来，并没有在郁家引起怀疑。

　　郁默生在一个最坏的年代，“离洋协定”之后已经过了一百余年，人鱼的数量大幅度锐减，到现在已经是屈指可数。郁默也生在了一个最好的年代，正因为这时候的人鱼数量太过稀少，甚至是已经绝迹，所以没有人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罗衾的良苦用心，郁默能理解，但是每天的生活中除了罗衾一个人之外，根本接触不到其他任何人，郁默的生活有多无聊，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成长到了七岁，郁默终于能成功藏好自己的尾巴了，只要不是情绪起伏太大，或者是忽然间受到惊吓，郁默都能随心所欲地用自己的双腿跑跑跳跳，与一般的人类无异。

　　罗衾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在郁默的央求下，同意带郁默出去参加聚会，这是郁默第一次出门见人，也是郁默第一次跟哥哥郁垒见面，别说郁默了，就连郁垒都很期待。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机甲大师仇梨知的家。

　　仇梨知，跟罗邦齐名的机甲大师，在帝国颇负盛名，虽说罗邦和仇梨知都是帝国鼎鼎有名的机甲大师，但是两人各有所长，罗邦更精于机甲设计，仇梨知更精于机甲制造，这两人，长短板互补，被人并称为帝国机甲设计与制造方面的泰山北斗，权威中的权威。

　　长久以来的合作共赢，使得仇梨知与罗邦私交甚好，正是因为这层关系，罗衾才放心在仇梨知大师过寿的这天，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出来抛头露面，也算是借此机会正式把郁默介绍给外人。

　　不管是作为郁家的小少爷也好，还是作为他罗衾的小儿子也罢，郁默不可能一辈子藏于人后，总得有站出来扛起肩上责任的那一天。

　　临时之前，罗衾还不忘再三警告郁默：一定要小心！藏好自己的尾巴！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是人鱼！

　　这番话郁默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但看到罗衾一脸凝重的表情，还是不敢摆出不耐烦的神色来，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郁默的乖巧懂事，罗衾很满意，伸手揉了揉郁默的小脑袋，似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默，别嫌爸爸啰嗦，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郁默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也没深究罗衾这句话里的深意，满心忐忑地跟着罗衾出门了。

　　在仇梨知大师的家门口，郁默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哥哥，郁垒。

　　年轻帅气，朝气蓬勃。

　　“爸爸。”远远的，看到罗衾牵着郁默走过来，郁垒笑着挥了挥手，然后目光一转，落到了罗衾身边的小肉团子身上，短胳膊短腿，软软蠕蠕的，玉雪可爱，别提多招人喜欢了。郁垒越看越喜欢，脸上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风度翩翩：“这位一定就是小默了，来，小默，到哥哥这里来，有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吗？郁默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虽然外表是一个小肉团子，但实际上，郁默都快三十岁了，郁垒这副明显糊弄小鬼的语气，郁默还真不吃这一套。

　　偏偏郁垒还自我感觉良好，一边笑容满面地看着郁默，一边故意将左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妄图勾起郁默的好奇心。

　　郁默好想翻白眼，但考虑到这也是郁垒的一番心意，遂没拆穿，配合郁垒的动作躲到罗衾身后，露出小半个脑袋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软软蠕蠕的“哥哥”，听得郁垒心都快化了，好可爱！他郁垒的弟弟，简直可爱到不行。

　　“来，小默，给你的见面礼。”郁垒一边说，一边牵起了郁默的小手，将精心准备好的礼物放到了郁默手心。

　　郁默低头一看，只见掌心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草编蚱蜢，造型活泼可爱，神态更是栩栩如生，再加上鲜艳的翠绿色，在这个季节并不常见，可见郁垒真的有用心去准备，就冲着这份难得的心意，郁默也很感动。

　　“谢谢哥哥。”

　　难得郁默喜欢，郁垒听了心里也很高兴，试探着伸手揉了揉郁默的小脑袋，没有遭到拒绝，郁垒干脆直接把郁默拽到了自己身边，想着一会儿亲自带郁默去认人，好好尽一尽当哥哥的义务。

　　见两兄弟相处得不错，罗衾也就放心了，轻轻拍了拍郁默的脑袋，笑道：“别害羞，跟哥哥去玩吧。”

　　郁默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罗衾又转过头来叮嘱郁垒，道：“好好照顾小默。”

　　“知道了。”郁垒满心不在意，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照顾一个小孩子有多轻松，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带着郁默到处去认人的过程中，郁垒忽然遇见了一位在他入读军校时对他诸多照顾的长辈，想着趁此机会过去拜会一下，很快就回来，便叮嘱郁默乖乖呆在原地，别到处乱跑，郁默很乖巧地点头答应了。

　　就在郁垒离开后没多久，一位跟郁默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冲着郁默说道：“你这只竹草编蚱蜢还挺漂亮的，我跟你换。”

　　郁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换！”

　　且不说这好歹也是郁垒的一番心意，郁默不可能换给别人，就冲着对方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郁默也不想搭理。

　　对方估计也是谁家被宠坏了的小少爷，面对郁默的明确拒绝，依旧不依不饶：“换吧！换吧！我这只草编蚱蜢更大，更好看。”

　　郁默这下真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里不住犯嘀咕：更大，更好看你就自己留着呗，强迫别人换什么换啊！脸真大！

　　跟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说不定越说对方越来劲儿，惹不起，那总躲得起吧，郁默转身就想走，谁知对方铁了心不让他离开，一边拽着郁默不放，一边伸手直接去抢郁默手里的草编蚱蜢，一个没注意，还让对方给得逞了。

　　这下子，郁默可生气了，气势汹汹地冲着对方扑了过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在地上滚成一团，纠缠得难分难解。

　　后来还是郁默明显占了上风，把人压在身下，狠狠教训了一顿，其实郁默也没下多重的手，只是牢牢按住了对方的手脚，不让其动弹，想要以此来逼迫对方交出自己的东西。

　　“还给我！”

　　郁默想要让对方交还自己的草编蚱蜢，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脸都哭红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可怜模样。

　　“你……你别哭啊！”郁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笨嘴拙舌地想要安慰对方。

　　就在这时候，变故突生，郁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这可跟他之前动手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脚明显下了死力气，郁默直接就被踹飞了出去，连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别碰我弟弟。”

　　郁默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根本爬不起来，伏趴在地上，吐出了好大一口血。耳边，只听到了这么一句气势汹汹的话。

　　这两兄弟，一个恶人先告状，满肚子坏水，一个问也不问就直接动手，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真不愧是亲兄弟，都一样的讨人嫌。

　　后来，都过了很久以后，郁默才从郁垒口中得知了这两兄弟的名字，哥哥秦风，弟弟秦雨，双胞胎兄弟，都出身于帝国五大家族之一的秦家。

　　可是在当时，郁默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他又气又及，本还想跟这俩兄弟理论个清楚，可刚一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应该是有几根肋骨被踹断了，疼得他瞬间满头大汗，面无血色。

　　这么大的动静，成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郁垒及时赶了过来，一见到郁默的惨状，顿时怒从心头起，整个人都炸了。

　　“小默，怎么回事儿？”

　　“哥……”这时候的郁默，疼得都快失去理智了，未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露出尾巴来，郁默死死地拽着郁垒的衣袖，不让人离开，为此不惜撒娇卖萌，皱着一张小脸，小声哀求道：“哥，我疼……带我去找爸爸……”

　　实在是太疼了，郁默有预感，他的尾巴就要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