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伍良夜

5、第五章 她的秘密（二）

　　张晨讲述完这些，似乎平静许多。宋予初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晨笑了：“你瞧瞧你，还让你安慰我呢。我现在还得哄你。”
　　宋予初感觉自己眼泪停不下来，抽的胸口疼：“别，别理我，我哭一会儿就，就好了。”
　　张晨好像心情好多了,爬下床走过来拍拍宋予初的肩膀：“你不要哭了，我只是想我爸爸了，今天才哭成这样的，我妈的逻辑在我眼里跟狗屁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她抽抽搭搭的说：“她，她也是为你好。”
　　“是吗？我倒觉得是她把我毁了。”张晨不以为然：“我去图书馆了，谢谢你今天听我絮叨这么久，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一定的。”

　　宿舍只剩她一个人，也渐渐安静下来。暮色沉沉，仿佛因为知晓了张晨的秘密，十几平米的空间也变得孤单又悲情。她有点伤感，拿起手机想给江衍溪发信息，可是哥哥对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别人对你微小的善意当成特别珍贵的存在，我怕人家收回善意，你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

　　算了，还不如歇会儿呢。

　　翻出了本传记心不在焉地翻翻，又拿出了手机，某人的短信却先一步钻进屏幕里。

　　“我刚下班，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好难过啊啊啊。”

　　“怎么啦？因为没见到我吗？”又开始耍贫嘴。
　　“并不是，别想有的没的。” 昨天让她琢磨一宿的话，今天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了。

　　江衍溪嘴弯成一道弧度，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字：“有的没的，就是有。出来吧，请你一家好吃的。”

　　宋予初真的是一个特别喜欢吃东西的人，大一不忙的时候她会为了蟹粉小笼坐着火车去外省，吃完再回来。最后因为太担心妹妹的安全了，宋予澈不得不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所以此刻，再伤心难过，也得去见识见识江衍溪说的好吃的到底是什么。

　　打开衣柜，穿了一件白色毛衣，搭了一条卡其色阔腿裤，简单化了个妆就下楼了。江衍溪看见她就咧嘴笑了，从车窗伸出头：“姑娘，打车吗？”
　　宋予初也幼稚地配合：“师傅，去东土大唐吗？”
　　“那地方晚上路黑，你出卖点色相马上就走不拼车。”
　　“成，走吧。”说完开门上车了。

　　旁边的学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漂亮学姐被拐走了。

　　江衍溪看着她的脸，一看就是刚刚哭过，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水汪汪的，声音哑哑的，一看就...一看就喜欢。

　　“江衍溪，我今天真的是特别难过，但是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好吗？”
　　他单手倒车，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道：“我不问，你别说了。”江衍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显得英俊颀长，动作一气呵成，宋予初心重又漏跳一拍。

　　她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去吃什么？”

　　车开到了一个小店面门口，宋予初刚刚下车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江衍溪看她这幅样子笑了：“馋猫样儿，真是伤心不伤胃。”

　　店里放着怀旧的音乐，面积不大，却出奇干净整洁。穿着白色卫衣的老板在吧台里吆喝：“哎哟我的天哪，居然看见你带姑娘了，我是喝多了产生幻觉吗？”

　　“别废话了，两碗牛肉面。”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牛肉软糯，汤底清亮，她拿起小勺子盛了一勺汤，江衍溪看着她说：“难过的时候吃饭不能这么秀气的，端起碗来吃一大口，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宋予初学着他的样子，端起大碗抿了一口汤，果然香气四溢，回味无穷。

　　“我每次不高兴都来他们家店里，有一次是带你哥来的。那时我们毕业，你哥去教学处回来晚了，学生卡刷不开门了，你哥就蹲在宿舍楼门口哭了。”他回想一下补充：“可娇气了。”

　　“我哥还有这么软弱的时候啊。”有点心酸。
　　“他觉着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特别不安。”

　　“后来呢？”
　　“后来他说，这么好吃的面，我得给我妹妹打包回去。带回家好像你也不在，浪费了。”
　　“真可惜。”她拿起筷子夹起面条放进嘴里。

　　落地窗外路灯亮起，车水马龙呼啸而过，人们各自追逐拼凑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心里的这一点小感伤好像只是这个城市及其微小的零件，可有可无。这样一碗热面吃下去，难过也被抵消了不少。

　　“谢谢你陪着我，我好多了，下次我请你啊。”回到学校，宋予初客气道。
　　“好，我今天也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
　　“开心......涨工资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实话。

　　“这样啊，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课。”宋予初有一点点失落的。
　　“好的，明天想吃什么？”江衍溪看见她的脸色垮下来，忍不住笑了，宋予初从前没有注意，原来江衍溪左脸是有酒窝的，像是搅拌咖啡时会出现的小漩涡。
　　真的....好想摸摸看。

　　“明天你还会来吗？”充满了犹疑和不确定的口气立刻被小女人特有的、莫名其妙的自信所取代：“吃烤肉，好久没吃烤肉了。”
　　“好，赶紧回去吧。”

　　其实让她自信的不是恃宠而骄，而是回忆起今天江衍溪的信息：“有的没的，就是有。”

　　怎么办，爸爸妈妈哥哥，我估计要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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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和白胖子见面，白胖子显然不太高兴，一脸不爽，脸颊两旁的胖肉都耷拉下来了。
　　宋予初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昨天，昨天睡不着觉。”

　　胖子“嗤”的一声似笑非笑道：“你要是天天睡不着觉，你就得早点来当全职工了。”
　　宋予初非常惶恐，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理不亏：“怎么说也是事关终身大事的。”
　　胖子一边伸懒腰一边问：“你就知道他就是你终身了？”
　　宋予初无语凝噎，胖子扑哧笑了：“逗你玩儿的，瞅你吓的。”

　　今天胖子没带她去小窗子，两人走走停停，好像到了一个小镇子，两人左拐右拐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来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看到白胖子也不惊讶，只是相互寒暄，白胖子问妇人：“你家老头呢？不在家？”

　　“他女儿又给他寄钱了，他去找邮差拿了。这丫头，生怕他在这边过得不好，隔三差五的给送东西，今天一栋楼，明天一辆车的。家里摆也没处摆，用也用不掉，他虽然天天念叨，您是没看见他那个得意劲儿哟。”

　　话音被一浑厚男声打断：“哎哟，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这个小姑娘是？”一位老人走近，看着精神矍铄，步伐生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白胖子给宋予初和老人互相介绍：“老张，这是你女儿的同学宋予初；丫头，这是张晨的爸爸。”
　　两人皆是一愣，老张连忙握起宋予初的手道：“同学好，同学好，晨晨还好吗？”

　　“她非常好，现在在U大读信息专业，成绩特别好。”宋予初语无伦次，内心激动澎湃，没想到今天一直因为张爸爸的离去伤心难过，晚上却在梦里见到了。

　　“人鬼殊途，我不能让你进家门的，麻烦你替我转告晨晨，爸爸过得挺好的，在这边也成家了。”旁边的老妇人插嘴道：“告诉她可别寄送那些高科技玩意儿了，实在不会用！豪车都七八辆了，我俩谁也不会开，还得雇个司机。”

　　老张看着妇人笑弯了眼睛，继续道：

　　“我走的时候，晨晨才十七岁，实在舍不得她啊，想到把她一个人扔在人世间，我就放不下，想在人间陪她到我最后一刻。”

　　“后来这位白衣大人告诉我，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人间阳气太重，我早晚也要灰飞烟灭，以后也没机会重逢了，我就咬咬牙走了。”

　　“我不是不想去她梦里见见她，我怕她哭鼻子，我闺女在外面独立、骄傲，可是在我眼里呀永远是长不大的小丫头，小宋同学，麻烦你回去告诉她，不用那么好强，柔软一点，活的别那么累。”

　　“小宋同学，晨晨妈妈过得还好吗？”

　　妇人“啐”了一口：“真是死鬼，还惦记呢。”说罢转身进屋了。

　　“张叔叔，张妈妈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过得挺好的。”宋予初说道。
　　“得偿所愿，得偿所愿啊。”张爸爸似乎放心了：“谢谢你小宋同学，谢谢你帮忙照顾我家晨晨。”他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给了她一句叮嘱：“愿你们此生玩儿的尽兴，不留遗憾，但也要永葆赤诚和善良。”
　　白胖子和宋予初和老张夫妇告别后，回红门的路程好像短了许多。两人一路沉默，胖子忽道：“赶紧回去吧，记性这么差，人家嘱咐的话，可别让你给忘了！”

　　非常温情的一梦，总是能被胖子给毁了。

　　“最近我不会天天找你，好好准备考试，寒假有你忙的。”

　　宋予初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还不清醒的张晨去洗衣房说悄悄话，说了很久，只是最后张晨从泪眼朦胧渐渐展颜微笑了。

　　宋予初心情大好，中午下课特意绕到学校北门，回到宿舍，另外三人都在，宋予初拿着特意买来的刚炒出来的糖炒栗子大声吆喝：“快来快来，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三个人一拥而上，肖鹿有些惊奇地看着张晨，张晨拿起一颗板栗，把皮剥了放在嘴里，笑眯眯地含混不清道：“有时间给你买三环边上一家的，巨好吃，没治了。”

　　想学本地口音却溢出了吴侬软语的味道，四个人都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