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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见死一惊旧病发 ...

  •   因为已经请过假了,薛蟠并不急着起床,他半坐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又揉了揉眼睛:“弟弟,你怎么起来了?”

      屋里暖得很,薛蟠伸了个懒腰,推开要给他穿衣服的采桑,径自罩了件纱面狐裘,就去看薛蛟。

      薛蛟此刻正写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旁边贸贸然窜出一颗头来,不由气息一乱,最后一笔不稳,字练坏了。

      薛蟠可看不出来,他只知道弟弟的字写得确实好看,不由夸道:“果然父亲说得不错,你是个有天分的,这字比我们夫子写得还好看!”

      薛蛟听到这里,觉得他是言过其实,不由淡淡笑道:“快去洗漱用饭,过会儿一道给母亲请安。”

      薛蟠却是真心的,他听了这话,也觉得肚子饿了,便坐到软榻上,让采桑给自己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想:怎么弟弟坐得住,我看到书就头疼呢?

      薛蛟将这一篇练过,便偕同薛蟠一道去请安了。这日却有些奇怪,一路上他接连见到好几个母亲身边得力的婆子行色匆匆,一脸凝重。

      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薛蛟暗暗揣测,不由心中一紧,让齐嬷嬷将自己抱起来走快些。

      到了正院,薛夫人眼圈犹红,见两个儿子过来请安,将薛蛟抱起来:“你们怕和许婆子她们错开了。”

      她上下看了看,对他二人道:“蟠儿,蛟儿,你们的叔父去世了。”

      他二人只有一个叔父。

      薛蟠只比薛蛟大两岁,不曾经历过亲人亡故的阵仗,但他也知道死是怎么回事,想起叔父前两月还到自己家来过,亲热地抱着自己玩,他不由渗出两颗泪珠子,依偎到薛夫人身边。

      薛蛟只比他更震惊,只是他瞠目结舌,别人想起他的年龄,只道他是年纪小,吓傻了,或者还不知事。

      薛夫人没多解释,只跟王嬷嬷道:“现在就去给哥儿俩将衣服取过来,先穿素些的,这会要出门。”

      此事太过突然,骤然接到这个消息,她也有些头疼,已经派了人去衙里通知了薛父,这会还得赶紧收拾好去小叔家吊唁。

      不一会,薛父也急匆匆赶回来了,几人一同坐了车赶去薛纶家。

      到了那里,薛父第一个跳下车,而后依次是薛夫人及薛蟠薛蛟。只见府门大开,门口的灯笼已换了白色。

      薛父看到这里,知道弟弟真的是没了,不由悲怆一声:“二弟啊!”

      他们两家住得近,关系又最亲,因此是第一批到的。这家中除了弟媳薛甄氏,就是两个不满六岁的幼童,别无可以主事之人。

      薛经不料长兄先送走了幼弟,他又是族长,只得强忍悲痛,要与弟媳商量身后之事,一同定下族中几个要人帮忙。

      薛甄氏是个不管事的,这时只知道抱着两个孩子嚎啕痛哭,还是仆人来报,她才擦了脸,推两个孩子叫伯父伯母。

      “老爷是昨夜里还好好的,我今早起床推他……呜……身子都凉了……”薛甄氏两眼肿如桃核,恐怕自早上起便哭到现在。

      薛经看到弟弟的尸身还在正堂,倒是换了寿衣,便扑过去痛哭了一场,这才清醒些。

      丧葬后事极是麻烦,薛经夫妇少不得要留着帮衬。

      倒是薛蛟几人,这会儿先同薛蝌薛宝琴一道,父母是没空管他们的了。

      薛蝌也是眼圈通红,恐怕已经哭过一场了,不过他一手牵着妹妹薛宝琴,一手却攥着,显然在忍耐。

      薛蟠比他大两岁,论序是长兄,这时就动情道:“蝌弟弟,你哭罢,我知道你伤心……我、我也……”他说着,自己倒又流了泪来,一半是对离逝的恐惧,一半是为叔父伤心。

      薛宝琴年纪最小,将将四岁,还是懵懂不知事的时候。这一天来先是父亲怎么也醒不过来了,别人都说是“走了”。接着是母亲对着父亲痛哭,再来就是一群人同哭。现在两个堂兄在这里,总共三个哥哥,有两个都在哭,她也跟着一撇嘴,嘤嘤哭泣。

      她一哭,薛蝌就忍住了,到底是小孩,对父亲离世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深入,反倒是妹妹在眼前哭,这是不能不管的。

      他掏了帕子给薛宝琴擦脸,安慰道:“琴儿乖,不哭不哭。”

      薛宝琴抽抽噎噎道:“哥哥,肚子饿。”

      原来她这天起得晚,奶娘还没来得及喂她吃饭,先前一直害怕,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好在桌上有些糕点果子,薛蛟见了,几人合力将这些搬到软榻上,好让薛宝琴坐在那里吃。

      丫鬟婆子们不知都哪里去了,偌大一个院子,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守在门口,看着还有些呆。

      四个小孩一同挤在榻上,只有薛宝琴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薛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心想父亲恐怕再也不回来了,以后就要靠自己保护母亲和妹妹了。
      这么想着,他小小的脸上有些愁苦,而后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坚定神色。

      薛蟠两眼放空,望着外面,全然没注意到自家弟弟薛蛟也是一脸心事重重。

      再次听到叔父离世的消息,薛蛟先是震惊,现在却不禁有些恍惚之感。

      庄周梦蝶,焉知不是蝶梦庄周?

      到底是薛宝钗变成了他,还是他得了奇缘,无意知晓了宝钗的经历?

      自从他三岁那年起,桩桩件件,到现在已有许多事与自己从前所知所忆全然不同。

      拂袖而去的癞头和尚。

      没了药引失了效用的冷香丸。

      父亲的身子康健得很,反而是叔父的亡故比自己知道的时间提前了十年。

      当然,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成了男子。

      这些事有什么联系吗?自己到底是谁?

      旁人不说,薛蝌最是心细,众人之中反是他第一个发现小堂兄满脸潮红,面色恍惚,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还不曾来得及通知一旁的薛蟠,薛蛟就轻轻喘了两声,而后一言不发地闭眼往后仰了过去。

      薛蝌“啊”了一声,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薛蛟原本坐得工工整整,这一后仰,脑勺撞在软榻的大迎枕上,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声,终于惊动薛蟠回头。

      薛蟠爬过去摇了摇他,又按他人中,薛蛟没反应。毕竟是有经验,他知道这是不好了,立刻跳下地边往外跑边喊:“弟弟晕了!快叫大夫!”

      门口那丫头果然有些呆,这时还探头往里面张望,痴痴问了句:“怎么晕的呢?”被薛蟠劈头掴了个巴掌:“我说快去叫人来!”

      那丫头被他打了个趔趄,有心辩驳一下,又畏惧他,不敢再含糊,含着泪跑了。

      薛蝌大着胆子往薛蛟头上摸去,发现触|手一片滚热,便道:“蟠哥哥,蛟哥哥是不是发烧了?”

      薛蟠转身过来,也伸手探了探,接着叹了口气:“不知道呀。”

      薛蝌又想起一件事来:“蟠哥哥,你怎么打人啊?”

      薛蟠一边往门口张望,一面漫不经心道:“她也太磨蹭了,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薛蛟却是在一片恍惚中,来到一处似曾相识之地。

      他左右看了看,又想起一个地方,正是一年前自己刚附到这具身体上时梦到的所谓太虚幻境。

      一样琼楼玉宇,瑶草奇花,云蒸霞蔚,仙雾缭绕。

      唯有一处,这宫殿正门上方挂着一匾,上书三个大字,赤瑕宫,这却是大大不同。

      薛蛟此刻正站在台阶之下,便抬腿缓步踏上。比起上次人小腿短,这次倒又换了具身体,身材修长,着一身银线玉袍,一步一阶,很快就进了正殿。

      殿中背立着一人,并未转身,听闻动静,只淡淡道一声:“你也来劝我?”

      薛蛟问道:“神瑛,此事,你待如何?”

      那人伫立良久,终究道:“大势所趋,事已至此,我必须去。”

      薛蛟冷笑道:“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你不过是一卒子,何必大义凛然!”

      那人摇摇头:“珑珺,你不必如此。”他说着,转过身来,似蹙非蹙,“此事于我,也不是没有益处。”

      绝代姿容、稀世俊美类似的词,放到他身上都不为过,有如夺天地之灵,聚日月之华,才有如斯神秀。

      这人却似司空见惯,毫不在意:“我只知道,你这一去,未必还能回来!”

      说到这里,他似气极,自言自语道:“怎么谁也不挑,偏偏是你?我看那光头必是要趁你不在,将这天宫秩序搅乱,好得逞他的计谋!”

      说到最后,他厉色疾声:“你都知道的,对不对?神瑛,我问你,你甘心么!”

      神瑛仍旧神色淡淡,只是半垂眼帘:“不是我,也有别人,没什么不甘心的。”

      薛蛟捏紧拳头,欲要拂袖,又生生忍住:“好,算我多事。可是你以为去的就只有你一人吗?一道真假不知的天命,竟逼得所有原神四分五裂,这等好计谋,难怪你要迫不及待地跳进去!你、你、我就是不明白!”

      神瑛微微摇头:“先天、后天,本无区别。我说了,大势所趋。”

      薛蛟深深吸了口气:“你还不明白?他们要的,不是仙神一体,而是为佛道腾出路来——”

      神瑛打断他:“我知道。”

      薛蛟定定看着他:“好,好!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他说了这句,转身便要走。

      就在此刻,背后传来对方的声音,使他不由驻足,只听神瑛道:“且慢,珑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见死一惊旧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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