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倾城》金淮Ashley

25、方术

　　“督主，西厂送来的帖子。”方敏才将一张请帖递过颜醉。
　　请帖用的是桃红色的铜版纸，金箔雕琢的牡丹花纹压在四周，人名都是玉石雕刻的。
　　真是跟宴会的主人一般风骚，颜醉笑了笑，她认得出这请帖用的铜版纸在端方阁要十两银子一张，还常常有价无市。
　　“督主打算赴宴？”方敏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尧督主设宴，据说皇上都要亲临，东厂怎么能不去？”颜醉轻笑。
　　方敏才今年二十九岁，在东厂任掌刑一职，办事的本领颜醉是极其放心的，而且自己手下又没有可用的心腹，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说起来，自己当初能被徐忠选中，也多亏了有他的提拔——那时徐忠要从宫中挑选年幼貌美天赋高的小宦官培养，虽然是广撒网，其实条件十分严格，若是没人举荐，连名都报不了。
　　莫公公不肯帮她报名，幸而颜醉从别人那里听了一个八卦，说是东厂的方敏才本来家境殷实，孰料一场大火毁去了他全部亲人，后来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只要咬牙进宫做了宦官。
　　于是那天方敏才在宫里找个僻静的角落思念亲人时，颜醉揣了一把窝丝糖像模像样的去安慰他了。
　　方敏才那时已经是徐忠身边的红人，若是别人挑他家失火的日子来劝慰他，他还要思量一下那人是否真心，但来人是个只有五六岁、粉妆玉砌的小宦官，他看了十分欢喜，不仅帮她在徐忠那边报了名，后来的日子里也常常关照她。
　　“颜督主在封城中了埋伏，和尧督主自然有生死存亡的交情，”方敏才回答道，“可是东厂和西厂势不两立，只怕不会为了督主的各人喜好改变。”
　　“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颜醉心知方敏才是为她考虑，便轻轻笑了笑，“就算我有心与尧督主交好，只怕他的志向也不在能与东厂平分秋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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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忠入狱以后，颜醉便在查抄督公府时趁乱顺走了不少宝贝，这次尧水寒要摆宴，她便从库里挑了一个翡翠白菜让人包上，除了掌刑方敏才、理刑彭一鸣外另带了五名密探，顺便捎上了雪意，浩浩荡荡的前往尧府。
　　颜醉记得当初皇上是打算以亲王礼将尧水寒葬了的，但还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赐给他亲王规格的府邸——要知道死人可以享有莫大的殊荣，活人却应当好好考量的。
　　颜醉进门的时候还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轰动——虽然没人说什么，但东西两厂的竞争关系人尽皆知，所以众人都想从这位新任的东厂厂公脸上读出点什么来。
　　至于两位厂公曾经携手从徐忠手下逃出来的往事，在众人眼里他们不过是形势所迫，根本当不得真。
　　颜醉不动声色的四下张望，发现尧水寒的面子还是极大的，京中百官不仅亲自前来，不少甚至还带了家眷，俨然是要弥补半途而废的春宴。
　　她甚至看到了叶倾雨和宁心笑。
　　她们两个大概是春宴以后就成了朋友，正站在一株樱花树下说笑，听闻东厂厂公到的消息时还好奇的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和颜醉对了个眼。
　　宁心笑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才背着扭伤的自己回花廊的小宦官会是今日炙手可热的厂公，着实怔了一下。
　　叶倾雨反应的比她快了一些，连忙悄悄晃了晃她，宁心笑这才反应过来，向颜醉笑了笑。
　　“你去替我跟那两个姐姐问个好。”颜醉不能再像做掌事时上蹿下跳，便低头吩咐跟在他身后的雪意，“问完了就自己玩去。”
　　雪意连忙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来了宴会就免不了应酬，颜醉深知自己现在位高权重，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敷衍，也就不再去关注叶倾雨，专心同面前几个官员攀谈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德皇帝亲临了。
　　正德皇帝比之前病着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宫人将轿子抬进了院中才落轿。
　　与他一起的还有张皇后和叶贵妃。
　　张皇后之前帮徐忠软禁圣上，幸而迷途知返，无功无过；叶贵妃却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倍受恩宠。
　　众人连忙跪地请安。
　　“颜督主还适应吧？”正德皇帝扫视了一圈，最后向颜醉问道。
　　“谢皇上关心。”颜醉答道，深切意识到皇上果然如尧水寒所说，至今仍然宠信宦官。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现身的尧水寒才姗姗来迟。
　　“怎么还挂着这么个东西，你总也不让伤口见光，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等尧水寒行礼，正德皇帝已经望着他脸上的面具皱了眉。
　　“奴婢伤痕丑陋，恐怕惊扰陛下。”尧水寒解释道，见皇上脸色不缓，连忙前行几步，在正德皇帝面前单膝跪下。
　　皇上这才伸了手，亲自将他左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颜醉有些惊讶的望着他的左脸。
　　尧水寒的伤口看起来很深，但恰恰因为洪邑用的匕首吹毛断刃，所以其实不太可能留下疤痕;但是现在尧水寒脸上的伤口创面明显是不平整的，分明是……明明结痂了又被人重新撕开过。
　　可是谁敢这么对待尧水寒？颜醉心里疑雾重重。
　　在场的大多数人却是不知道尧水寒之前伤口长什么的，皇上也不曾往这方面疑心，只是道：“宫里多的是灵药，不会让你留下疤的，以后再不准戴这种掩耳盗铃的东西。”
　　颜醉心里动了动，觉得皇上还真把尧水寒当成了儿子在养。
　　尧水寒神色怏怏的应了一声诺，便起身吩咐开席。
　　普天之下，还没人敢这么跟皇上甩脸色的。
　　酒至三巡时，钦天监备受皇帝喜爱的那位蒙城起身，说是自己两袖清风，没能给尧督主准备什么礼物，只能献上良方一份，保准他脸上的伤好的又快又绝对不留疤痕。
　　颜醉听到蒙城自称两袖清风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他献上的方子半点好奇也没有。
　　这位蒙城学过几天方术，被徐忠调到钦天监的目的无非是哄着皇上，让他日复一日的不清醒罢了。
　　“那就多谢蒙大人。”尧水寒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方子十分的感兴趣。
　　蒙城连忙从袖中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旁边小宦官连忙接过呈了上去。
　　正德皇帝半路将那方子截了下来，瞄一眼，笑道:“宫中倒也凑得出来。”
　　蒙城又作了一揖:“皇上，药方易寻，可是药引难得，还要看尧督主有没有运气了。”
　　“要什么药引？”尧水寒好奇道。
　　蒙城顿了一顿，才开口道:“取一个壬戌年壬戌月壬戌日壬戌时生的女子的心头血。”
　　满座愕然。
　　颜醉皱起了眉，蒙城只要安安分分的哄皇上多吃几副丹药就够了，这时候出来丢这么个药引子，是嫌日子过得太顺当了？
　　叶贵妃轻轻抽了口气，然后似乎是自觉失仪，连忙低下了头。
　　尧水寒向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贵妇娘娘的八字倒是不合的，反应怎么这般大？莫非是认识这样的女子？”
　　叶贵妃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没有回答。
　　“你宫里要是有合八字的宫女，先借来给水寒用一用，朕回头再赏你。”正德皇帝皱眉。
　　叶贵妃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模样。
　　尧水寒眼睛转了转，笑道:“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娘娘有个妹妹的八字倒是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