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子》kagula

11、第十一颗

　　当气旋淹过我的视线时，我终于相信这是真的，12岁的你映在我眼中最后的样子，是渐渐淡入那春夜的静美笑容，和同时划过脸颊的一痕清泪，我知道我没有看错。在你身边6年，只有那一刻我才看到真正的知世，时而让人抓狂，时而让人心痛，时而让人感沛的完美的月读命，演了一出丢麻烦装好人的戏，却没能将那张面具戴到幕落，无论多痛苦都不曾掉过泪的你…是我让这样的你…哭了吗……
　　我并不是…故意抵触你的……却竟然逼得你赶我走…为什么？我就这样再次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吗？与你的誓言，我未有一刻违背，明明只想保护你……昏沉地坠入混沌的黑暗之中，我的脑海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浮现出你的样子，无能为力地知道这一生，终究还是栽在了你手上。
　　这时从远处晕开一个桔色的光点，慢慢送至勾出熟悉的形状，“洛…神珠？”我伸手够上那颗灯笼状果实的锥底，它停在我面前旋转，化作片片蝴蝶将我牵引，属于知世的微弱气息唤醒我的意识，触觉，呼吸，光和影，空间和时间也渐渐恢复感知。你留给我的最后的饯别，融化在那团磷光之中，植入我心脏的静脉，我似乎更理解你一些了，那个时候，为什么是你来到了我身边，没有半句安慰，坚定地注视着我，没有害怕过我。父母罹难之前，遇到你之后，我变得完全不同了，可是无论我滋事生非，怎样违逆抗拒，知世姬都从来不会改变，要我如何，得以甘心……！
　　澎湃的思绪扑面而来，冲压着脏腑，再次将我淹没，重新踏上实地的时候，眼前的世界仿佛围困在一场末日般的暴雨中，打上我发烫的身体，穿着各色奇装异服的三个人和我相继降落，面对一个似已等候多时的黑服女子，名为壹原侑子的次元魔女移开烟斗，交给侍在身后的单薄少年。
　　“去往各个世界，把飞散的记忆碎片收集起来，救活这个女孩。这就是你的愿望吧？”她对一个抱着昏睡的女孩的小鬼说，他满目祈求：
　　“是！”
　　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只知道我和他们都抱有各自的愿望来到这里，这个愿望在魔女问我之前，就已再清楚不过，它呼之欲出——
　　“我只想立刻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我是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呐。”——而身边的男人一脸假笑地说。
　　“那么，你们的愿望就是相同的，方法都是去往异次元。我可以将其实现，但作为代价，你们必须付出对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
　　对我来说，就只有伴我身经百战的银龙，我犹豫了片刻，决心将它付予魔女。“总有一天会回来拿的。”我对自己发誓，不单因为那是我家传宝物的完美复现，更因为那是知世亲手督造，于13岁生日时送给我的信物。但这一刻，我愿意失去所有，只为回到你守护着的故土。
　　我和他们三人一同踏上旅程，一路上去了各种各样的世界，见过许多一模一样的人，却没能遇到日本国的你，直到第九个世界，与Piffle Princess的社长知世大道寺的照面。无论面容、身段、声音，乃至表情、动作、说话的方式，我震惊于这种相像的程度，虽然我理解那是源自于你们同样的灵魂，她不是你，她的人生里从未有我存在，这个世界，不曾有另一个我守在她身边。我清楚，却更刻意保持与她的距离，意识深处我还是怕把她错认成你，怕过于接近，唤起我对你长远的记忆，但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因为她说“一定会查明真相”时的笃定，我便能认定她就是对比赛做手脚的人，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闷气，拖延着在赛中所受的伤，等待她对我作出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因为压抑着没能对你说的话太久了，当她的做法都和你如出一辙，我不得不想起当初你凭借的那种理由，仍不能原谅你的伪装。
　　而我没想到竟从知世社长口中听到你的名字，隔着重重次元，说这都是你在梦中对她的托付，那夜我不顾伤势只想找个僻静的房间把自己灌醉，她拖着轻盈的步子过来找我，说你提起我时，满怀着微笑：“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大。”我突然没有办法再待在她身边，怕这份感情在同你太过相似的人前无所遁形，手中的酒再怎么喝也喝不醉了。而她却像看穿了我一般，牵起我受伤的左手：“别做傻事了，请早些痊愈吧。”
　　知世……你的那份温柔，原来是植根在灵魂里的东西吗？14岁的初冬，你皱着眉叫我放心；15岁的暮春，你笑着向我道谢；16岁的夏末，你正色地将我拒绝；17岁的深秋，你淡泊询问我的归巢；18岁的第一个望月，你哭泣着送我离去。
　　19岁的时候，我终于再也见不到你，我虽然不曾放弃，也知道希望微茫，而当我以为能够慢慢习惯的一年以后，你却借着另一个你之口，说你一直相信着我，瞬间击溃我的思念，让我无法在此死心。
　　可是没有你的世界，哪里都是一样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