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上）》雾幽

5、第四章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外的春花照进屋内，一片绯红的樱花随风飘入，落入竹质的茶碗中泛起点点涟漪。

　　随手拈去花瓣，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请用。”出声打破这冰冷的僵局。

　　原本呆坐着的众人机械性的捧起茶碗……

　　莲子茶的味道，甘甜，清绵，入口之后还有一丝荷花香气萦绕在舌间让人齿颊留香。

　　皇甫卓端着茶碗，食不知味地喝一口，环伺着他已有１７年未曾踏足的屋子，目光不自然地搜寻着记忆中的身影：嫣然，嫣然，难道你至今未……

　　皇甫岳人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

　　“这个真好吃。”偏偏一个不知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心儿！”凤雳行尴尬的看着捧着一碟果脯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儿。心儿她娘早逝，他这个当爹的从小就把她当成心头肉，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以至造成了她娇纵的性子。看看旁若无人大快朵饴的女儿再看看优雅浅啜的听雪……凤雳行叹了口气：他这个当爹的真是失败。

　　“喜欢就好。”听雪推了一碟不知名的紫红色蜜饯到凤心玫面前，“尝尝这个，你会喜欢的。”

　　凤心玫拈起一个丢进嘴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轻轻一咬酸酸舔甜的的汁液就流进嘴里，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花香，“嗯，好好吃。这是什么？”

　　“蜜渍洛神花。”真是率真得可爱。

　　“我可以带一些回去吗？”又丢了一个进嘴里：唔——真是好吃。

　　“心儿！小女无礼，让姑娘叫笑了。” 唉，真是太丢脸了。

　　“没关系的。” 听雪微笑，“待会我让月娘拿几罐给你。”

　　“这怎么行！太失礼……”

　　“月娘。”听雪打断他的推辞，直接吩咐到：“去拿几罐我们自己做的蜜饯，除了蜜渍洛神花外，记得再加些别的口味的，多抓些玉瑞果脯，凤小姐很喜欢。”

　　“噗！”

　　“咚！”

　　“咳！”

　　凤雳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瞿含韵的茶碗从手里掉到地上，寒冰则是被一口茶呛到。

　　千金也难求一颗的玉瑞果，吃了能增进一甲子功力。她们却拿来……做蜜饯？！还叫多抓一些？！

　　难到说这些蜜饯干果都是……

　　众人开始从新打量摆在桌上的几碟果品，顿时无力：紫霜果晒制成的干果，霞珠泪做成的玫瑰糕，玉瑞果淹渍成的蜜饯……全都是江湖人士趋之若骛的圣药。

　　那这茶不会也是……细品一口：金鲤梦莲，（金鲤梦莲，食其子可驱毒，食花叶可疗伤，食其根可增内力）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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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看着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月娘，果然是生她的气了吗，“月娘？怎么还不去？”手中摩挲着茶碗：竹质的茶碗手感略有些粗糟，可用来盛放食物却很好用。这是她和月娘一起做的。十七年的与世隔绝，在这里样样都要自己动手。

　　月娘一直在忍耐吧。虽然在自己看来娘活得快乐就好，可她何尝又不知月娘有多希望娘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羽睫微敛，听雪起身施礼，“皇甫庄主，请随我来……有位故人，你该见一下。”对满目激动的月娘微微示意，“月娘，再为皇甫少主续碗茶。”

　　正要开口大骂的月娘喉中一紧，无奈地看着17年未见明显已经忘了自己的小少爷：是啊，岳人少爷并不知道庄主当年对夫人做了何等残忍的事。

　　皇甫卓的心里有着恨，但面对听雪的目光……唉，不得不承认。如此姿质，要真是他和嫣然的亲身骨肉，该受到何等的疼宠啊。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不方便在岳人面前显露出什么，“有劳。”其实，他也暗猜着这少女让他见的人。

　　“岳人少爷，请用茶。”月娘闭了闭眼睛暗自咽下一口气，斟茶的手因用力而关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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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雪的花海中，皇甫卓任听雪带着路。

　　“庄主好涵养。”她突然开口，“能克制到现在才杀我。”

　　皇甫卓运足七成功力的奔雷掌停在她的后脑。

　　“那里是苗圃。看，娘就在那儿。”她伸手指向那个在不远处忙碌着的身影。

　　还没等面露激切的皇甫卓张口，远远发现女儿身影的颜嫣然露齿一笑，抱着一钵结着金色小果实的植物开心地跑了过来，“听雪！成功了！成功了！我按照你说的用毛笔把羲河草的花粉收集起来，再进行人工搜粉，果然让羲河顺利结果了……咦？你是谁？”

　　“…………………………”皇甫卓目瞪口呆。

　　“听雪，他是谁啊？啊！！！怎么踩着我们好不容易养活的弭麓茎？！”

　　“抱歉。”愣愣地任这个满眼陌生的秀美女子把自己推离弭麓苗的范围。

　　听雪笑了笑，“娘，这位是皇甫卓庄主，是来看我们的。”

　　“噢，这样。”颜嫣然看上去不太感兴趣，抱着羲河草到一边慢慢侍弄，眼睛中完全没有皇甫卓。

　　皇甫卓看着他曾经的致爱：十七年了，岁月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还是那么的美。但神情中的痴憨，看着自己时的空洞陌生……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听雪的声音清和而淡然，“皇甫卓庄主你当年封苑后，娘生的那个女孩不久就夭折了……”皇甫卓猛地看着她，“娘因为受不了打击……成了今天的样子。”

　　皇甫卓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看来月娘告诉你很多。”但很快嘲讽一笑，“但要活命，也不要找这样的借口。嫣然在有岳人之前，在眉间也有一颗翡翠色的痣！在生了岳人之后，那痣才消失！”他盯着听雪出尘的容貌恨道，“她自甘□□！生下孽种！17年未死算她侥幸！”

　　他没忘，那个夜晚……

　　他处理完一天的武林大小事宜，带着满身的疲倦准备回房歇息。走在通往涤心苑的小路上，夜晚的凉风让他清醒不少：涤心苑的小路真不好走！要是让外人知道堂堂的侬岳庄庄主夫人竟然住在这么偏远的院落里，大概都会以为他皇甫卓虐妻吧？事实上他不知多少次像嫣然提起要为她重建一个象样的别苑。可她总是带着一脸的神秘拒绝他。

　　嫣然的生辰快到了呢。摸摸怀中的羊脂白玉簪，他在玉器店一眼就相中了它：晶莹温润，玲珑剔透，簪体中隐约可见由玉石的天然纹路所组成的一个“嫣”字。这支簪子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想起嫣然的温柔细语，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加快。

　　一道黑影，从涤心苑中掠出！

　　嫣然！他觉得呼吸一下子停止！不！千万不要！无暇去追赶那道黑影，他运起轻功赶到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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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衣杉不整……

　　面带春色……

　　雪肤上的点点红痕……

　　他觉的他的世界在这瞬间崩溃……

　　他的嫣然……

　　羊脂白玉簪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就像他对她的爱……

　　“自甘□□？皇甫庄主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当年的那几张‘纸’？月娘说你和娘原本是一对神仙美眷……怎会经不起如此拙劣的伎俩。”她看着激动的皇甫卓轻轻摇头，从袖中拿出一本因年岁而泛了黄的册子，“同样是‘纸’，庄主你相信哪一个？”

　　皇甫卓接过册子，带着狐疑翻开了它……

　　这娟秀的字迹！他猛的望向听雪。

　　“这是娘的日记。”听雪淡淡地微笑，“我说了：同样都是‘纸’，庄主你相信哪一个？”
　　日记……

　　皇甫卓翻开第一页……

　　一月廿三，小雨……

　　……好高兴，卓哥居然向我求婚了。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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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惊蛰，晴

　　……我怀孕了，这是我和卓哥的第一胎！看他手忙脚乱居然比我还要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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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五，晴

　　……是个男孩，卓哥给他起名叫岳人。真可惜，我本打算要个贴心的女儿叫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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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三，小雪
　　……我的生日要到了呢，卓哥这次要送我的礼物我早已经知道了……是一支很美的白玉簪。嘻嘻！我偷偷试了一下，真的很适合我。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卓哥……我又怀孕了，第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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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卓的手不断的颤抖,攥紧手中的册子：十二月初三！那件事是在初四发生的……

　　就是说那个孩子……

　　是他和嫣然的……

　　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