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慕君心时》树忽

8、梅花蔓红墙

　　07梅花蔓红墙
　　盛安二十八年，除夕
　　皇宫
　　侯门深深，深似海――
　　尤羡飞鸟，任自在……
　　除夕夜，大宫宴毕，就是各宫苑里的小宴，锦公主向来深受圣宠，已是五更，锦梅苑里还有丝乐曲声婉婉传出。

　　“皇宫当属侯门之最，公主生长皆于宫墙，也忧愁侯门似海深？”一道男人的嗓音突然出现。
　　锦公主独身在苑里的梅林，并未被那道熟悉的声音惊吓，只是轻蹙眉头，纤手微扶着梅枝，幽声叹道。
　　“父皇母妃生养大恩不敢忘怀，怎能奢望如飞鸟般生来随性自由？”
　　此时苑中各屋皆灯火明亮，恍若白昼，而锦公主与那男子相隔甚远的立在梅林深处，梅香冷冷，月华淡淡，相携其间。
　　两人偶尔交谈，也是知己之谈。

　　“与你相识，已是这高墙里最大的自由。”锦公主终于露出笑意，想起第一次在梅林相遇，自己仓皇不已，来人却坦然的很，如今竟相识三年见面数十，旁人却不知晓，锦公主不禁感慨。接着又免不了苦恼，自己嫁龄将至，这段梅林约也将终止了。
　　锦公主犹豫着如何向来人说明，斟酌字句，来人又发话了，正是接锦公主之前的感慨。却是语出惊人。
　　“那嫁于我呢？”
　　锦公主一惊，失手折断手里的梅枝子。
　　断枝声在夜色里尤为清脆。
　　两人望着各自眼前盛开的红梅，一时无言。

　　再开口，锦公主勉强压住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纤手紧置两侧，暗含委屈的恼道“我既不知你姓甚名谁，也无从得知你身世来历，关于你的一切，你不说，我亦不问！如今你说这话！”说到最后怒气遮掩不住，声音也蓦得加重。

　　那人却丝毫没有触犯到锦公主的觉悟，仿佛寻常话一般，自报家门
　　“姓陆，单名一个远字，陆远。”只是吐字生硬，还是透露出异样的情绪。
　　一个名字，足矣。
　　即使锦公主尚在深闺，也知道陆远其人。
　　陆远，当朝元老陆家独子，为官五载，锋芒毕露，胆识文采尤为过人。何况他还是此次驸马人选之一。

　　锦公主在陆远道明身份的那一刻对身后男人的认识就截然不同了，像是一道高高的分水岭，一边是隔着夜色黑幕可以倾诉所有的天涯知交，另一边是活生生的却有着纵横利益纠葛的陆家人。

　　一切都不一样了。

　　惊诧、疑惑、折辱、恼怒、不甘、质疑、战栗……种种情绪，一瞬间涌上锦公主的心头。
　　她突然想向上天哀求，她后悔了，她不要知道那人是谁，或者要那人选择沉默，永远离去也好……还能留个好念想。

　　但也只是几个念头间的软弱，深谙宫墙之道的锦公主知道自己需要迅速恢复平静，那些不符合当朝公主对待臣子的情绪都该被压在华服之下。
　　锦公主挺直腰脊，高高抬起下巴，清明的月光便倾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原来是陆公子。”人人皆知陆远是陆家义子，况且陆父尚在朝中，所以陆远也只是被称作“公子”而非“大人”。锦公主此言明显带着挑衅。

　　陆远上前两步，望着锦公主的侧影，直明来意“公主也知皇家婚姻或多或少都有政治因素，而锦公主多年深受隆恩，城人皆知，这一层宠爱不会无缘无故，同时也是表明圣上态度。其中缘由想必公主心知肚明。”
　　陆远说得又快又急，语调僵硬，甚至用词不敬，再不见以往的温和随意。是被戳中痛处后的恼怒，还是说出这类话的不自然，在两个当事人面前，谁也说不清楚。

　　惨淡的静默没持续多久又被陆远急急的阻断了。“我知你向往外面的世界，我已向圣上请旨，将公主府建在城东郊外，到时你可以时时出府。你我相交数年，是有缘分在里头的……”

　　锦公主直挺挺的站在梅树旁，陆远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全无印象，事实上他都说了什么，她一点没听进去。

　　当时陆远就站在她身后，从没离她这么近过，锦公主甚至可以从浓郁的香气中嗅到独属于男子的气息，缓缓将她包绕，就像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想到这，锦公主不禁脸上一热。
　　陆远急促僵硬的声音还在耳边，内容是什么，她早就顾不得。
　　锦公主突然陷入一种极度幸福的状态，那是自小锦衣玉食的她不曾感受过的，就像一团七彩祥云驾驭她飞出高墙，云彩很软，烘得她昏昏欲睡，但又怕脚下的薄云不足以支撑自己，时而欣喜，时而惶恐。
　　锦公主就在这种漂浮恍惚的状态下被宫女扶回了寑殿。

　　旁边侍候的小宫女对公主的举止反应感到奇怪，明明很疲惫，但不睡下，却是坐在梳妆台前，像是照镜子，又像是在发呆。一会面露怒色，一会又变得笑意盈盈。宫女不敢询问，只听清公主喃喃自语过一句
　　“到最终，还是不一样了。”
　　无论是外面的世界太诱人，饮鸩止渴也不忍拒绝；还是对陆远难以忽视的好感，尚有信任余留在心，锦公主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三日后，发皇榜：
　　赐锦公主封号锦城，于城东边郊新建公主府。
　　赐陆家独子陆远为锦城驸马，于三月另择吉日完婚。

作者有话说

　　一枝红杏出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