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倒那个Beta！》白墨丹青

36、愿望

　　我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因为我曾长期服用强力抗信息素的药物，所以我体内的各项激素并不稳定。

　　我蓦地想起了我哥给我的药，又想起萧挽吟释放信息素的时候，我抵抗力超强，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抑制剂也没有怎么受影响的Omega。

　　“你之前发情期是不是反应并不大，断了药之后特别难捱？”他们这里的医务人员问我。

　　我想了一下，我以前确实轻轻松松过发情期，遇到Alpha释放信息素也没有多大问题。而没了药以后，发情期的每一天我都像在放了辣椒的火锅里熬。

　　于是我点了点头。

　　医务人员的面色有些凝重：“这个药副作用比较大，会损伤你的身体，让你越来越依赖它。如果不继续服用它，除非有人标记你，你才能比较顺利地度过发情期。你可能需要先调养一段时间。”

　　“好的，我们知道了。”子鱼说着，便接过医务人员手中的体检结果，然后开始翻看起来。

　　“让你服用这种药物的人，有跟你说这种药的副作用么？”喻冬问我。

　　我摇了摇头，内心逐渐升起一种虚无的感觉。像是心里有什么小兽在啃食我的心脏，不疼，就是感觉有点空空的。

　　“这个后期是可以调理过来的吧？”子鱼握住了我的手，问医务人员。

　　“可是可以，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之前服用的药物药性过猛，发情期到了的话，一般的抑制剂可能对他不管用。”

　　子鱼陷入了深思。

　　.
　　喻冬向底下的人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他原本应该回到母星的，全因为我们的事情，于是折返了回来。

　　子鱼答应了留在实验基地。她打算先一边参与她比较熟练的药草的种植培育；一边逐步上手Alpha的改造实验，以便日后参与我的实验。

　　“会不会很累？”我问她。

　　“我必须得时刻了解你的状况才行。”她朝我笑笑。

　　这些人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实验场地以及住处。非常遗憾的是，由于子鱼要温室大棚和Alpha实验室两头跑，而且两头都离我很远，所以给她安排的住处也很远。

　　“你们没有全自动化电梯么？”我问。

　　要带我们去宿舍的Omega愣了一下：“我们只有核心实验室那几处有全自动化电梯，温室大棚的那边也只有货梯。宿舍区是没有电梯的。”

　　“为什么？”我气了：“修那么大一个实验基地，居然没普及电梯？你们有那么穷么？”

　　那个Omega被我呛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我们拥有最先进最新的仪器。”

　　“但就是没有电梯？”我反问。对于我而言，我很难理解，一个科研基地，有最先进的设备，在宿舍区却没有安装最基础的电梯。这要是在我们母星被曝光，估计在网上会被大骂苛待科研工作者，不把科研工作者当人看。

　　“经费肯定是要优先设备的。”子鱼拉了拉我的衣角，轻轻笑了笑，“我们之前住的房子，电梯也不是不能用么？”

　　我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想和你在一起，越近越好。”

　　我和子鱼，曾经住在电梯年久失修而不能用的楼房里。为了安全，我们住的楼层也比较高，我也在楼梯间设下了一些机关，子鱼单独下楼外出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好几次，我外出回来，站在楼下，看着我们家所在的窗户出神。偶尔，子鱼也会透过窗户捕捉到我的身影，然后探出身子来，朝我微笑招手。

　　她像童话中，被锁在高塔里的公主，我想。

　　那么我呢？是守护她的骑士，还是困住她的恶龙？

　　“没关系，我会时常来找你的。”她安慰我说。

　　我万分委屈：“不够的。”

　　我感觉我们周围的人抖了一下，子鱼淡淡地瞄了他们一眼，我便有一种想伸手把她的头掰过来的冲动。

　　他们大概是觉得我过于黏着子鱼了。可是别人的看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到了我可以为你做实验的地步，我会想办法让我们重新住在一起。”子鱼朝我安抚性地笑笑。

　　于是我的心就稍微松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种做法。

　　.
　　实验基地的人要带着我和子鱼分别去自己的宿舍，子鱼约了我随后在温室大棚见面。

　　我的卧室条件还行，只不过窗户打开，外面也是黑漆漆的水泥墙。通风靠排气扇，光线靠灯泡。像是一个干净整洁、设备还不错的高级监狱。

　　“你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给我们说，我们尽量满足你。”实验基地的人说。

　　我缺子鱼，你们不也让我们相隔两地了吗？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房间看着整整齐齐，貌似什么都有，我却想起了我和子鱼待过的那个小窝。它很旧，窗户有破损，却有阳光和月光照耀进来，也能透过它看到湛蓝的天空和漫天的繁星。子鱼自制了贝壳做的风铃和椰子壳做的碗，床单、窗帘、桌布、沙发套，这些都是我和子鱼一起逛街挑的。子鱼搭配的颜色很舒服，不过分素净，也不俗艳，淡淡的温馨，有家的味道。

　　而我看着面前黑白灰基调的房间，怀疑自己长期在这里住下去会抑郁。

　　我随便倒了点水喝，便出门赴子鱼的约。带我去的人走得太慢，我嫌他磨叽，于是就直接要了地图，根据上面的指示来到温室大棚处。

　　阳光、接近全密封的玻璃、水蒸气，三者叠加在一起，汇成潮湿的热浪，让久在阴冷地方的我有点晕眩。

　　“这个基地大部分都在地下，我估计就只有这里能见到点阳光。”子鱼拍了拍她身边的折叠椅子，朝我笑笑：“来，坐会儿。”

　　我定在那里，望了望这满目生机盎然的绿意，再看了看子鱼。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异样的温柔。

　　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轻轻地擦去她鼻尖上细细的汗珠：“这里确实是这个基地最有点点人味的地方了。就是这里太热，我怕热坏你。”

　　“这点温度不是问题啦，我只是想找个亮敞点的地方和你聊聊天。”在这湿热又明亮的地方，她的脸也稍稍泛红，终于有了点血色，不似之前的苍白。

　　“你在为你哥哥的事情不开心么？”她问我。

　　“我……”我忽然有些迷惘，心中一股郁结之气，又不知道如何散开，“或许，我哥是为我好，他不会害我，我不该生他的气……”

　　“你生他的气是理所应当，不过我们换一个角度，”子鱼的声音很轻柔，“如果你当初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你还会吃吗？在你有充足的药物，不会断药的情况下。”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不吃，我会出入很多Alpha聚集的场合，被迫强制发情的机会会大大增加。而且即便是有抑制剂，不会发情，面对强大Alpha的信息素还是会感到威压而影响行动。我想到便一阵恶寒：“如果不会断药，我会选择吃。”

　　“所以你哥的问题不是他为不为你好，会不会害你的问题。他是为你好，不会害你，但是他没有尊重你的意见。”子鱼轻轻握住我的手，“他擅自为你做了决定，虽然这个决定，你也会支持，但是他没有经过你同意，这点确实是他错了。你下次见到他，好好跟他谈一谈，说清你到底想要什么，愿意为此付出何种代价，并且让他知道，你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好不好？”

　　我的心似乎豁然开朗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和我哥那种强权家长能沟通到哪种地步，不过子鱼能理解我，我便有了一份底气。

　　于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子鱼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之前一直在担心我吗？”我心绪微动。

　　“我只是……”她想了一下措辞，“不希望你被太多负面情绪所干扰。”

　　“家长们并不是完美的，你哥哥应当是专断独行、包揽式大家长的代表。”子鱼笑笑，“但是他愿意让你继续从事军队的工作，也认真帮你找优质且能接受你工作的伴侣，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并不算太糟糕。”

　　我想到了我哥给我找的婚配对象，瞬间闭嘴。

　　“你哥哥急着给你找Alpha，恐怕也是因为药的问题。”子鱼解释，“如果你有了稳定的Alpha伴侣，这个药的副作用就会减小，再好好调理一下，你的身子损伤也会减小。”

　　我点了点头，觉得这一切能解释得通了。

　　子鱼斟酌了一下，然后用极轻又缓慢声音说话，确保不会被他人窃听，而让我能听清楚：“我在想，可不可以用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假性标记你一段时间。当然，这个信息素我来做，独一份。”

　　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可以假性标记甚至彻底Omega，但是如果拿着同样类型信息素的人，也可以让Omega强制发情。而且如果Omega以人工信息素摆脱Alpha控制的话，其实也不利于人类的繁.衍，所以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是管.制.品。

　　如果是子鱼做的话，那么只有她手上有配方，我也不会对其他Alpha发情。

　　“可以啊……”我飞快瞟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你要真标记我也行。”

　　“……真标记的话，你哥怕是要锤死我。”子鱼抿唇一笑，继而低声道说，“信息素的合成要等一段时间，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怕有人做手脚。对了，你想要什么味的信息素？”

　　我想了想，然后涨红了脸：“想要……和你一样的味道……”

　　“我一个Beta有什么味道？”

　　“不是信息素啦！是……你的身上自带的……要仔细闻的……”不是信息素，是体香。是从你肌肤中、沾染在你的衣物上，令我安心又神魂摇曳的气息。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到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像变.态，还是闭嘴好了。

　　子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虽然我对调香还有点兴趣，但是要调成这种味道，我想难度还是蛮大的。毕竟我都想不出该用什么香料。”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直！我有点自暴自弃，心里说不出她有没有get到我的变.态，是该高兴还是悲伤。我甚至怀疑她这么直，是不是装的，毕竟她那么聪明又心细如发的一个人。于是我泄气地说：“那就随便你弄成什么味道。”

　　然后我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只要是你喜欢的。”

　　子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看她那一丝不苟思考的样子，像真在考虑正经问题，没有丝毫的想歪的样子。于是我有点郁卒。

　　“这个问题先告一段落，我们来谈另一个问题吧。”子鱼说。

　　“嗯？”我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千帆，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她问我。

　　我一愣，眼前浮现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幼年的我，站在椅子上，踮着脚看橱柜里父亲的奖杯。

　　“小的时候，我爸爸很忙，不经常回家。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做着很厉害的事，所以我想，长大之后我要比他更厉害。”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发现我哥也很厉害，似乎比爸爸更厉害一点，所以我也想超越哥哥，唔，一点点就好。”

　　我见子鱼笑了，于是便小声地问她：“是不是很幼稚？”

　　她摇了摇头，神色温柔又认真：“没有呀，千帆是一个很有志气的人。而且你也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奋斗，这怎么会是幼稚呢？”

　　“那你呢？”我追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子鱼看着温室里的绿植：“我妈妈在家里的种了很多花，但是爸爸总是嫌它们占地方。所以，我从小就在想，长大后要给妈妈买一个带花圃的房子，让她想种什么种什么。至于职业，我没什么执念，只要能让我认识这个世界就好了。所以去植物园工作、去图书馆当管理员、去历史博物馆当工作者，我都觉得挺好的。甚至想一段时间换一份工作。”

　　“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呀。”我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说到底，我只是没什么出息地想当一个闲散人士罢了。”她笑笑，“但是，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

　　“长大后，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做什么，我不要成为会让5岁的我讨厌的人。”

　　“嗯？”我听到这个说法，颇感意外。

　　“因为人总是会变的，变得优秀、变得勇敢、变得正直、变得庸碌、变得卑劣、变得习惯谎言……”她望着天空，“虽然从小，大人们总是要让我们变得正直优秀，但是我们总是因为各种原因，长成了各种各样的人。

　　刚刚认识这个世界，懂得一点点世界规则的5岁的我，又会如何评价长大后的我呢？不会以金钱和社会地位为标准，而是看我有没有做成自己喜欢的事，有没有变成自己会喜欢的人。世事难料，身不由己，成不了自己喜欢的类型也没关系，只要不讨厌就好，只要不会觉得‘这个人真是糟糕啊’就好……这是不思进取的我，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20岁的程千帆，25岁的程千帆，30岁的程千帆……120岁的程千帆，都绝对绝对不会讨厌你，”还会一直一直喜欢你，我咽下了这句话，继续说道，“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保证。”

　　她看着我，我还以为她又会说什么“未来的事谁能保证呢”或者“你不要立flag”这样煞风景的话。但是她没有，她说：“所以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愿望。”

　　“什么？”我的注意力又完全被她吸引过去了。

　　“你看，太阳已经落下去了，现在的晚霞很漂亮。”她伸手指了指天空，她的指尖所向之处，是一片绚烂的、燃烧着的云霞。

　　然后她靠了过来，轻声说：“我希望你能有实现你梦想的机会，我希望你顺利回到外面去。你那么有朝气和野心的人，不应当困于这个阴暗而见不得光的地方。不要放弃飞翔，千帆。”

　　“广阔的天空，是我对于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