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焰与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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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子鱼抱到了我床上，又帮她把美工刀捡回来，擦干净后连带枪一起递给她。
“你都留着。”我对她说。
她摇了摇头：“暂时先放你那儿吧，我发现我瞄不太准。”
然后她跟我讲了她那天遇到的事情。因为知道有外人进来，所以她提前躲到了柜子后面，待那个人走得比较近后，才开的枪。但她毕竟手生加慌乱，所以只打中的大腿，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一击。
“然后我把椅子砸到他身上，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在门口时碰到了盆栽也顾不上扶，想要去找你，结果半路又遇到伏击。”
子鱼还跟我讲了她遇到喻冬的事情。
“你傻不傻，你可以先回母星的。”我说。
“因为我怕有比我更傻的人做傻事啊。”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然后用指尖戳了一下我手上的绷带。
我看着她的发旋，头脑一热，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子鱼，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喃喃道，要是你先回了母星，再让人来接我。待我回去后，你必定会是和萧挽吟在一起的，到时候即使我再见到你，非分之想也怕是灰飞烟灭。可是，你现在回来了，以关心我之名，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开始在我怀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她抬手掐了一下我的腰：“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何时，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保证个人安全，你知道吗？”
我被她掐的地方变得又酸又软，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胡乱地应着点了点头。
她见了我的反应，有些气急，于是挣脱我的臂膀，转而去捏我的脸，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你出什么意外，那么我为你做的事情都毫无意义，这样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安心……”
“你不会死的！”我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声音之大，连我自己也吓一跳。
我意识到我似乎不该这么大声地跟子鱼说话，于是气势一下子又低了下来。
但子鱼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人固有一死的，千帆。”她捧着我的脸，柔声说，“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提，怕刺激你。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死亡是每个人不可避免的经历，我从来不避讳谈及死亡。千帆，你告诉我，如果你死了，你会希望我怎么做？”她第一次那么近，那么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她柔软的手贴在我的双颊，温热的呼吸细细地拂过我的肌肤。我的心跳在加速，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地冷却。
我艰难地开口：“我希望你好好活下来。”
然后记住我一辈子。这句话却没能说出来。
“我也一样。”她说。
我抿唇不语。
她继续对我循循善诱：“你看，我在世人面前失踪一次，阿吟一定以为我死了——然而我活着。在你面前失踪一次，也活着回来了。若你再一次找不到我，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因为我也许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呢？”
她摸了摸我的头：“沧木星球的植物众多，春天会有大片的花海。那里有一个海牙岛，温暖宜人，很合适养老。所以去沧木和在海牙养老一直是我的愿望。你可以在每年春季去一次沧木星球，退休之后就住在海牙岛上。即便我们分开，只要我有机会，一定回去沧木。若我死了——你要帮我完成这个愿望。”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沧木上的好多种花我都没见过，你要替我仔细看一看。”
我心里难受得紧，她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项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然后一起去沧木的选择。一切都搞得像两人一定会生离死别的一样。我有点赌气地问：“为什么不让萧挽吟替你看去？”
她一怔，然后目光又柔和下来：“她嗅觉太灵，去不了花海这样的地方。”
子鱼低下头：“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个愿望。”
我正讶然，子鱼却又抬起头，眼含期待地看着我：“你答不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终是不能拒绝她这样的眼神。
她舒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床头，拉上被子，脸上带着了结了一桩心愿的满足：“现在也那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于是我被赶了出来。我在客厅站了几分钟，然后满腹心事地靠在她门框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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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挽吟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脸上还是没有什么人色以外。
她带着宋荻把结婚证领了，没办婚礼。
他们上午去领了证，下午就去了医院。
萧挽吟以她的名义提取了当初她和子鱼在医院保存的精.子和卵.子，并要求由她来孕育孩子。
“我爱人身子弱，又怕疼。我舍不得她吃那么多苦。”萧挽吟笑盈盈地对医院小护说，“Alpha不就应该一肩挑吗？”
弄得小护士们看宋荻的眼神都一片艳羡。
“二位长得都那么好看，生下的孩子不管像谁，都会非常漂亮。”护士长笑着说。
萧挽吟摸了摸腹部，笑容里带了几分温情：“我希望孩子长得像我爱人，温温柔柔的。别像我，长得那么凶。”
护士长调笑地看了宋荻一眼：“你伴侣真爱你。”
主治医生咳了一声，他当初是看着这个女Alpha带着一个Beta女孩过来的。现在女Alpha带着新婚的男Omega伴侣，要求移植和前女友的受.精.卵，人家伴侣同意，法律没有禁止，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边不知情的护士们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挽吟笑容弧度不变，宋荻却觉得她冷漠的气息一下子就溢出来了。
她说的不是他，宋荻想。
若是生下来的孩子真的和子鱼一模一样怎么办？自己看着会糟心得不得了吧？不过——
没关系，宋荻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刚戴上的婚戒，自己可能不会看到孩子眉眼长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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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闻到了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起火了？我猛然惊醒，发现烟火的气息是从我房间的门缝漏过来的。
我一时没多想，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蹲在地上的子鱼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火光把她的脸映成了暖橘色，她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她的面前放着取暖用的炭火盆，不过里面没几块炭，倒是有纸烧过后的灰烬。
“你是冷了吗？”我走进几步，发现她脚下放着几朵纸叠的玫瑰，看着像是用废弃的报纸做的。
她特意叠玫瑰是做什么呢？这么想着，我的脸开始烧起来。
她低下头；“不是。”
子鱼拿起一朵玫瑰，凝视了那么短短几秒，然后把它放在火焰上方点燃。
那朵玫瑰就在她手里燃烧起来。她握着花枝，看着玫瑰花瓣一点点在火焰中化为黑色的灰烬。
“你干嘛烧了它？”我叫了起来。
她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然后淡淡地说：“我一个朋友，要结婚的时候伴侣死于意外。前两天听喻冬老师说她找到了新的伴侣，大概是今天举行婚礼。她情路坎坷，我叠几朵玫瑰，祝她以后的爱情婚姻顺风顺水。”
“那也不用烧啊。”我小声嘀咕。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朝我笑了笑：“顺便告诫一下她伴侣的在天之灵。”
“嗯？”我不解。
“传说啊，古地球的东方人，会通过烧纸钱，或者烧掉遗物，来祭奠死者。”子鱼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把剩余的玫瑰都丢进火盆里，平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
那些带着文字的纸玫瑰在被火焰包围后，很快化为灰烬。
“哦。”我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踌躇了一下，我安慰她道：“没事的，你朋友是你朋友，萧挽吟是萧挽吟。我们回去以后，萧挽吟一定还在等着你，她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她定定地看着我，直到一阵风吹过来，她忽然捂住眼睛：“烟熏到眼睛了。”
眼泪从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我被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去拉她的手：“给我看看。”
“别看了，又不是沙子进眼睛你可以给我吹吹。”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拨开我的手，“我自己捂捂就好，没事的。”
我在她身边如坐针毡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问：“你真的没事？”
“嗯。”她把手指微微张开几条缝，那双微红的、泛着泪光的眼睛透过指缝看我。她那晕染了一抹红的眼角弯了弯，像是想对我露出笑意，却忽然又溢出了晶莹的泪水，不住地往下落。
“我原本……不想哭的……看到你就忍不住……”我分不清她的声音是哭是笑，“你转过去……别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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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子鱼的情绪大概缓过来了。她擦了擦已经风干的泪水，转过头看向我时，我正听话地没看她，而是盯着盆里的灰烬。
“你盯着它做什么？”子鱼问。
我有些沮丧地说：“你亲手做的东西，烧了好可惜。”
“你想要？”她的头放在臂弯上，问我。
我迟疑着，思考要不要点头。
她起身，从客厅拿了一叠粉色和黄色的便利贴纸过来。
她把一张张纸裁成花瓣的形状，然后把一瓣瓣花瓣覆到指腹上，用美工刀刀锋一道道碾过。每一道都像碾在我心上。
待到她把所有的花瓣黏在一起后，她把花递给了我。
形状和之前的那几朵玫瑰有点不一样，不过因为是彩纸做的，所以更加接近于真花。
“是玫瑰吗？”我忐忑而略带期待地看着她。
“是山茶。”她说，“要么？”
“要！”我的身体快过我的大脑，飞快答应并把花取过来护在手里，细细端详。
虽然不是玫瑰，有点失望，但是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况且，这朵是子鱼握刀精心制作出来的，每次她用刀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地怕她伤了自己。
“这是一朵假花。”子鱼突然开口。
“它不会凋谢，不会枯萎。但是它不能见水——鲜花赖以生存的水分，会让它变皱甚至溶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好保存。”
“我会保存好的。”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口。
“如果哪天，有人送了你玫瑰，你可以丢掉它。”她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焰与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