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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梦境 ...


  •   “说了要你别这么拼命,会受不了的。”年少的祁川,脸皱成一团,眉目清秀略显稚气。他蹙眉看着拼命练剑的我,眼神暖暖的,随性散漫。
      我眼角瞥他一眼,转身一个剑花,凌厉的剑势刺向他。
      他吃了一惊,剑不出鞘,左右闪身躲避。
      “不练了!”我一甩手把剑摔在地上,边气喘吁吁的比划,边双目圆圆的怒视他。这样躲来避去的,不肯认真拆招,看不起我,把我当成小孩子吗!可是,怎么会感觉那样熟悉,那种酸涩的感觉……
      我吸吸鼻子,转过身去。
      “你怎么了?”祁川追过来,满不在乎的口吻,疏散的步伐,带着一丝得意的关心,“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就说你这样练会伤了自己,你就是不信……”
      我紧紧咬唇,回过头,无法压抑的悲伤与愤怒。泪水噼啪的滚落,却依旧圆圆的瞪着眼睛,怒气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一愣,话说到一半打住,错愕的看着我。
      我狠狠白他一眼,转过身快步走着,止不住抽泣起来。
      “释然,”他拦在我的面前,声音突然柔柔的,清澈的眼神流露出不知所措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愫,他缓缓的开口,“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不舒服,也没伤了自己!”我发泄一样的比划着,推开他。
      “释然!”他高声一喊,我一愣,忽然回过神一般,看着眼前的人,刚刚欺侮与得意的口气,不是哥哥薛天沉恶作剧后对我的安慰和示威,而是祁川,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师兄,我的眼泪簌簌的掉下。不想让自己软弱,可悲伤让人猝不及防。
      “释然,”祁川喃喃道,抬起手给我擦拭眼泪,有些愧疚又心疼的看着我。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躲避,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拂过自己的面颊,轻柔的让人难以放开。他轻声询问,“是不是,我欺负你了?”
      我惊异的望着他。想点头,事实又不是这样,他只是没有认真与我拆招,而让我真正气愤难过的却是他高高在上的关怀,真诚却又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感觉;想摇头,让我委屈的又真的是他,虽然我流泪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忽然想起死去的哥哥,他总是喜欢这样欺负我……
      “是不是,我让你伤心了?”祁川现在的神情只剩下诚心关切。
      我深深呼吸,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你,想家了?”他又问。
      我紧抿双唇,咬着牙忍住泪滴,不置可否。
      “那就是了,”他忽然绽放烟花一般的笑容,留下一地温柔,“我都没有见过你哭,其实你不必这么坚强,你已经够……够……你看琳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祁川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我好,“我的意思,不是说坚强不好,只是偶尔软弱也没什么坏处。”
      我咽咽口水,垂下眼,倦意忽然浮现。
      他真切深深的凝视我,“如果你靠在我肩上休息,我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你,认真的跟你拆招,而且,”他抿抿唇,微微一笑,眨眨眼,“我会帮你求师父,让他告诉你,你的仇人是谁!”
      我动动唇,不知说些什么,想说什么都发不出声音。眼前这个人突然给我一种亲切感,他不知所措对我保证的可爱模样让我心底一阵温馨。
      我似懂非懂的望着他,抬起手,握住他为我擦拭眼泪的手。手背上一道疤,是我六岁被带回逍遥门那天留给他的……

      那时他还不称我为小月,所有的关怀照顾都是出自一颗未曾雕琢过的心。那天之后,他对我的感觉突然改变,有时我无意的回头,会发现他在盯着我看,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的脸都红了,慌忙的移开视线……
      如果说之前祁川对我的关心只是出自善良的本性,师父的命令,或者显示他威风的一种手段,那天之后,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种感情,渐渐深切,浓浓化不开的,现在突然明了,那叫做珍惜。

      “我保证不再欺负你……”
      “我保证不再欺负你……”
      祁川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仿佛还看得到那灿烂如烟花一样的笑容,闭上眼,依旧感受的到那洒落一地的温暖,伸手就能触摸一样。
      “小月,你再试试,叫我一声祁川吧!”
      “小月,你叫一声师兄的名字,我就把我新创的剑招教你,很厉害呦~”
      “小月,你明明可以说话的啊……”
      被逍遥门收养的这十年,我只说过一句话,只有两个字。是祁川让我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说出了两个字,我名字中的前两个字。他总是希望我可以再次开口,也只有他坚信我一定可以重新开口,他想听到我叫他的名字……可当我终于能够说话时,至今为止,我唯一没有机会可以面对,叫他名字的,就是祁川。
      “要和祁川师兄快乐的生活……”
      “第一次下山,总要给你带回点什么。这花叫做酴醾。”
      “小月,如果我们把一切都忘了好不好,我不再想找到爹爹,你也不要报仇,好不好……”
      可不可以重来,我不该那样固执,我应该点头称是的。现在说“好”还来不来得及,我不要报仇,你也不要找到爹爹。我见到了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们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要和祁川师兄快乐的生活……好不好?

      “如果你要回逍遥门,嫁入南宗,我,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让你为难。也不会像昨天那样心软,不会再管你的死活。”幽涣突然出现,好像是完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好像是早已深思熟虑只等一个证明的机会。让人读不懂,让人怀疑。还有那闪着炽热光芒的黑瞳,无限希冀的望着你,让人无处躲藏。
      我突然一惊,转过头,一阵凉意袭来。我猛然清醒,睁开眼,泪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
      原来是梦,梦境却比现实更让人难过。
      只是手中紧紧握住的那只手,传来真实感。

      我揉揉眼,不觉呆了。先前的伤心难过不知所措全部变成对眼前这个人的好奇,敬慕,爱念……
      我擦干眼泪,坐起身,手一直紧紧抓着皑瞳的手不放,眼睛也一直盯着他的脸,舍不得眨一下,只是贪婪的在他的脸庞打转。
      皑瞳,他摘下了面具!他没有戴面具!十年之后,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脸!
      他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双目含笑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任由我上三路下三路无礼的瞪视着他。
      双目如星,长眉入鬓,高挺笔直的鼻梁,有棱有角的轮廓。长时间带着面具的关系,面颊比下巴的肤色稍亮,上唇上的须髭微微泛着青色,沧桑的男人感。脸型下巴像爹爹,目光虽然冷峻硬朗,可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娘亲英秀的影子。他微微一笑,眼中绽放寒星的光彩,凛冽却温暖。
      “哥,我……”我轻轻呼唤,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扯扯嘴角笑了笑,扑在皑瞳怀中,抱住他宽阔结实的身躯,尽情的挥洒泪水。
      “被我吓到了吗?”他坐到我的床边,温柔的揉着我的发。
      我埋在他的怀中,摇了摇头。
      怎么会被他吓到,从第一天见到他,虽然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是我哥哥,但好奇心已经驱使我想一探他的真面目。可是他一直都非常抗拒,就连幽涣都只是在十年前救他时才见过他的真面目,我又深恐他一个不高兴就要赶我走,不认我,一直不敢提这个要求。
      可是哥哥无论何时都是我的哥哥,血缘无法改变,他摘下面具的同时,就是对我妹妹身份的肯定。
      我抬起头,捧起他的脸,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小凝,”他慌忙一甩头,想站起身,脸却唰的红了,生平第一遭,他霸气的忸怩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哥哥会害羞的!”
      我咯咯一笑,突然蹙起眉,这句话,好熟悉。
      “不要用这种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师兄会害羞的!”祁川对我说过的话,仿佛梦境降临,我又看到他的影子,快乐的,哀伤的,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眸子,真切深沉的望着你,像是要走近你的灵魂……
      我颓然坐下身,笑容泯去。

      皑瞳叹了口气,“又哭又笑的,像个小孩子,什么时候长大啊?”他捏捏我的脸,擦去遗留在面颊上的泪痕,抱着我,让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做恶梦了吗?”
      我张了张口,没有回答。那哪是什么噩梦,只是我欠下的情,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无计可施,无法可解。
      “祁川……”我细声喃喃道,“我,梦到他了。”
      痛苦好像会被放大,只是叫着他的名字,我的全身都好似浸没在绝望的深潭中,仿佛那天祁川从我眼前飞身跳入深潭,晃眼间不见踪迹,永远不见踪迹。
      我从皑瞳的怀中挣扎着抽出,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蹿下地,全身因为激动和突袭的凉意而颤抖。
      “你在找什么?”皑瞳凝神望着我,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担心与怜爱。

      我从柜子中拿出随行的包裹,焦急的扯开带子,一股脑的把所有衣物倒出,在其中寻找一支白玉头钗,一朵叫做酴醾的花。
      自从上次离开皑瞳,我就一直没有再戴过,只按着皑瞳的要求,插着他给我的翡翠双钗。现在,翡翠双钗物归原主,我却一直任那发髻随意的立在头侧,不愿夹着我对祁川的怨与恨再次插上那根白玉钗。只是,思念从来没想现在这样强烈过,就好像我马上要失去他一样。
      我轻轻托着钗身,玲珑好似透明一般,钗头的白玉花瓣微微翘起,在烛光下或明或暗的反射着火光。
      “七月花,花季末尾的绽放。有人说它代表着终结。可只有终结才能重新开始……”耳边又回荡着祁川的声音。
      我紧紧握着白玉钗,幽怨的叹息,呜咽的哭泣,声音越来越高。
      “他送给你的吗?很想他?”皑瞳拉我坐在石椅上,对着铜镜,看着镜中哭泣的我,明知我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明明也知道不需要我的回答,他还是自说自话的问道。
      他眼中割舍的痛苦一闪而过,拿起桌上的木梳,一丝一缕的梳理着我的长发,时而抬眼看看铜镜中哭泣的我。不阻止,不安慰,好像要任由我流干一生的泪水,让我以后的生命里在没有悲伤。
      许久,他才停止动作。
      “小凝的长发和娘的一模一样,”他浓重的鼻音深情道,“小时候,经常看到爹爹这样为娘梳理长发。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从铜镜中望着他,纠结的眉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泪水不知不觉止住。
      “只是小凝没有娘美,”他对我笑笑,“哭起来更丑!”
      皑瞳嘴角上扬,眼露讥嘲的笑意,可是晶莹剔透的一滴泪还是从他的眼眶中涌出。一滴,两滴。越落越多。我呆呆的望着他,即使小时候他被爹爹追着打,“切磋”的半个月下不了床,他也不曾落泪过。他是那么坚强,以至于即使现在,他在我面前泪流成河,我还是无法察觉他的软弱,只是心中泛酸,一种还想落泪的冲动,可却不想变得更丑。咬咬牙,似乎有一种叫做坚强的东西,默默在我心中生根。
      皑瞳单手利落的一抓,像舞剑一样简单从容的一转手,在头上给我束起一个斜髻。
      精雕细琢的眉眼,白皙的近乎没有血色的面颊,尖细的下巴,小巧淡色的嘴,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鼻尖微微泛红,额头上几缕碎发滑落,双鬓如雾一样的温柔……镜中依稀出现娘亲的影子,只是那略显哀怨迷茫的眼神暴露了年轻与忐忑的心。
      皑瞳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深深的凝望我,一只手抬起,把我散落在前的发丝掖到耳后,轻轻的抚摩着我的脸颊,擦拭我未干的泪痕。他的手指滑过我的眼睛,顺着鼻梁鼻尖来到嘴唇下巴……
      皑瞳是把我当成娘亲了吗?轻轻一挥手寄托所有思念。
      他握住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触摸,稍一用力,把我手中的白玉钗抽出,信手插在我的发髻边,那苍白无血色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生气。他看着我,他双肩不住的起伏,流出更多的泪水。
      我缓缓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就像以前我趴在娘亲的膝盖前,她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发一样。哥哥不是一味让妹妹依靠的,偶尔让我来安慰你,我们一家人,就像从未分开过,互相扶持,就像从未有人离开过,相亲相爱。
      “哥,为什么你要戴着面具?把脸露出来,就像这样多好啊!”我凝视着他的脸,仿佛又看到了爹爹。
      “不喜欢!”他回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恨恨的说,“跟爹爹一个样,又有娘的影子,看到这张脸就会让我想起死去的家人而难过!”
      “哥……”我轻轻的开口,如果这样,他看到我,与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会不会也很难过?就像他每次见到我都会喜怒无常一样。
      “说笑呢!”皑瞳吸吸鼻子,“只是江湖上见过爹爹的人难免会怀疑,如果被人知道一代侠士薛慕寒的儿子加入了黑焰宫,爹爹会蒙羞的!”
      我心中一阵刀锥的痛,皑瞳,总是想得这么多,到底他还隐瞒了什么伤痛!

      “小凝,你跟我来。”皑瞳抬起头,深吸几口气,眼中换上冷峻与严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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