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9、你大火了！

　　最近，白皓东打给裴铠宸的电话多了起来，话题少不了郭小帆。

　　“铠宸，你说奇怪不奇怪，我那个倔妹妹本来哭得饭都不肯吃，我再劝再吼也不管用，你家小帆一来，没过多久人家就嚷饿了。”

　　“‘你家’两个字去掉。”裴铠宸戴着蓝牙耳机，靠着沙发，盘腿坐在地板上，膝头放着笔记本电脑，双手噼里啪啦敲不停。

　　“不是你家的，还能是我家的？啊，我家也行。别说，我单身这么多年，难得看到个顺眼的，嘿嘿嘿。”

　　白皓东早就离婚了，因为工作太忙，和妻子实在是聚少离多。

　　“你配她，老了点。”裴铠宸的手指停顿了几秒，给出这样的回答。

　　“切，难道你就年轻？你才比我小两岁。”

　　密集的敲击键盘声。裴铠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他也知道白皓东在开玩笑。

　　“白子，你妹妹没事了吧。”

　　白皓东长叹，“太死性了，幸亏有小帆和云云两个丫头轮流开解。”

　　“初恋被劈腿，难免的。”

　　“哟，你和小帆说的一模一样。不愧是一家人。”

　　“......”

　　白皓东窃笑了会儿，裴铠宸又说：“她后来有没有再问过你什么？”

　　“医疗事故是吧，我也等着她来问呢，好着急。可是，人家就是不问了。要真有那种借刀杀人的白衣魔鬼，兄弟追到地狱也把他揪出来。”

　　魔鬼？裴铠宸皱起两道浓眉。小帆不会有危险吧......

　　沉思间，对方提高了声音，“铠宸，你到底参加不参加？再过一周我可又出差了，这一走少说也半年。”

　　“参加什么？”

　　“阿骏发起的聚会，还是咱们老一班那拨人，小规模的，都是熟人。就这个周末。”

　　“等我问问徐秘书，看日程空不空。”

　　这时听筒嘟嘟响，有来电，是裴母。

　　一定又是安排相亲的。裴铠宸懊恼地说：“白子，我先挂了。”

　　“聚会一定要去啊！”

　　“我尽量。”

　　……

　　郭小帆也在聊天，聊微信。

　　“我真的想明白了，老天爷这是可怜我，给我一个警告。放心吧亲爱的们，我再也不会发疯了。我保证！”

　　白羽萱发完这条消息，又贴了一个小胖妞作揖的动图，笑得无比乖巧。

　　祁云云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郭小帆回道：“这才乖。以后都要乖啦。”

　　“喵喵喵。”

　　“好了，我上课了。回头聊。”

　　白羽萱和祁云云同时输入：“回头聊！”

　　郭小帆笑了。多不容易啊，白羽萱可算有点儿缓过劲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祁云云没少往白羽萱的公寓跑，苦口婆心地开导。

　　周围陆续有人就坐，郭小帆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讲台，物业管理员已开始调试电脑。

　　她现在正坐在人力资源部的培训教室里。

　　现在，所有的应届生都已报道，按照规定，他们要接受极盛为期三天的新员工入职培训。授课的是各部门派出的骨干，内容是本部门的职责、架构、产品、重要制度，还有行政部关于员工操守、福利等方面的介绍。

　　对已高强度满负荷工作半年的郭小帆来说，其实完全没必要参加，但不来还不行，这次培训是要纳入年底考核的。而考核结果，干系着来年的薪资与升迁。

　　章天程极度不满。他说人力资源部这种安排很教条，很死板。郭小帆却知道，他不爽的最大的原因是，这三天里秘书室少掉一个供他驱使的人。

　　在丁秘书的坚持下，最终，章天程很不情愿地同意郭小帆参加培训，但要求她保持手机在线，不能关机，“以防万一。要是有非你不可的急事，我去跟HR老总打招呼。”

　　郭小帆就得到了假期般的三天特赦。那些课程她不能更熟悉了，参加这个培训，相当于休息。

　　掌声响起，授课讲师到了。很巧，是珍娜。

　　一位人力资源部的女专员陪着珍娜进来，开始介绍，并做破冰讲话。

　　珍娜发现了郭小帆，对她笑了一下。郭小帆也笑着点头。

　　正听着课，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郭小帆划开屏幕，是章天程。他问一份会议资料的事。

　　“那位小姐。”郭小帆正飞快地输入，讲台上有人轻咳一声，“请注意听讲。”

　　郭小帆回完消息，把手机收了起来，对提醒的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这提醒的人不是珍娜，而是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孩，长得很美。

　　美女这么一发声，会议室的人都扭过头。

　　美女看着郭小帆，嫣然一笑，歪了歪头，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发便有一绺垂在了脸侧，显得靓丽而俏皮。

　　“要尊重讲课老师的工作成果喔！”美女笑得落落大方，“有私事还是课间再说。”

　　郭小帆点头，然后对所有看她的人都笑了笑。

　　讲课之前，那位人力资源部的专员提醒过，课间不要接打电话，手机调成静音或震动模式。但也只说了这些，她既没有接打电话，又把手机响铃设为了震动模式，并未违反什么规定。刚才微信处理的，也不是私事。

　　不过，还是不替自己解释了。那不是越抹越黑，还耽误珍娜讲课。

　　这位香奈儿美女使郭小帆想起了某些学生会干部。

　　“OK！”讲台上的珍娜打个响指，“所有人看我PPT啦。刚才我讲到极盛近五年来在欧洲的市场占有率......”

　　大家把头转了回去。香奈儿美女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帮忙放映幻灯片的小桌。其实刚讲课的时候，珍娜告诉她不必这样，但她还是坚持地守在了那里，郑重其事地说：“Just in case。HR委派我做临时的team leader，总要有担当。”

　　她说这话的时候，郭小帆看得出珍娜眼中的啼笑皆非。

　　香奈儿美女不是人力专员，却比人力专员还专员。

　　他们让她暂时担任这期新员工培训班的班长是有原因的。她被分去了总裁室做秘书助理，她的名字，叫做于霏茗。

　　......

　　珍娜讲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珍娜端着餐盘坐到了郭小帆对面，无视了周围的一道道诧异目光。

　　都是新员工，一起上下课，对珍娜与郭小帆的熟稔，自然感到意外，也包括于霏茗。

　　于霏茗诧异地看了一眼亲密交谈的两人，就继续挑选食物了，极盛的自助餐很丰盛。

　　“小帆，我们那个case，预算急着批下来，能不能帮我再问问丁秘书。”

　　郭小帆淡定地在米饭上浇着鸡汁，“忘记跟你说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发消息给她，她说已经放到章总案头了，顺利的话下午就能签字。”

　　“噢耶，太棒了。小帆，认识你本宫真是捡到了宝，帮我不止一回了。”

　　“彼此彼此啦。”

　　说笑了一会儿，珍娜这才提起上午的事，“被当众点名了啊，心疼你三秒钟。”

　　郭小帆做个鬼脸，“是我不对，还要跟你说句对不起，没好好听课玩手机，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

　　“得了得了……唉，新人。”

　　珍娜说了这句就不说了。多年职场老司机了，她是不会背地里对谁做不好的评论的，何况那是总裁室的人。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她对郭小帆的认真尽责实在是太清楚了。于霏茗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不招人待见。

　　郭小帆吃了一大勺米饭，“你不提我都忘了。已经忙得不像样子，成天计较这些我会累死的。”

　　“嗯，也是。”

　　珍娜看一眼端着盘子站在西餐区精挑细选的于霏茗，嘴角微微一撇。

　　“小帆，跟你说一个八卦，这于美人呢，我打听过，她和章太太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

　　“珍娜女神，小帆女神！”

　　一个人风一样地旋过来，瞬间坐落于珍娜对面，他端的餐盘里堆满了炸鸡薯条，右上角还放着一大杯可乐。

　　“嗬，好大一阵风，把托尼大神吹了过来。”珍娜唾弃地盯着他的餐盘，“大神少吃点垃圾食品，人到中年消化得慢。”

　　“什么话！本年轻帅哥每天都在健身房待至少一小时。”托尼说完，笑眯眯地看着郭小帆，“亲爱的帆帆，帮我问问章总监，我们IT部的培训预算可不可以快点签？哪，你看新人也都来啦，不培训怎么上岗呀，在线等哦。”

　　章天程主管财务，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所有的开支都从他笔下过。现在丁秘书把签批事项都交给郭小帆办理，像珍娜和托尼这样的副总亲自来催，是很常见的，她早就和这些人以及他们的秘书混得很熟。

　　郭小帆镇定地喝了口汤才回答，“昨天交接给丁姐的时候已经跟她提过，今天她会找章总签的。放心好了，如果不出意外，下班前就能批掉。”

　　“好滴好滴，我家帆帆就是美。”托尼谄媚地说，“那就，麻烦可爱的帆帆，下午再帮我打听一哈？”

　　“托尼，你就少给小帆找麻烦了。”珍娜回他一个白眼儿，“人家下午有课好吗，入、职、培训！”

　　托尼震惊，然后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记小帆也是新人。”

　　“恭喜恭喜，您老人家可算想起来啦？新人上这种课还能溜回工位给你催办case？手机都不一定让用呐。”

　　珍娜说了郭小帆被点名的事。托尼猛吸一口可乐：“你说这位于......”

　　珍娜抬头看看，低声说：“在你正后方第二排，长头发，穿紫罗兰色香奈儿套装那个。”

　　托尼飞快地扭头又扭回，也小声说：“总裁室唯一的女生，我知道了，就是她。”

　　“你认识？”

　　“我面试她的，你不知道？哦，对了，那时你们一把手老总回来继续面试，你就走了。”

　　托尼说着，朝郭小帆挤挤眼睛，“我印象太深刻了，想忘掉都难。她在小帆后头进来的。”

　　“哟！”珍娜热切起来，“怎样啊她，有小帆出挑么？”

　　总裁室今年招三名助理，两个男生一个女生。本来，按照珍娜和托尼的一致看法，女生该是郭小帆无疑。后来章天程给于霏茗打出超乎寻常的高分，郭小帆被淘汰，要不是后来董事长忽然增加了一些职位，郭小帆现在还在找工作呢。

　　珍娜打听到这些，心里是很不忿的。从于霏茗上午的表现看，她认为还是郭小帆更适合去总裁室。

　　“呃，该怎么形容呢。”托尼板起手指，“小嘴叭叭的特能说，详尽列举她丰富的各类社会实践。乖乖不得了，人家在当地一线广播电台做过节目编辑，主持中外友好城市访问期间的英文辩论赛，还在联合国当过实习生，给我们展示了满把的政要合影……啧啧啧。抛开能力不谈，她能有机会参与这样规格高、名气响的社会实践，说明她拥有的资源很多。”

　　“八卦地问一下，她父母做什么的？”

　　“父亲是厅级干部，也算高官了。妈妈一样牛掰，在A市一家三甲的专科医院当一把手院长。”

　　“什么医院？”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妇产科方面的医院，叫做……妇幼保健院？”

　　郭小帆捏紧了筷子。

　　托尼说着，怀里手机震动，他取出来划拉几下，瞬间瞪圆了眼睛，看看郭小帆又看看屏幕：“咦？小帆，你、你大火了！”

　　......

　　上午郭小帆被于霏茗当众点名批评的视频，被不知谁录了下来，传来传去，到了托尼的手机上。

　　也传到了总裁室第一秘书，徐秘书的手机上。

　　总裁室，人力资源部总经理蔡平坐在裴铠宸对面，不停地擦汗，冷汗。

　　新来的总裁算是生气了吧。虽然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可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温和气压，堪比雪山之巅。

　　大家对新总裁的印象只停留在能力惊人、魄力一流、精力旺盛、敬业平和等方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火。

　　“加入极盛的新员工，总要经过千挑万选。那么显然，我们的筛选程序，设计不够严密。”

　　此事的严重性不在于视频本身。极盛的一切资料都是打上了公司标签的，包括文字资料、音频、视频等等。胆敢拍摄公司内部培训的视频，并上传朋友圈，入职前保密协议怎么签的？

　　网络如此发达，泄密事件影响恶劣，足以引发极盛股价动荡，那该是多少亿的损失。

　　“蔡总要知道，蝴蝶效应一旦形成，谁也负担不起。”

　　“我知道了！”蔡平汗流浃背，“回去马上开会，争取今天以内处理完毕。”

　　“还有，培训课程长达三天，为什么却没有对应的考试，课堂参与性这么低，三天过去，他们听进去多少？”

　　蔡平点头如捣蒜：“我让他们重新梳理，明天就改规矩。”

　　“已经配备了人力专员，怎么还要指定一名班长？居然还让于霏茗来当这个班长，谁想出来的。”

　　蔡平有些咬牙切齿。还用问，一定是那帮喜欢拍马屁的家伙。新总裁不喜欢搞这套，他早看出来了。

　　“形式主义的东西还是尽量精简，官僚作风对工作效率没好处。”声音低沉而威严。

　　“明白了！”

　　徐秘书送蔡平出来，再三叮嘱：“蔡总，一定要速战速决，千万别让媒体知道。”

　　“好的！”

　　徐秘书回到办公室，裴铠宸靠着座椅正看手机，面沉如水。是那段视频。

　　很短的视频，多集中在于霏茗的脸上。妩媚多姿，身材窈窕，妆容明艳，显然拍摄的人是男性。

　　但裴铠宸反复看的还是那仅仅一秒钟的镜头。郭小帆的。

　　她镇静自若地放下手机，对于霏茗露出歉意的笑容，随后，向四周望了望，眼波掠过周围，也扫过拍摄者。此时，便是在与他对视。

　　只是那短短一瞬，他的内心却泛起涟漪，慢慢地荡漾开来，久久不息。

　　这样一双灵动而淡然的黑眸，使他不想挪开目光……

　　“总裁。”徐秘书小心翼翼地提醒，“蔡总已经走了。”

　　“嗯。你坐。”裴铠宸放下了手机。

　　徐秘书立即正襟危坐。这是要谈谈“家务事”了。于霏茗这么极品，真叫人扶额。

　　“视频，你们都看了？”

　　“看了。”徐秘书有几分无奈，“秘书群里都转了。”

　　郭小帆和于霏茗也在那个群里。不知这两个人看见了是何感想。一定截然相反吧。

　　身为总裁室员工，看不见自己这份工作所应承担的重要职责，只想着如何显摆，狐假虎威。

　　“要是您早点来就好了。”徐秘书感慨，“面试由您亲自出马，多好。”

　　裴铠宸的目光回到眼前的一份卷宗上，于霏茗的资料，包括面试表现的录像。

　　一看就知道章天程存了私心，生生把分加上去的。

　　“她言之凿凿，说什么，一个好的team leader就该身先士卒，熟悉各项基本产品、基本业务的一切流程。呵，这么喜欢以team leader自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极盛当个总裁助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徐秘书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太习惯于高高在上。”所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华丽的香奈儿套装裹着的，是一颗浮夸又浮躁的心。

　　极盛是跨国企业，有很多外国雇员，公司邮件、办公系统和官方网站也是英文的。

　　但徐秘书和裴铠宸都是中国人。

　　中国人当然说汉语。像托尼和珍娜给自己安个英文名字，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中文名字用英语很难发音。

　　平时大家交流，偶尔带一两个外企常用的、办公特色浓厚的单词，比如：“这种做法我们讨论过，还是放弃了。不make sense。”意思是，毫无意义。

　　还有些英文术语，是极盛专用的。夹杂着中文讲，只是为了便于沟通。

　　但于霏茗却特别喜欢这么说话。她在国外念了一年，拿了个硕士学位回来，英语交际能力很一般。但她说话，总要带上几个洋词儿。

　　第一天报道，她就对徐秘书说：“徐哥，咱们boss是什么style？每天都什么时候在office？人nice不nice？我看过新闻里他的照片，长得好man哦，figure也好棒。”

　　徐秘书严肃地强调，上班要专注工作，决不能议论老板的私人生活。

　　心里面，他把她和招她进来的人好一顿腹诽。

　　大妹子，你跟谁炫耀呢，本秘书也是藤校出来的好吗。这里是中国，都是中国人，好好说国语行不行。

　　“Team leader。”裴铠宸重复着，“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可以理解。既然她这么想熟悉基础的东西，好好打造自己，那就去好好打造吧。”

　　如此气焰，哪天真遇到了大领导，得罪了人家，丢脸的还是极盛。

　　徐秘书心领神会：“三天后就调她去西郊研发基地见习。”

　　能见习多久就多久。其实很多人都羡慕呢，那可是核心产品的工厂啊。就不知道于霏茗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喜欢生产一线。

　　“嗯。这三天入职培训，你作为她的直接主管，要仔细查看她的学习记录。考试不合格的话，就直接找人力资源部吧。”

　　裴铠宸合上了于霏茗的档案，朝案角一推。

　　要是入职培训都不过关，那还来干嘛。

　　徐秘书接过于霏茗的档案袋：“好的。那咱们，还是只有三个秘书？”

　　“宁缺毋滥。”电脑发出视频会议提醒，裴铠宸点了开来，输入密码，接入会议室，“先辛苦你们一阵子。要是实在人手紧，我再找蔡平。”

　　“噢！暂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