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21、小帆，你今晚真美

　　郭小帆去完洗手间回来，DJ已经换了曲子，是那支有名的《For Auld Lang Syne》。

　　这曲子轻缓而伤感，光束灯配合着韵律，打出飘忽坠落的漫天星雨。舞池里丽影旋动，裙摆飞扬，经过首曲的磨合，舞伴们已逐渐娴熟。

　　郭小机戴好面具，脚上的酸胀感再度袭来，她的目光向墙边逡巡，打算找个地方坐一坐。

　　有个戴着蜘蛛侠面具的男人握住她的左手笑道:“可算等到你了，这支陪我跳。”听声音，是闻睿。

　　做过一次搭档，郭小帆已经跟他很熟了，马上推辞:“大哥，行行好，我踩了一晚上高跷，腿都木了。话说刚才你不是和陆丹丹跳来着……”

　　闻睿笑道:“她被杨枚枚抢走了，到底还是暖男吃香。小帆，你很强的，就陪我跳这一支。”

　　“不好意思，小帆跟我跳。”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油光可鉴的黑发，银灰色公爵面具，两排雪白牙齿被荧光灯映衬得带点儿阴森。田洋。

　　郭小帆没说话，她被他惊得差点笑了。田大少爷脸皮够厚的。

　　“是不是啊小帆，”田洋伸手格开闻睿，就要环上郭小帆的腰，“刚才你都答应我了，要和我跳一晚上的。”

　　又对闻睿得意道：“闻睿，你靠边站吧，我们是高中同学，一个班的。”

　　有人轻咳一声，“这位高中同学，小帆是我的舞伴。”

　　高大魁梧的黑衣男人戴着佐罗面具自黑暗中现身，不容分说地拥她入怀，滑入舞池，迈开舞步。

　　进转点娴熟，完美踩中节奏，双手力道恰到好处。在他的怀里，她好像停歇在花朵上的蝴蝶，无须担心步伐，只要跟着那花朵摇摆，旋转。

　　怔忪间已被转了一圈，刚好瞥见田洋一脸悻悻，被闻睿揪住手臂拖向墙边的吧椅，看来是要盘问。

　　她叹了口气，对搂着自己的男人道：“裴总，谢了。”

　　她太熟悉他的声音了。

　　“不客气。”裴铠宸将她搂紧一些，微微低头，对着她的耳朵说话，她嗅到浓烈的烟草气息。

　　“你怎么也……”

　　话说一半又停住。她看见了他的荧光手环，但不是极盛的标识。

　　“你以中鼎员工的身份进来？”

　　“嗯。”他轻描淡写地说，“徐秘书给我找了全套手环，每个企业的都有。”

　　“……徐秘书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

　　怎么忘了，总裁也是单身狗啊，钻石级别的而已。但他不参加团建，只泡泡舞场，明摆着不想让其他员工知道。徐秘书真周全，这掩饰工作做得好。

　　裴铠宸笑了。光束扫过他的脸，黑眸熠熠生辉。

　　“你来派对……他们都不知道吧？”

　　裴铠宸点头，随着节奏，握着郭小帆的右手，又让她转了一圈，然后轻车熟路地揽住她的腰。

　　“裴总，你跳得真好。”

　　“你也是。”

　　“不，国标舞女人会跟就行，主要靠男士，带得好才能……嘶。”

　　裴铠宸忙停了下来：“怎么了？”

　　郭小帆转了转脚腕，从裴铠宸掌中抽回右手，身子略微后探去摸脚跟，咬着牙抱怨。

　　“我的腿脚，实在是吃不消了……得，脚跟磨破了……喂，你做什么！”

　　裴铠宸弯下腰去，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音乐还在继续，跳舞的一对对都停止了舞步。

　　隔着面具郭小帆也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的热力。团建时她是组长，穿白裙子的又没有几个，肯定不少人认出她了，尤其是闻睿陆丹丹杨枚枚，他们一直和她聊天……

　　面孔发起烧来，自打重生，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个男人公主抱。

　　“你不是腿脚不行了吗，我抱你离开这里。”

　　裴铠宸说完，笑着向周围看了一圈，不时点头，好像他都认识，又好像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他本来就是她的护花使者。

　　口哨声此起彼伏，有促狭的喊起来，“兄弟好样的，大胆地向前走啊！”

　　“结婚了给我们散喜糖！”

　　“生娃了给我们散喜蛋！”

　　裴铠宸面向那些声音发出的方向逐一点头回复，“一定，必须，绝对的！”

　　然后，就这样抱着郭小帆迈向酒吧大门，早有机灵的小弟替他把门打开，同时把郭小帆的小手袋递了过来。

　　跨出圣皇，盛夏都市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条街处处是酒吧，街边不乏摆着圆桌聊天喝酒的客人，见他俩亲密成这样，少不了起哄兼带鼓掌。

　　郭小帆哭笑不得：“裴总，你好放我下来了。”

　　裴铠宸脚步不停，动作不变，“我的车就在前面。我送你回家。”

　　“可是……”

　　炙热的铁掌在她腰间微微用力：“小帆，放松一点，不要像被绑架一样好不好。”

　　他还没有摘面具。郭小帆看着他脸孔上扣的黑佐罗，笑叹了一声。

　　这男人看着温文尔雅，可执拗起来，谁拦不住他。

　　只有投降：“好吧，遵命。”

　　她伸手绕过他的脖子，男人趁势将她朝上托了托，使她的上身向他的胸口倾斜，她的额头差点抵上他的右颊，另一只手便靠上他的胸膛。

　　薄薄衣料下，是张力十足的胸肌。

　　她缩手，将碎发拂向脑后。近在咫尺的脸轮廓分明，深邃粗犷，富有魅力。这比A大那次离得还要近，几次差点蹭上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依稀嗅到剃须水的味道……

　　“裴总，”她喃喃地说，“你害死我了，张扬成这样。”

　　要是被哪个家伙拍下来……

　　抱着她的佐罗笑道：“这点小事，对你来说连麻烦都算不上。”

　　“这个么……对了，裴总，你来派对干嘛，找女朋友？”

　　“看我的面具。当然是来英雄救美的。”

　　裴铠宸微微一笑，仿佛真的化身为浪漫英武的侠士。

　　“那就，再次感谢裴总……惭愧，这话我真不记得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放我下来吧，我很沉的。”

　　“举手之劳。”裴铠宸又向上一托，“你很轻，还可以再胖一点。”

　　“我……”

　　郭小帆有点凌乱。那杯马提尼只喝了一半，后劲还真不小，她开始头昏。不过，是她被酒.精侵蚀得笨嘴拙舌了，还是这男人在……撩她？

　　男人绕过街角，停在他那辆黑色SUV旁，将她放了下来。她正混沌着，双腿又依然酸痛，不由自主地靠在车门上。

　　裴铠宸伸手扶住她，取下了她的面具，他自己却没有。街灯从他身后投过来，佐罗侠士的面孔隐在阴影里，她的脸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眼前。

　　“小帆。”

　　他向她俯下身来，声音轻柔，好像比马提尼更为醉人，“你今晚，真美。”

　　他在贴近，近得几乎蹭到她的鼻尖，即将吻上她的唇。

　　她的手袋却忽然震动起来，手机铃声大作。

　　郭小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忙拿出手机。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点了接听键，已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你好，我是郭小帆。”

　　“小帆？”那边的男孩惊喜地说，“我是田洋，你现在哪儿，没事吧？”

　　郭小帆看了裴铠宸一眼，他只是站直身子，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原来是田少。”郭小帆淡淡地说，“回田少的话，我很好，劳你挂念了。”

　　“那个被抱出去的人……”

　　“是我。田少有意见？”

　　“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帆，我打过来其实是想说……刚才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哦，你是指我找到亲人这事，这么在意啊。”

　　田洋也不笨，一定反应过来了。又或许，他向极盛的其他员工打听过了。

　　郭小帆笑起来，干脆地承认：“是啊，我开玩笑呢。不过，现在这种寻亲节目很流行的，田洋，说真的，我现在的玩笑话，可能会有一天变成事实。”

　　对方笑了，笑得很尴尬。

　　郭小帆便继续道：“总有一天，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会忽然出现，他们或许四肢健全、衣食无忧，或许穷得叮当响，还有一身的病。谁能挑选父母呢？真有那么一天，我是无法推脱对他们的赡养义务的，我想你应该能理解吧，田少。”

　　“那、那又怎样，到时候……”

　　田洋支吾着，说了好几句“到时候”，可还是没讲出下文。

　　“呵呵，田少，到时候我跟你报喜。谁让……我们做过高中同学呢？”

　　她这句话，将她和他的未来定义得清清楚楚。

　　他们不过是偶然在一个教室里一起听课三年的高中同学而已。永远都是，仅限于此。

　　那披着暧昧朦胧外衣的各种算计，就不说破了。也永远别想用在她身上。

　　“不说了田少，你好好玩儿，周末愉快。”

　　“等一等，还没选派对皇后呢，你不回来了吗……”

　　郭小帆按了红键。

　　抬起头，是裴铠宸平静的脸。他的目光告诉她，他猜到了大半。

　　“求你，别问。”她说。

　　他笑：“我没这打算。”

　　说完，双手拂上她身侧的车门，将她围住。

　　好像想要做完田洋来电话之前他没做成的事一样。

　　“裴总。”郭小帆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再睁开，“听我说。”

　　“嗯。”

　　“今晚的派对你也知道，是什么目的。”

　　“我知道。”

　　“很多男生都是田洋这样的。大家都上班了，家里催婚也催得急了，都奔着择偶来的。不是校园那种……我喝了点酒，有些上头，可能词不达意。”

　　“明白。”男人低沉的嗓音醇厚悦耳，“其实，校园恋爱也不全部都那么纯粹的。”

　　“这种，为了找个结婚对象，对女方各种条件仔细地比较一番，看年纪看收入看家庭看阶层……像在菜场上挑肥拣瘦。我可以理解，但是无法接受。我能自食其力，为什么非要找个丈夫，来委屈自己，成全他的实用主义利己主义婚姻？”

　　看看那个田洋的嘴脸，好像他看上她是他屈尊俯就似的，而听说她有一堆贫苦家人，马上就迟疑了……可笑，可鄙！

　　“没有人要你委屈自己。小帆……”

　　“裴总，丁秘书那样精明的都市女性，提起这次派对也说‘小帆条件这么好’，可见大家看见的都是我的条件。呵呵，我现在的条件的确好。长得不丑，年轻白领，工作稳定，收入还不低，更美妙的，我一个家人都没有，无牵无挂，不用婆家费心贴补。”

　　她笑了，眼底隐隐有泪光。

　　伤感，失望，悲凉，为着奚然然和郭小帆。

　　章天程，田洋，都是一丘之貉。他们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向女孩伸出手的时候，心里一定在得意地笑吧。

　　就算奚然然不被害死，现在还不是做着章天程的糟糠妻。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替他持家育儿，服侍老人，对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毫不知情。章天程回到家里什么也不干，对奚然然说得最多的就是“饭怎么还没好”和“赚钱真辛苦呀”，她的辛勤付出，他视而不见，习以为常。

　　而如果郭小帆没有累死，真的嫁给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田洋，下场也不会比奚然然好到哪去。

　　凭什么女性就该这样被轻慢？

　　“裴总，都说难得糊涂。可我，太明白了。浪漫两个字，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她对他笑了笑。他是位绅士，该懂她是在拒绝。

　　她，拒绝一切爱情。因为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甘醇的美酒，还是会在将来某个时候变质成致命的毒.药。

　　裴铠宸沉默。他没有退却，像刚才一样俯身，越来越近……

　　倏地抹去她的泪。

　　“上车。”男人转过身，丢下这两个字，绕到驾驶室那一边。

　　“这，裴……”

　　裴铠宸坐定，插.入车钥匙，打火，发动机的声响清脆而沉稳。

　　郭小帆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系上安全带。”他说。

　　她乖乖地扣上。

　　车子启动了，裴铠宸专心开车，并不和她说话。

　　“裴总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不是去员工公寓的路。”开了一阵子，郭小帆有点慌。

　　“我住的地方。盈盛公寓。”男人头也不转一下。

　　郭小帆挺直腰板瞪向他，声音也大了起来：“裴总，我刚才说的那些……”

　　他轻快地打断：“盈盛公寓近，我就是去给你拿个创可贴，这一带附近都没药店。想什么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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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朵窝边的小花不好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