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茶馆有猫腻》萧萧雨落

22、莲子苦茶

　　林芝芝曾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小镇。

　　林芝芝恨毒了这里的一切，恨毒了落后的故乡，恨毒了贫穷寒酸的原生家庭，恨毒了重男轻女偏心眼的父母，恨毒了那个傻乎乎的，只会留着口水喊林芝芝阿妹的孪生哥哥。

　　这一次从J城回来，主要是为祖母奔丧。

　　父亲驾着拖拉机到镇上来接林芝芝，他穿了一身肮脏的，破旧的迷彩服，由于夏天繁忙的劳作，领口布满了油腻腻的污垢，肩上和膝盖的地方打了两块鲜明的补丁，很是刺目。

　　而林芝芝呢，穿着经典款的香奈儿小黑裙，外面罩着新款的巴宝莉风衣，烫着时髦的卷发，画着精致的妆容，对于这个贫瘠的小镇来说，完全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客。

　　“闺女又漂亮了勒，跟电视里的大明星一样的。”父亲殷切的接过林芝芝的行李放到车上。

　　“为什么不换件体面的衣服？”林芝芝厌恶的看着他，每一次他们这样衣着寒酸的出现在林芝芝的面前，为了避免外人的非议，林芝芝总会给他们钱，所以这些年林芝芝没少往家里面打钱。

　　“这不是你妈说想把钱攒下来给你哥哥娶媳妇嘛，前些天你妈还带着他和邻村豆腐匠家的闺女相了亲，那家的闺女是个哑巴，倒是不嫌弃你哥哥傻，就是条件提的严苛些，要咱们家给二十万的聘礼，还要起一栋小洋楼做婚房。”

　　父亲摸着头，絮絮叨叨的解释，剩下的事情已经无需林芝芝赘言，无非就是指望林芝芝拿钱。
　　这些年他们就如吸血虫一样，紧紧寄生在林芝芝的身上，贪婪的想榨干林芝芝最后一滴血。

　　祖母的丧葬费和宴席用度都是林芝芝花费的，林芝芝请了最好的乐队，置办了最好的席面，整个葬礼三天，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大家都夸奖父母孝顺，让祖母走的风风光光，母亲却只是勉强的笑着应和，整个葬礼，她一直都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傻哥哥还像小时候一样，拿着母亲给他准备好的炸鸡腿，左顾右盼的把林芝芝拉到墙角，将鸡腿一个劲的塞给林芝芝，反复催促着，阿妹，快吃，林芝芝好不容易弄到的。

　　林芝芝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小时候哥哥对林芝芝的好，在J城的千百个日夜，却无数次闯入林芝芝的梦中，反反复复折磨着林芝芝的心灵。

　　那时候他还没有变傻，读书很厉害，成绩是所有孩子中最好的，他很心疼林芝芝，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紧着林芝芝，哪怕只是割猪草的时候，从山野里面摘了几个酸酸甜甜的野果子也总会想着留给林芝芝。

　　后来他变傻了，父母所有的关爱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对林芝芝近乎不管不顾，放任生长，虽然傻傻愣愣的他依旧还是一口一个阿妹，亲热的喊着林芝芝，但林芝芝对于他的感情却开始变得很复杂。

　　林芝芝曾远走他乡，拼命的逃离这个生林芝芝养林芝芝的地方，林芝芝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世事浮沉，尔虞林芝芝诈，林芝芝的一颗心早已经坚如磐石，但此刻看到这只被炸得金灿灿的鸡腿，林芝芝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林芝芝已经吃过了，你吃，林芝芝推回了鸡腿，又从口袋了掏出了块甜腻的巧克力，剥了糖纸，塞到了他的口里。

　　遥远的童年记忆中，糖果对于乡村的孩子是很稀缺的资源，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才会买，或者是遇上村中有人家办喜事了，才会派发喜糖，他喜欢吃糖，但每一次总会留给林芝芝。

　　阿妹，这糖好甜啊，比鸡腿还好吃，他开心的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欢愉，林芝芝的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