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病妃》温酒煮故人

7、第7章 寺庙礼佛2

　　保国寺作为一座庄重恢宏的寺庙，每日的香客络绎不绝，却鲜少发生如今这样一桩事。

　　先前僧人将左相府女眷引入大雄宝殿时，方氏笑着说要献一尊和田玉坐莲观音给保国寺，那僧人听后自是夸赞了一番方氏心存慈善、功德无量云云。

　　不料身后的丫环打开带来的锦盒时，僧人一瞥，发现里面只是一尊泥观音。幸得他素日修身养性、宠辱不惊，这才未曾多言，只是保持了沉默。

　　然而方氏却更因此而尴尬，面皮涨得通红。她素来重视礼佛之事，如今岂不是在佛祖眼皮底下欺瞒僧人？

　　幸得那名叫绿袖的丫环还算机灵，她连忙关上锦盒，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夫、夫人息怒，奴婢今日从库房内取出时，还是好好的一尊玉观音……”

　　邢慕云在旁听完丫环说的话后走来，对僧人合十行了一礼道：“让师父见笑了，这玉观音不知哪儿出了岔子，改日左相府再送一尊来。”

　　僧人双手合十回礼，听闻邢慕云这般打圆场，便没多追究此事，只道：“无碍，行善不分时机。”

　　方氏面上神色这才有所缓和，她扭头瞪了一眼绿袖：“让别人都看了笑话，还不起来！”

　　“谢夫人。”绿袖连忙站起声，眼角余光匆匆看了眼邢慕云。

　　随后方氏多捐了些香火钱来弥补失掉的面子。虽暂时未发作心中怒气，但方氏心想回去后定要捉住那偷换玉观音的小蹄子，竟敢害自己在佛祖面前出洋相，她非得扒了皮不可！

　　左相府的女眷里，柳姨娘见方氏吃瘪，于心中暗自偷笑，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其余人也像她一般缄默不言，都不去触方氏的霉头。

　　接着邢慕云跟在方氏身后开始上香礼佛，然而方氏突然朝她说道：“你素日身子不好，今日正巧有机会，去把绿袖手中那袋金元宝烧了，对佛祖心诚些，好求个康健。”

　　这本是丫环该做的事。邢慕云瞥了眼那拥挤的炉子附近，想也未想地回道：“娘，那儿烟火味太浓，怕是对女儿身子无益。”

　　方氏瞪了眼邢慕云，正欲说话，邢明晖却转了转灵动的眼珠自请：“娘，孩儿想去化元宝，看起来甚是有趣。”

　　邢慕云摸了摸他的头：“晖儿也不怕被熏着，还是让丫环去吧。”

　　邢明晖笑得眯起了眼：“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自是不怕的。”

　　方氏见这二人互相友恭，突然兴致缺缺，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绿袖去。”

　　邢慕云闻言挽起了唇角，顿时看呆了旁边不少香客。

　　于各殿礼佛毕，方氏等人又在保国寺用了一顿斋饭。众人走出厢房时，邢盼月见到旁边设有矮几可以求签，她未曾说一声，便拉着邢羡水跑了过去。方氏见此不由鼻孔里冷哼一声：“没半点教养！”

　　柳姨娘听后不乐意了，方氏这话中之意是指她没管教好，于是柳姨娘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三姑娘不似大姑娘体弱，自然是活泼些。”

　　“活泼就不知请示长辈了？”方氏语调尖刻，比起最近不太听话的邢慕云，她更看不惯姨娘这种狐媚的玩意儿，当下方氏搬出当家主母的威势来，“别是三姑娘一时好动，偷换了玉观音。但凡被本夫人发现，必定严惩！”

　　“夫人可别血口喷人！”柳姨娘也沉了脸色，同时心中又不禁有些担忧。这回去后别真发现是月儿偷的……

　　杜姨娘细心地想到被邢盼月忽视的邢慕云可能有些不愉快，便善解人意道：“大姑娘可要一同去求签？”

　　邢慕云立在原处，拒绝杜姨娘的提议：“无事相求，便不去了。”

　　方氏这时脚已迈出一步，显然想去求签，听到杜姨娘与邢慕云的话后，她方才想起还有这个女儿。于是方氏头也未回地不耐烦道：“叫你去你就去！”

　　“女儿有些累，到别处歇一会儿。”邢慕云淡淡地回了句，随即带着墨兰和凝香走到棵芭蕉树下的石凳旁坐下。

　　方氏听闻邢慕云这般直白的拒绝，一时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然她却拉不下面子示好，便只冷哼一声走至求签处。

　　邢慕云接过墨兰手中一柄苏绣牡丹芭蕉团扇，掩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容静坐。片刻后，方氏神色阴晴不定地回来，邢慕云一眼看去便知她没求到好签。

　　邢羡水有些害怕地走到邢慕云跟前，咬唇轻声道：“长姐，我为你求了支签，师父说是上上的姻缘签。”

　　“多谢二妹。”邢慕云听后只浅淡地回了句，好似未曾看到邢羡水窘迫的模样。

　　邢盼月在一旁却不信邢慕云心中能如此淡定，故意卖关子道：“长姐就不想知道签文写了什么？”

　　邢慕云懒得搭理她，邢明晖却抢先将签文内容说出口：“是诗经中的句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师父说这表明仙女姐姐有君子追求！”

　　念起签文时，邢明晖摇头晃脑，模样憨态可掬，末了讨赏似的，目光晶亮地看向邢慕云。

　　邢盼月跺了跺脚，恨恨地瞪了眼扰乱她卖关子的邢明晖。邢慕云则有些失神，一时没有回应他。她倒不是在意有人追求，只是想起若晏儿还在，定会比小少爷更讨喜，让她的心都化了。

　　然而邢明晖得不到奖赏，包子脸便垮下来，小嘴更是嘟起。

　　邢慕云看见后顿时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孩子，只好淡笑着夸了一句：“晖儿书背得不错。”

　　邢明晖听后脸马上不垮了，还笑出一对小虎牙。他心想仙女姐姐就是笑得好看，他就是喜欢。

　　方氏面色不甚好地咳了一声，摆起主母的架子道：“时辰不早，也该回府了。一会都到慈安居来，待本夫人捉住那偷换观音的小蹄子，自会放你们离开。”

　　柳姨娘听后心中一急，已在想着如何为邢盼月遮掩。然而她扫了眼三姑娘，却见对方神色丝毫不慌，柳姨娘这才心头稍定，打算回马车上再细细询问一番。

　　从离京都三里的五岱山回至邢相街后，方氏便命自己的丫环搜各人院子，众女眷和小少爷皆在慈安居等待结果。观各个主子事不关己的面相，倒不像是他们所为。

　　方氏还在此亲自一一疾言厉色地审问今早出门的丫环小厮，以防有那不知好歹的将和田玉观音像暗中转手，同时也起到敲打众人之效。

　　邢盼月对此熟视无睹，只管摆弄自己修剪过的指甲。邢慕云在座悠然品茗，旁边的邢明晖无聊地晃着双腿。

　　柳姨娘则是在心中猜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这若是被查出来，此人定没有好果子吃。至于杜姨娘和邢羡水，则都低头沉默不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有丫环捧着一个木盒子入了慈安居，向方氏道：“夫人，自杜姨娘院内挖出了这放玉观音像的木盒。”

　　当时碧荷院一颗树下的泥土有翻新的痕迹，丫环觉得奇怪，便命人挖开，没想到竟找着了那尊玉观音。

　　方明觉顿时一掌拍在桌案上，怒视神色震惊的杜姨娘道：“杜婉，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杜姨娘连忙起身跪在了屋内，连声为自己解释：“妾不敢……即便妾看中那尊玉观音，也不会将其埋在地里等人发现，望夫人明察。”

　　“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方明觉怒极，摔碎手边的茶杯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夫人先打上二十板！看她说不说实话！”

　　方氏本就看不惯府内相对得宠的杜柳二位姨娘，现更是铁了心要处置杜姨娘。丫环婆子们皆不敢怠慢，搬来一长条凳，按下挣扎的杜姨娘，使她趴在其上便开始打板子。

　　邢羡水愣了片刻，现连忙跪在方氏面前：“夫人明鉴，姨娘她绝不会如此！”

　　然而方氏看都未看邢羡水一眼，似乎认定了玉观音是杜姨娘偷换的。

　　“啪，啪！”婆子使劲挥动手中的木板，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杜姨娘的臀上，并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打人板子也有些技巧。眼下这种正是外轻内重的方式，看着并不疼，实则每一下都打在肌肤下的筋骨上。

　　杜姨娘哪儿遭过这样的罪，疼得眼泪直流，连连凄声求饶：“夫人饶命……妾真未偷换……”

　　邢羡水朝杜姨娘扑去，却被慈安居的丫环拦下，其他人看着不由脸色苍白。邢慕云却就这般淡淡地望着杜姨娘挨板子的惨状，唇内轻轻吐出一口恶气。杜姨娘敢谋害晏儿，邢慕云便先给她一顿板子作回礼。

　　柳姨娘此刻倒是生出几分怜悯来，小少爷邢明晖被旁边的乳娘捂住了眼睛，至于邢盼月则是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五板子下去，一记男子的大喝声响起：“住手!”

　　邢远山大步走入慈安居，他见到杜姨娘被四个婆子按着，她扭头看向自己时泪珠恰好滑下，触动了邢远山内心一处隐秘柔软之地。

　　他瞥了一眼坐着的方氏，虎狼之面相如同在瞪视般，唬得方氏心头一跳。

　　“不过是一尊玉观音，既然已被找到，夫人就不要追究了。”邢远山沉着语调，却是在维护杜姨娘，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们几个奴才，还不将姨娘放了！”

　　那四个按着杜姨娘的婆子被邢远山一瞪，纷纷松了手。于是杜姨娘这才被人从长条凳上放下来，她被两名丫环架着走下，只觉不过五板子，被打的部位却一阵火辣辣地疼。

　　“爹爹，姨娘她是被冤枉的……”邢羡水连忙爬到邢远山脚边，轻声呜咽起来。

　　“先起来。“邢远山立在原处也不就座，只是命令杜姨娘的贴身丫环芳芜道：“带杜姨娘下去歇息。”

　　“多谢老爷。”杜姨娘擦了擦眼角泪水，随即一瘸一拐地离开。另有几个丫环扶起了哭哭啼啼的邢羡水。

　　邢远山又瞥了眼方氏，这一眼更显凶恶：“夫人今日太过了。”

　　邢慕云依旧神色平静地坐着品口中香茗，方氏听后不由心中暗恨。邢远山如此直白地袒护，让她一时有些语塞，且不禁想起某个小贱蹄子的事。

　　方氏用力握了握自己衣袖下的双拳，虽知晓自己没有一意孤行的资本，却硬着头皮未曾顺着邢远山的话说。

　　邢远山见此，面色一点点地沉下去。

　　终于，邢慕云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向邢远山提议道：“杜姨娘盗走娘的物件，若不小惩大诫，恐相府往后常有偷盗之事发生。依女儿看，不如让杜姨娘自行抄一本《法华经》，以了结此事。”

　　方氏抬头，有些错愕地望着邢慕云，又立即低头深吸了口气作掩饰。邢羡水欲言又止，证据确凿，她一时也不知如何翻盘。

　　邢远山思忖后还算满意，这样表面上惩罚了杜姨娘，再加上那五板子，想必足以令方氏无话可说。于是他沉声问向方氏：“云儿的建议甚妥，夫人以为如何？”

　　方氏闻言似乎已冷静下来，她不咸不淡道：“就按云儿的意思做罢。待杜姨娘身子好后，妾派两个丫环去侍候她抄佛经。”

　　邢远山知道方氏此举是要派丫环去监视杜姨娘，但他想来应当无碍，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夫人治理后院，应当宽厚些。”

　　方氏暗自咬了咬牙，说道：“妾知晓了。”

　　邢远山随后头也不回地行往自己书房，并未去探望杜姨娘，即便方才被她那一眼触动。

　　碧荷苑内，邢羡水与丫环正在帮杜姨娘动作轻缓地上药。先前衣衫自有些血肉模糊的皮肤上撕下，痛得杜姨娘几乎要咬碎了口中含的棉布。眼下杜姨娘神色阴沉得很，她问向邢羡水：“后来老爷怎么与夫人说的？”

　　邢羡水便将慈安居后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杜姨娘，却听她久久未语，邢羡水不禁疑惑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杜姨娘这才狠狠啐了口：“那法华经可有六万多字！你和老爷想必不知情，邢慕云当真好算盘！”

　　“此事可有她的手笔？”邢羡水微愣，那比她岁数大的病秧子何时开始，竟也会使手段对付姨娘了？

　　“姨娘定会派人彻查。”杜姨娘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越想便越是生气，至最后狠狠地捶了记床榻，“小贱人，给妾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