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民国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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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贞与他一起坐在船头，她坐在矮凳上，他坐在轮椅上。
“你这腿……”云贞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前段时间伤的，当时挺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他双腿上搭着一块薄毯，两手交握放在上面，目光注视着江面，一派历经风雨后的平静。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云贞偏头看他，她坐得矮，这样的角度便是在仰望他。
他听出她口吻中的安慰和遗憾，微微一笑，转头看她：“我就罢了，惦记要我命的也不是一两个了。你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的人刚好撞见，你现在都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云贞刚才听他们说了，她是被任家俊的人打晕后带出来的，正准备扛上船的时候被张厚霖的人发现，这才将她解救了出来。
云贞羞愤低头，竟不知如何来向他解释战友变小人的故事。
“他……估计是被我气狠了。”她唯有这样苍白的解释，才能稍稍抚平内心的愤意。
平时人模狗样的人，不一定会人前人后一致，比如这位翻脸如翻书的任家俊，不就是最恰当的例子吗？
“老是被你救，我都不好意思了。”时过境迁，两人还能在一起这样聊天，语气恬淡随意，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时间果然伟大，竟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
张厚霖看起来比以前深沉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额头上新添的几道皱纹的缘故。
“对了，你夫人他们还好吗？宋云熙呢，她还跟着你吗？”云贞支起胳膊问道。
张厚霖轻轻一笑，笑容颇为意味深长，引人遐思。
“怎么了？不方便回答吗？那我不问了。”云贞打量他的神色，心中暗忖：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看他这反应也没有悲伤啊。
“非也。”张厚霖转头看她，黑幽的眸子里藏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他道，“韫湘早与我离婚了，前几年就嫁去国外了，近来似乎得了一对双胞胎，很是可爱。”
云贞的嘴巴长得大大的，不敢置信。
万韫湘，那位笑里藏刀撑起帅府半边天的女主人，竟然抛下这一切离开了？
“至于你姐姐，韫湘离开后我便放她走了，这几年漂泊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张厚霖道。
动荡的这十年，物是人非，连这两侧江河的风景都不知道换了几轮了，曾经的那些人怎么可能还在原地停留。
两人并肩坐在船头，望朝阳横空，看江水绵绵，别有一番意境在里面。
“这船开往哪里的？”云贞问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果然迟钝。”张厚霖笑道。
果然……这二字有些玄妙，她什么时候在他这里留下了迟钝的印象呢？
云贞狐疑地看向他，有些不满，她一向给人的感觉便是机敏睿智的，什么时候迟钝了？
察觉到她控诉的目光，他抬了抬下巴，道：“你看我们这逆流而上，你猜目的地是哪儿。”
“重庆。”她毫不犹豫的说道。
张厚霖但笑不语，结果已然呼之欲出。
重庆，那是一座云雾环绕的山城，听说那里地势陡峭，很多房子都依山而建，自成一派。
“那大帅可否赏脸带我一程呢？”她笑着歪头，岁月在她脸上不见丝毫印迹，反倒是那一双至纯的眼睛，越发亮了。
“这不是在带着么。”他轻哼一声，转过轮椅，往船舱里面走去。
“不聊了吗？”她大声朝他的背影喊道。
张厚霖停下轮椅，摆了摆手，示意告一段落。在他身前，立马有人上前帮他推轮椅，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里面了。
云贞有些失落地看着那黑乎乎的舱口，喃喃道：“还没问完呢，怎么就急着走了……”
刚刚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最重要的她放在后面了。
自东北军内乱以来，她一直都想问问他：可还好？
今日一见，除了半残废以外看来是一切都好的。会笑人会逗人，不像是心理遭受了重创的模样。
只是不知，他的伤是否都藏在里面了？
半月后，大船靠岸，抵达重庆港口。
云贞推着张厚霖的轮椅下船，一下子就被这潮湿的气息席卷了全身，想来这里的气候与上海很是不同。
“你要忙什么就忙去吧。”张厚霖道，“我这里有人照顾，放心。”自他受伤以来，关心他的人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在他行动不便的前提下。
云贞不想撒手，她道：“我先送你们去，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走不迟。”
张厚霖不好赶她，他来重庆不仅仅是养伤的。但她一番好心，他着实不敢辜负，况且……
他抿了抿唇，默认她推轮椅的资格了。
云贞心中暗喜，虽不知在欢喜什么，但能看到这般活生生的人已经让她对生命产生了崇高的敬意。
张厚霖落脚的地方有些偏僻，是一栋离城中心十分远的房子，比起之前金碧辉煌的帅府来说，这里只能算是一般富人住的地方了。
云贞说是来帮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已经安置好了，前前后后也有人打理，根本用不着她来。
“你……”确实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她赖着不走似乎也不好。
罢了罢了，都在重庆，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她安慰自己，松开扶着轮椅的手。
“唔。”张厚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一条腿，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云贞紧张，立马蹲下身。
“有点儿痛。”张厚霖看着她，眉头松开。
“哪里痛？不是没知觉了吗？”云贞紧张地手足无措，既不敢冒昧掀开他搭在腿上的毯子，又觉得自己该上手摸一摸，万一有什么状况呢？
没知觉……张厚霖这次是真的皱眉了，他扶着自己的腿，道：“我只是骨折罢了，还没到瘫痪的地步吧。”
“哈？”没瘫痪？这次是云贞震惊了。
他从头到尾不都是坐在轮椅上没起来过吗？他这一切表现不都是告诉众人，他站不起来吗？
一看她这副傻眼的样子张厚霖便知道她是误会了，又气又笑：“我不过是觉得拄着拐杖太蠢了，坐轮椅方便些，你想到哪里去了。”
“哪里……”云贞挠了挠脑袋，不敢告诉他她已经想到了以他“现在”这副样子，要是没人照顾，日后又老了，该如何料理自己的生活啊。
得了，瞎操心。
“没瘫痪就好，真是老天有眼。”虽然闹了一个大笑话，但这样的“笑话”她可以多犯几次，总之人是好的，全须全尾的，这就再好不过了。
“你腿疼我先送你进房间去吧。”云贞替他高兴完，想到他刚刚说腿疼，赶紧推着他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张厚霖：“……”对，腿疼，他差点儿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民国逸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