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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七步诗(终) ...

  •   整件事慢慢的在眼前铺展开来,一切都还原初始。

      杨忠武在归乡后不久,杨家两老便相继病逝。也确实是杨忠武主动提出用杨父留给他的瓦罐内的制钱来操办丧葬事宜,但杨忠武毕竟离乡多年,些许事处理起来毫无头绪也欠妥,因此,这事实则是杨忠武出钱,杨忠文夫妇操办。

      一人出钱,一人出力,看起来也无甚问题,甚至在旁人看来,还会觉得杨家兄弟二人同心,很是和睦。

      一切尘埃落定后,新的问题便产生了。分家。

      此前杨忠武并不在家,杨家老小均住在杨家老宅,算起来,当家主事人仍然是杨父,杨忠武回乡后跟着同住也合情理。但二老新丧后,两兄弟便要分家了。

      杨忠文已经成家,孩子也有三个,而杨忠武孤身一人,继续再跟着大哥确实不妥,再加上杨李氏的撺掇,做大哥的便提出来分家。

      说起来是分家,实质上分的却是财。杨家二老的身后物不过是乡里的一座老宅与几分薄田,还有那两个瓦罐。

      杨李氏对于公婆给老二留有瓦罐的做法早就心生不满,在她看来,兄弟俩尚未成家时,留存的成家钱确实应该,但杨忠武多年不归家,公婆仍为他留一份,就有些偏心了。

      这钱,也应当有个定额吧,倘若杨忠武一辈子不成家,那公婆岂不是要养他一辈子?再者,杨忠武自弱冠后,一直在外未尽孝道,全是自己在家尽心尽力的服侍伺候,到头来呢?

      杨忠文成家后,公婆的制钱便只分两份了,一份家用,一份留给杨忠武。可实际上这些年来,公公的年岁渐长,手上功夫也比不得从前,杨家的活计九成都是杨忠文在做。换句话说,杨家的一切开支都是杨忠文在往外掏,公婆好不容易存些钱,一门心思全留给了老二。

      然而杨家二老在世时,杨李氏有怨不敢说,只能在心中窝着,如今要分家了,心中的这股子闷火总算得以发出来。她怎么可能同意让杨忠武来分那瓦罐内的钱?

      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而杨忠武也不是个傻子,他打归乡后便瞧出了这个嫂子对自己的不满,心里也有思忖,所以才在杨父杨母病逝后主动提出由自己承担。只是,有些话没说清楚,时日一长,便变了味儿。

      杨李氏不稀罕那座破老宅和几分田,讨得了几个好?

      分家时,杨忠武自知自己没有尽过赡养之道,也不奢求能分他一座宅子。他想的是,将二老留给他的钱拿来做个小本生意,能养家糊口就够了。

      杨李氏哪里同意?

      她张着嘴气儿都不带喘一连通将杨忠武堵了回去,“钱?哪里来的钱?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晓,这么几口子人,哪天不张着嘴等着吃,全靠你大哥一人做活计,不喝西北风就不错了,怎会有余钱,二叔你在说笑吧!”

      杨忠武从不知晓,他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老实的大嫂,竟然还会如此善辩。他虽然在外游历多年,但骨子里还是那股子读书人的腼腆气,面对一个妇人,他争论不出口。喏了喏嘴,仍是不甘心的问她,“爹娘应是留了一份钱于我成家用的···”

      “二叔你忘了,这钱,不是用来办丧了吗?”杨李氏睨眼瞧着他。

      “那也应当···有余钱吧···”

      杨李氏掰着手指头往外数。“唉呀二叔,你常年在外一定不晓得,这办丧也是烧钱的,棺材丧服都是要现采办的,还有唢呐班子抬棺活计的人工费用,还得请先生看坟地风水,这也是一笔开支···那些钱,早就不剩了!”

      杨忠武自知和她说不清楚,多说也占不了便宜,只得愤愤作罢。转头又去找自己的大哥杨忠文,希冀对方能说句公道话。

      而杨忠文的公道话是这样说的,“老二啊,我粗人一个只管做木工,你若问我这圆木头怎么折腾出方的来,我还能说上两句,但这内务事都是你大嫂在操支,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你问问?”

      杨忠武满怀希望的等了两天,从邻里口中等到了大哥一家要搬至京城的消息。那一刻,一种失望、愤怒、被背叛的情绪从脑后涌入心间,他怒冲冲的到了老宅,杨忠文正在打包衣物。

      杨李氏在门口拦住了他,“二叔,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早早找个事做,嫂子说句不中听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找个正经事做吧!”

      杨忠武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杨忠文,“大哥,你说句话!”

      “你大哥忙着呢。有什么话我说也是一样!”

      “我只是来拿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的,嫂子还请让一让。这事儿我得和大哥讲!”杨忠武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杨李氏嚷嚷起来,“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不成还是个外人?还有,什么属于你的钱?你外出都十多年了,你的钱你找你大哥作甚?”

      “自然是爹娘留给我的那份!”杨忠武红着眼瞪她,“我只要原本属于我的那份!你们成亲时写信与我借用的我的那份!”

      杨李氏冷哼一声,“二叔,你莫不是糊涂了。从始至终都是爹娘拿出来的给我和你大哥,就是借用,那也是爹娘借给我们用的,那钱可经过你手?后来爹娘年岁大了,也没甚积蓄,没有外债就不错了。赡养爹娘的事儿,就当你大哥包憨,你莫要再无理取闹了!”

      这次的争吵,自然又不欢而散。

      再之后,杨忠文一家便搬至了京郊城西处。

      杨忠武气了好一阵子,后来只得自我宽慰,就当从来没有这笔钱,想开些,爹娘他确实未尽过孝······他有手有脚,没了这笔钱,难不成还能饿死?许是胸口的这股闷气,又许是骨子在较劲儿。总之,杨忠武消停了一段时间。

      在他快要将此事忘却时,另一件事让他改变了念头。

      七月初的时候,乡里的媒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好不容易女方家里不嫌弃他年纪大,但聘礼又让杨忠武犯了愁。聘礼加操办,还有日后的开支,这些都得要银子。他孤身一人将就着无碍,但不能让人嫁与他一起喝西北风啊。

      于是,杨忠武便又想起了他爹留给他的这些银子。他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他不要多的,只当年他离家前爹娘为他存在瓦罐内的那些就足够了。

      只可惜,他赶至京郊杨忠文的新家,话都未说上几句便被杨李氏给轰了出来,一同的还有他带来的那个木头人。

      那是当年杨忠文初学艺时,拿着边角料做成的,模样不太好看,做工也糙,那时候他将这个木人递给自己,说,“弟弟,这个就是我,若是有人欺负你,我替你打跑他!”

      杨忠武记得,那一年杨忠文十二岁,自己八岁。爹站再老宅的院子里训话,学艺先学德,做工先做人,不求广济天下,但明是非对错。

      自然的,这门婚事便吹了。杨忠武气的急了,回乡的路上便将那个木头人随手扔了,正好落在路边的茅厕内。

      “所以,这才是这怪味儿的缘由!”许妩恍然大悟,得出此结论。

      温佑棠不置可否,只是看着杨忠文,“想必这些年在那罐中‘借用’次数太多,杨兄也不记得那里面本该有多少制钱了吧!不然,也不会我三番五次的提醒。不过也是,怕是那本记账的账簿,也早就尸骨无存了!”

      “你!”杨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忠文一把拽了回来,他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二弟,是我鬼迷心窍了!”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身旁的空处鞠躬道歉,“忠武,是大哥对不起你···”

      杨李氏脸色铁青,她被温佑棠此番说辞说成了十足的恶人,心里窝着一口气,但又碍于一旁不知到底是真在还是假在的鬼魄,不得以的咬咬牙,耐着性子问他,“还要请教温先生,这邪祟该如何驱除?”

      温佑棠摆摆手,“这自然简单,既然知道了源头是这个木头人,将他从那处儿打捞起来即可!”

      “就这般?”杨李氏心有疑虑,这邪祟怪病折腾他们这么久,如此简单就可驱除?

      “就这般!”

      之后的事便是李老板出面协调的,一面宽慰杨忠文,一面又招呼着他们几人。

      许妩也没想到看着这般怪的事情,既然如此草率的就了结了,有些···没劲。好奇的冲动劲儿过去后,余下的全是鼻间的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使得她催促,“三哥,既然事了了,咱们赶紧走吧!”

      许仲阳也正有此意。几人正准备离去时,温佑棠突然想起来,转身又道,“哦,差点忘了,那木人只是引子,还得辅以其他呢。”

      “温先生请说。”

      温佑棠顿了顿,伸出手,“杨兄是否忘了,温某的酬金,八两六百五十三文。”

      杨李氏脸色极为难看,觉着这人是故意拿乔。再者,也不知他说的这法子是否有效,万一试过之后不起效,找不见这人了怎么办?

      杨忠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身上没几个子,只得求助的看向李老板。幸好李老板身上带有钱袋,掏出了九锭银子递给温佑棠。

      温佑棠对着光假模假样的瞧了一番,才道,“找零我回头送来给--李老板好了,对了李老板,这银子,可得写个借据为好。”

      杨忠文自然知道温佑棠是在隐射自己,却还得腆着脸去问他,“温兄可否明示了?”

      温佑棠点点头,“也简单。凡事皆有因果。既然令弟已经不在了,便需将这八两六百五十三文的制钱换为黄纸,花费七七四十九天尽数烧与他。杨兄,可得记住了,一定要是尽数,一天都不能少。”

      这更让杨忠文犯难了,也就是,他还得再花费近九两的银子。他现下,哪有这么多的银钱?

      正愁着,有东西砸了过来,杨忠文下意识的接住,正是适才李老板给温佑棠的那个荷包。

      “杨兄,我的这份,也劳烦你替我捎给令弟吧!但我的八两六百五十三文···不,是八千六百五十三文--令堂可都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我的这份可不能抵你的哟!我们先告辞了,不必相送。”说罢,便领着许仲阳兄妹往院外走。

      留下杨氏夫妇在厅内窝了一肚子闷火。

      至于李老板,自然没同他们一道走。

      出了门,许仲阳还在想这事儿,“温兄,只消这般真的便能驱除了杨兄身上的怪味儿?”

      “那得看他听不听劝了!”

      许仲阳便想起了温佑棠说的烧纸,“十七两之多的黄纸,那得多少啊···倘若···杨兄未烧尽会如何?”

      “这个···谁知道呢?”

      许妩也问他,“就为了八两银子,两兄弟闹成这般,也太不值当了吧!”

      温佑棠睨她一眼,“大小姐,您出身高门大户,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不知晓柴米油盐贵。”

      这个许妩倒是没反驳,“杨忠文夫妇不认这笔账可真是无耻,这笔钱本就是他弟弟的--倘若一开始,这钱杨父就交给了杨忠武,杨忠文是从他弟弟手里借的,会不会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

      温佑棠很认真的想了想她提出的这个假设,沉思片刻后回她,“那倒也未必,万般事在发生之前,都不过是在酝酿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罢了。”

      “对了,温兄,我还有一个问题,杨忠武溺死在木人掉落的那个茅厕旁,你说他会不会是···”

      “你们怎么那么多问题?我口干舌燥水都未喝上一口!”温佑棠被他们兄妹俩吵的烦躁了,张口呵住了他俩,恰好许常也驾着马车到了巷口,他毫不客气了收了伞正要往马车上踏,又听背后许妩弱弱的问他,“刚才,杨忠武的鬼魂真的在那屋子里?你这伞下···该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对,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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