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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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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宫中有晚宴。那么多人,宁长安肯定不会去参加,万一被瞧出破绽怎么办?
这样大团圆的夜晚,她只觉得倍感心酸,神情迷离的想着她的孩儿,全然没想到,此时的永和宫宫门口有两位因她而来的不速之客。
高挂的红灯笼燃放着朦胧的红光,将三皇子颀长的身影拖得愈发深长;灯火映照在他如雕刻般的侧脸上,将他笑中的凉意照的那么清晰。
“老五,晚宴还没吃完怎么就离席了,你看你一喝大就不认路,瑶华宫属于西六宫,你怎么还往相反的方向走?还是回府去吧,喝醉了留在宫里不合适。”
五皇子郁闷,他想来看看这宁姑娘是不是真的比皇贵妃还美貌,没想到老三跟他打一样的主意,还正好把他给拦着了。
“三哥,既然都到了,咱们一起去拜会下未来的三嫂吧。”
他真是低估了老五的不要脸!刚在晚宴上他发现老五不见了,以防万一就直奔永和宫,没想到还真把人给截住了!
容涵要笑不笑地问:“我未来的王妃都还没嫁给我,你去见合适吗?”
“反正三哥你也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五皇子撇嘴,他还觉得亏了呢,本来他可以一个人去看的。
非要逼他是吧?容涵扬扬拳头威胁道:“老五,别逼哥哥揍你好吗?”
老三真敢揍他的,打小就老二和老三这两个混蛋敢揍他,偏偏父皇不管,他就是被揍成猪头都只能是白白被打别想反打回去出气,五皇子很郁闷的掉头走掉。
容涵扬声把尚留在永和宫的管事叫来,告诫道:“贤母妃回来之前,不得放任何人进去,否则宁姑娘若有丝毫闪失,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王爷请放心,奴婢们定会好生照料宁姑娘。”
晚宴戌时中散场,贤妃回到自己宫中,刚坐下管事太监就来禀告,听得她心头冒火,一掌拍在茶几上,伺候在殿中的宫人们当即跪下来请罪。
“欺人太甚!”
要是被五皇子闯进来,她侄女还有闺誉吗?到时别说还想入宁王府,就是留在宫里都悬了。
贤妃冷冷一笑,这对母子,现在还不好动,不过皇上都不在意了,她早晚要让他们欠下的债还给她!
大年三十的晚上,帝后要一起守岁。庆隆帝在去凤仪宫前知晓五皇子差点闯入永和宫,幸好被宁王拦下的事,他当下就决定该拿个章程出来,是不好再拖延下去了。
正月初三,睢悦夫人请宁长安赏雪,却是用了半副銮驾。
半副銮驾,皇上的意思已然明了了。
虞贵妃愤恨的摔了只喜爱的花瓶,她娘竟然说,宁家这狐媚子要是留在宫里,宁王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哪怕要娶镇国公府的姑娘,皇上都会答应!
真是个狐媚子,还不算入宫就勾的皇上都犯糊涂了!
柔妃抬手抚着脸庞,望着镜中熟悉的容颜,问身旁的宫女:“本宫好看吗?”
“娘娘闭月羞花,比皇贵妃都不差的。”
“好,说的好,虽是假话,本宫也喜欢听。”柔妃弯弯唇,平日里如秋水脉脉的眸子此刻却有些黯然。
半副銮驾,后宫中只有皇贵妃坐过,晋位正一品的副后时坐过,其他人从未有幸能沾过。
可一个刚进宫的小姑娘,还顶着未来儿媳妇的名义,更没正式的名分,竟然能让皇上不顾自己的名声,为她如此!
柔妃眨了眨眼,如水的眼眸泛起水雾。
她是皇上的表妹,是朵解语花。哪怕前有皇贵妃,后有睢悦夫人、淑妃,她没得到过她们那般的盛宠,却是长宠不衰,她一直都认为她是皇上心中最特别的那个。
此番才知道,她可能想岔了,皇上真想对一个女子好时,是能无所顾忌的。
睢悦夫人年长高淑妃一岁,萧皇贵妃的十年盛宠之后,这后宫便是她和淑妃最得宠;可容颜却是相差许多,淑妃生的花容月貌,她只是秀气,何况还是再嫁之身入宫。
自那之后,她一直觉得皇上并不在意色相,今时今日才知,她错了。
睢悦夫人站在窗边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嘲的笑了,面上是她请人赏雪,可她却连人家生的什么模样都不曾得见呀。
湖畔的长廊里摆着一排排的暖炉,内侍们都退的远远的,唯有单大统领一人候立在侧。
宁长安坐在铺就羊毛软垫的石凳上,及腰的长发挽成碧落髻,发髻间别出心裁的簪着一朵粉嫩的宫粉梅,倾城的脸庞略施粉黛,明艳不可方物,是这个冬日里最亮眼的光彩。
这身装扮是给姑母给她选的,特别用心,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才落定。她都想不通,她去见皇上,又不是去相看,有必要吗?
“都过完年了,我何时才能出宫呀?”
“宫里不好吗?”庆隆帝笑着说道:“朕送给你把玩的珍品不喜欢吗,宫人们伺候的不舒服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金尊玉贵的生活,我自出生就有了,差别无非是,皇家的贡品不曾享有过,没有呼风唤雨的权利罢了。”宁长安淡然道:“我若是贪图享受,就不会拜师,更不可能跟着师父游历,自己洗衣做饭,上山采药,治病救人。”
“阿宁,你一个侯门小姐,怎么会愿意去拜师学艺的?”实在是这两者之间如云泥之隔,否则怎么也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我出生时家里给我算命,说18岁之前不得见生人。我长到十岁,见过的人屈指可数,不知大街小巷、江河庙宇、酒楼客栈,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出门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宁长安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掩去心头的伤感,垂眸道:“师父的易容术十分高明,我随师父游历时都带着人!皮!面具,谷中与世隔绝,我才没戴的。”
他这些天把事情查的够清楚了,确实是18岁前没出过家门,一次宴会都从没参加过,宁家连为她18岁后嫁人选的丈夫都是在表哥中选择。
奈何,天意弄人!
“朕听闻你涉猎的书目很广,连《史记》都看。”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庆隆帝笑问:“看《史记》时有何心得吗?有没有喜欢的人物,比如宣太后,吕太后,窦太后,你觉得她们如何?”
“巾帼不让须眉,都是女中英豪,很厉害。” 宁长安不假思索的说。
“这么说,阿宁你崇拜她们?”庆隆帝眸光微闪,就听这小姑娘否认,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她们很厉害吗?”
“对呀。”宁长安点头道:“可她们厉害跟我崇不崇拜她们有什么关系?古往今来那么多厉害的人物,难道我要一个个崇拜过去吗?”
还可以这么算的,庆隆帝失笑:“那你觉得古往今来,哪个女子最厉害呀?”
听到这话,宁长安顺口就道:“武则天呀,她身为女子都君临天下了。”
单骥诧异看一眼过去,满腹疑虑,这世间还能女人当皇上?阿宁大夫不是在说笑吧。
庆隆帝目光一变,嘴角的笑意淡了些,面有困惑的问:“这位是在《史记》当中的吗?朕怎么好像没印象?”
宁长安没有其他的感觉,就解释道:“不是,《史记》是在西汉成书的,武则天是唐代的人物。她是唐高宗的皇后,唐代在汉代几百年之后的。”
“就是说,阿宁你不仅读过《史记》,你读过很多史书。”庆隆帝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状似不解地问:“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喜欢看史书?”
“可以知兴替呀,不至于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晓。”宁长安由衷说道:“我觉得史书比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文有意义的多。”
“这世上应该甚少有小姑娘会有你这样的感悟。”不是甚少,而是没有了。
这小姑娘要是真有心机,绝不会在他面前提武则天这三个字,这个他明白,可庆隆帝还是想试探一番,问的也直接:“那你想做武则天吗?”
宁长安摇头:“我是个大夫,学的是治病救人。”
这回答真好,庆隆帝心中失笑,忍不住考验道:“那你觉得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武则天出来吗?”
“没有了。”宁长安感悟道:“历史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不会再有第二次,皇帝和朝臣们都会防范的。再有武则天那般厉害的女子,她也只能垂帘听政。”
庆隆帝目光再次一变,这份通透和眼力,可真不像个小姑娘能说出来的,正式确认道:“你想嫁给宁王吗?”
“您的圣旨不是已经下了,难道还能更改吗?抗旨不尊,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吗?”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跋山涉水来到盛京了。
庆隆帝一噎,呵呵笑道:“你应该不知道宁王吧,那么可否知晓宁王为何要娶你?”哪怕老三去过梨源谷,他还真相信这两人没见到过,否则还能有云颦那外甥女什么事?
若是见到,这样世间难寻的美人,哪怕老三不动心也肯定不会放过要谋划的,他的后宫里早就会有兰妃了,还是宁王给他送来的兰妃。
“臣女确实不知宁王,是这次赐婚圣旨下来才耳闻的。”宁长安语气平淡,一点没有闺秀提到即将成为丈夫的男子的羞涩。
“家中长辈与家师都与我说过,宁王看中的是我身后的家族和庞大的姻亲。宁家在帝都的商铺掌柜探查过京中的消息,说宁王有心上人,听说还闹得满城风雨。
师父说,我安守本分,应该能跟宁王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还有大师兄和您在,念及同门情谊还有师姐当年和您的情份,若有个万一,或许可以成为我最后一条退路。”
庆隆帝笑道:“这雪说不定会越下越大,你早些回永和宫吧。”
宁长安站起来,屈膝行礼:“臣女告退。”
看着宁长安消失在视野之中,庆隆帝才问:“单骥,你说,阿宁她嫁入宁王府,老三会如何对她?”
“回皇上,卑职以为,宁王原本为的就是宁王妃身后的势力,与宁王妃本人并不相关,此番事件之后,宁王或许能对阿宁大夫更好一些,将来就说不准了。”
将来?庆隆帝自然明白,这个将来,说的是他驾崩之后的将来,这个正妻之位能否保住恐怕都是两说。
转念一想,也罢,这身的本事总不是白学的,这易容术可是样好东西。哪怕将来正妻之位没了,来个偷龙转凤离开帝都,回归江湖应该不算难事。
“明日,送阿宁大夫出宫备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