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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良人一夜变恶贼,半面人色半面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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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面前人仍不信,可此时她已卸掉了戒心,全身也放松了许多,“你……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当然!”宣成魅回得肯定。
那人终将手撤开。
看起来,她正值中年,落入囹圄前也应是大户人家,不然,她也不能保持如此细腻平滑的皮肤。纵是满身疮痍,也依稀可见全身衣物皆是由上好意料制成,就连宣成魅握着的手,亦是纤纤如玉,寸茧也无。
“你被关在这儿多久了?”
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宣成魅小心地问了一句。许是因着她的术法,她面色已红润许多,身上伤也陆陆续续愈合了一些。
“我……”她摇头,“我不知道……”
宣成魅又问:“那你可记得……你是如何落到这里来的?”
她复低眉细思,然半晌,她仍是道:“我不知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拼命地摇着头。
正好她的内伤已疗好,宣成魅松开手,顺势挽住那人胳膊,扶住她道:“既不知道,便不要想了,我们出去再说!”
那人一颤,然下一瞬,两人已出现在宣成魅与空木寄住的院子里。大约是从未经历过如此情形,她猛然抬起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宣成魅,一边往后退一边指着她道:“你你你……你是妖……”
宣成魅无奈,未待她那个妖字出口,便挥手在她面前施了一法。那人眼一黑,身子一晃,整个人便跌在了她怀里。
她将她扶进自己屋里。
彼时夜已深,从窗子里吹进来的风都带了些冷气,她看看外面,天际的云似又厚了几层,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她在房梁上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那中年女子还未醒,她去寻空木,将要敲门时,他从里侧打开了门来。她讪讪然收回手,问他:“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一些?”
她没为他治伤,全因命理书上写着,这次他本该要吃些皮肉吃苦,况且,他受的全是外伤,未及经脉,亦未达肺腑,本就无甚要紧。
他点头。
她浅“嗯”一声。
面前人忽道:“你此时可有事?”她抬起眼,他又道,“若是无事,我们一起去把这府里的妖物抓出来,可好?”
她霎时了然。
他被抓了两日,若没被救出来,自然是祸事,可如今既出来了,倒也算得上是好事。至少,他在洞中时,是有机会看清里面情形的,若那火炉当真是藤妖自己所造,就是见过藤妖本体也未可知。
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她没问他要去寻谁,毕竟在他已被破坏的命格里,他是大爷,她只须在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就好。
是清晨,薛府尤其寂静,两人一路默默无言,过半盏茶后,宣成魅忽想起莲妖,遂上前两步,与他并行着问:“那莲妖……如何了?”
空木应在思索什么,听她问,他才恍然回神道:“无甚大事!”也不知是想得太入迷,还是本不愿多说,说完这句他就没了下文。
宣成魅也不再问。
这日天沉,无日,只有零星漏下的霞影。
两人又往前行了片刻,见前方匆匆走来两人,一人在前步伐稳健,一人在后身形佝偻。晨时雾重,等到近前,宣成魅才认出,前面那人是四老爷,而后方跟着的,则是一直与他们打交道的时方。
她心有不解,然空木却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拂袖迎了上去。
“贫僧空木,见过四老爷!”他的气色已好了许多,可还是显着病态。
四老爷一贯肃然,此番亦未松弛下面色来。
“我听说……空木大师,前两日,被妖抓了?”
这事儿早在几日前就已传遍薛府,时方作为消息的源头,一听这话,就耷下脸,冲过来抱住空木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小的还以为……”
“打住,打住!”未待他说完,空木已出声打断。他要说的话,不用想也知道。空木深觉无奈,只得出手将他拉开,他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可一双眼仍将他望着,眼泪汪汪地煞是可怜。
一旁四老爷自不会管这些,他负手一旁,冷不丁来了句:“我很想知道,既是被妖抓,大师又怎会在此?”
空木抬起眼,正好四老爷也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有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在其间流转。
“你什么意思?”问话的是宣成魅。
四老爷面不改色:“我只是觉得奇怪,自大师来薛府后,关于妖物的传言就甚嚣尘上,可真正见过的人却寥寥……”话到这里,他目光骤沉,看着空木的眼里,亦充满了敌意,“都说妖物丧心病狂,可前几日大师被抓,今日却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这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大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可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宣成魅与空木自是都懂了。他的意思是,空木就该死在妖洞里,否则,以薛府近日发生的事来看,说有妖物的是他,见过妖的也是他,而今落入妖窝,却还能出来的也是他,单看这些事情,他都更像是贼喊捉贼。
宣成魅低笑,看来,这四老爷身上,还真藏着些事。
她这里想着,旁边空木亦淡淡一笑,“四老爷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妖,所以……四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我?”虽是无端泼过来的脏水,可他却回得无比坦然。
“什……什么?”四老爷未回话,一旁的时方已然炸了锅。他先是惊得跳起,后摩挲着手掌前前后后转了两圈,最后停在空木面前瞪大眼看向他,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喃喃自语,“少……少爷,您当真是妖?”又一顿,甩头道,“怎么可能?您可是佛家弟子,哪能是妖呢?”后又一转,“可是妖物最喜欢附在重要的人身上了,您若不是妖,又怎么能在妖物手中活过两日?”
一时间,场面被他弄得鸡飞狗跳,连宁静的清晨都被他搅扰得热闹非常。
“行了!”宣成魅听不下去了,可发话的却是空木,她侧目看他,他却故意做出吓人的模样,对时方道,“你都说了我是妖,还敢在这儿叽叽喳喳,就不怕我真把你吃了么?”
时方登时噤声。
空木又朝他一笑,他身子一抖,忙抬手将嘴捂住,后又似觉得不安全,紧接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整个过程,四老爷都紧锁着眉看着,其目冷,面寒。
这日与四老爷的相遇莫名其妙,分开得也相当莫名其妙。大约就是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里,他留下一句“若是妖物,自当除了干净!”后就背转身离去。
空木在后面喊:“四老爷既怀疑我是妖,又怎敢独自前来质问我?莫非……四老爷这条命,已不打算要了?”
四老爷顿住脚步,可他只微侧了侧脸,又大跨步地往前去了。空木亦收住声,若有所思地一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于是刚刚还热闹的场景里,就只剩了宣成魅与时方两人。
宣成魅戳戳时方,问道:“话说,刚刚那席话,你听懂了么?”
时方先点点头,后又摇头,愕然道:“不是说……少爷是妖么?”
“这话你也信?”宣成魅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道,“罢了,反正咱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件!”
说罢,她亦朝着空木离开的方向走了。
独留下时方一人,仍然纠结在风中凌乱。
空木去的,是四老爷的院子。
听底下人说,在质问过空木后,四老爷便去了薛老爷那里,之后二老爷也紧随着去了。三人关在屋里秘密商量许久,等开门后,二老爷命人将空木可能是妖的消息宣传出去,四老爷则直接带着下人去外面请法师。
彼时两人躲在红木亭后,听的是嘴碎的丫鬟与小厮说的,他们聚在一起,皆在感叹空木好好一个和尚,竟被猪油蒙了心,要去当妖物。
宣成魅听着,颇为感慨道:“你倒挺厉害的,一大早喊我出来抓妖,却一不小心把你自己抓成了妖!来来来……说一下,有什么感想?”
空木却甚坦然,他悠哉游哉地往亭柱上一靠,正好那几个丫鬟小厮散了开去,便也未压低声音,直接道:“感想还真没有,只是有些好奇,这种话,你信么?”
“什么话?”宣成魅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努努嘴:“那些下人说的……说我是妖啊!”
“哦你说这个啊!”宣成魅转着眼珠想了一想。这话她自是不信的,若他真是妖,或者与妖有着联系,她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即便他道行高深,也绝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躲过这么久。只是她不明白,他既自己承认了这样荒唐的问题,又何必来问她信不信?“我信或不信,有什么关系么?”
空木亦陷入思索:“貌似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在我们妖的世界里,你若能说两句好话,我大约可能留你一命!”
“哦……那我谢谢您了!”宣成魅回,“不过我这命,还轮不到您来留。虽然我不信您是妖吧,但你如果真是呢,也别太把我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我若真死在您手上,那也是我前世犯的罪,放心,我不会怪您的!”
一席话说得无限嘲讽,然空木却弯唇一笑。他正欲再说什么,远处拐角处却忽然冒出两个人影来。宣成魅忙拉住他,他会意,当即敛住声音。
两人一同躲到红木柱后,见拐角处两人越走越近,待到院门前,他们才看清,那竟是四老爷与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