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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水惹双殊玉桥冤,胸怀瑾瑜浮藻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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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静夫人,确实是那位叫做兰静的妾室。
她为人极好,起码在这丫鬟看来,她是一个典型的大家小姐。因嫁过来前她家里条件就不错,从小养成的便是温柔和善的性子,乃至嫁过来后待人待事也一贯如此,纵是对下人,她也几乎从未打骂过,只偶尔他们做了错事,她才会厉声苛责几句。
这样的人,人缘自是极好的,就连薛老爷的其他妾室也都与她关系不错,唯独正房夫人,也就是空木的母亲铃兰,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一直与之针锋相对,直到数月前。
那时正值年关,薛老爷带着一众男丁去了京城,薛家有正房夫人当家,这静夫人倒也没什么异议,后来不知怎的,铃兰忽然将她召到自己屋里,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就那样翻天覆地地吵了起来。
静夫人性温,一般时候吵架她都只适时插两句,但这一次她却一改往日脾性,与铃兰据理力争,最后两人都未讨到好处,双双落了一肚子气。
之后就是那素衣女子讲过的部分,年关过去,她们互相谁都不理,某天夜里又一次爆发,争吵时不知谁失了手,将一个丫鬟推得磕在了桌角。再之后,就是两个小厮离奇死亡,老爷与一众男丁回来,到上个月,静夫人也忽然殁了。
据伺候静夫人的小厮说,当天夜里,她散步到白玉桥边,说是有些事要处理,交待他们不要跟着。他们应了,一齐回了住处,哪知就是这一次,静夫人就出了事。
他们是第二日清晨才去寻的,当时白玉桥的栏杆上挂着静夫人的一块随身玉佩,上头还沾着点点血迹,两人当即意识到出了问题,双双跳进湖水去寻,可最终也只寻到几件被勾在荷梗上的衣物,别无其他。
——静夫人失踪了。
后来薛老爷调查时,住在那湖附近的人说,那天夜里确实听到有人的叫声,但因为夜深,又不甚清晰,他们便以为是在做梦,这才没有上心。为此薛老爷还罚过一众人,可无论他怎么罚,静夫人寻不到就是寻不到。
大家都说静夫人死了。且从这以后,就有各种各样的流言流传开来,有说她是愧对那平白死去的丫头自缢身亡,也有说是那丫头回来寻仇想要她为之偿命,这些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猜测,大家虽怕,但也没当真当一回事,真正让人觉得这桥邪门的,是那两位小姐。
大小姐薛清羽宣成魅已经见过,看那模样本该是个机灵俏皮的姑娘,可忽然有一天,她随人走到这白玉桥上,也不知看着了什么东西,就疯疯癫癫地抱着头一遍遍地说:“不要,不要!”众人本想去劝,可她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极让她惊恐的东西,他们靠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后一脚踩空顺着阶梯摔了下去,至此落下了疯癫的病根。
还有那二小姐,本是个温婉柔弱的美人儿,也是在某日经过白玉桥时,忽然就不肯走了,任凭下人如何劝,她都只是笑,笑着笑着又哭,哭完了继续傻傻地笑,且从那日以后,她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一心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成日里想着什么。
她们都是薛老爷的女儿,从小生若明珠,却都因这白玉桥莫名变得疯癫痴傻,以至现在,关于这桥的故事越来越多,有的说它就是石妖所化,吃了静夫人还不够,还想吃这两位小姐,有的说是静夫人死在这里,它才沾染了她的怨气。可无论哪一种,对常人而言,都是令人害怕的存在。
所以现在,若非必要经过,府中人皆会对它敬而远之,久而久之,这种惧怕感便似瘟疫一般蔓延,就连这湖都一并荒废了。
说到这里,那丫鬟脸色分外凝重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宣成魅,仿佛在说:“宣姑娘,我求你了,你就别去了吧,我真的很怕啊!”
宣成魅有些于心不忍,但话已说到这份上,若不全数问清楚,难免功亏一篑。遂将眼移开,仍做不解道:“竟有这等奇事么?”顿了顿,又道,“昨日我见那桥下有一朵颇为好看的荷花,今日再看时便没了,我以为是我眼拙,看错了,此时听你说来,这河里当是真有着奇事了,难怪这附近都未怎么见人!”
若说之前那丫鬟只是担忧,听了她这话后,她便是惊惧了。她将眼瞪得老大,鼻翼微扇,身子也不自觉颤了起来,便连脸色也忽然之间变得煞白。
“宣姑娘,您……您说什么荷花……”她咽了下口水,“夫人一直不喜荷花,老爷宠她,所以早在多年以前,那湖里的荷花就被除尽了,里面……根本就没有荷花啊!”
宣成魅一惊,惊诧道:“那荷叶呢?也没有么?”
“自然是没有的……”那丫鬟越来越怕了,她抖着腿退了两步,连接着说的话也抖了起来,“荷花一直讲究花叶共生,有花必会有叶,有叶必会有花!老爷既派人去除,定会将它们一齐除尽,又怎有留叶不留花的道理?”
她说的不无道理。
宣成魅眯起眼,遥遥望向白玉桥的方向,表情亦变得凝重起来。那丫鬟见状,小心打量了下她的神色,见她只是思索,并无不悦,方轻唤道:“姑娘既已见过这些奇事,就莫要过去了吧。此时虽是白日,但上次来的道士说了,这府里的妖物道行甚高,一般法师奈何不了它,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妙!”
宣成魅看向她,虽仍有疑虑,但该打听的事已打听得差不多了,遂勾出一抹感激的笑来,轻道:“多谢姐姐提醒,既是如此,我便不去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亦带出一抹浅笑来:“如此甚好!姑娘若觉无趣,大可去其他地方逛逛,这薛府里有着好景致的地方也还挺多的!”
宣成魅笑着应了。
她又道:“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姑娘请便吧!”
宣成魅冲她虚行一礼。她受了,而后转身,脚步极快地离开了此地。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宣成魅敛住笑,她看着她的背影,又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若依她所言,这湖里原没有荷花,那这几日里,他们见着的那些荷花与荷叶就都是有问题的,犹以那日雨夜他们遇着的小莲妖最盛。她说她长居湖中,是前段时日才勉强修成人形,修为并不高深。若真如此,她就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且将妖气掩藏得那般彻底,让他们无迹可寻。
这只能说明,这莲妖说了谎!
思索间,宣成魅已回到了白玉桥边。空木已不在之前的位置,她四下望了一眼,见西南边一个攀着藤蔓的拱门里露出的树叶在轻轻颤着,此时日近正午,闷热无风,她微默一瞬,抬步朝着那门走了过去。
这门与那日夜里,他们从山上来时经过的拱门很像。那时天虽然黑,雨也大,可因要追踪那骤然飘过的白影,她便都多留了些心思,不光记住了这门的方位,亦记住了它的特征。
果然,她一进门,便觉又开了一片天地般,里面与湖塘场景全然不同,倒像是一处久无人去的山林,入目的全是高耸的树木与低矮的荆棘,间或还有些奇珍异草,蛇虫鼠蚁更是毫不稀奇。
她顺着记忆中的路径贴墙往左走了十来步,掀开一丛茂盛的褚桃后,眼前骤然现出一条小道来。它未经修葺,看样子更像是走得多了,就自然形成的小路,不过两脚宽,下面还贴地长了一层草。
她顺着小道往里,甫一踏上去便见一只鸟迎面飞来,伴随着树叶相互摩擦的刷刷声,且隐隐还能听见人的说话声。她继续往前,将走过小半里路,便见空木抱着一粉衣女子迎面而来。
大约是听到声音,空木先顿住了脚步,见是她,他复抬步走来。等到面前,她探身看了看他怀中人,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将脸埋在空木怀里,一手紧拽着他手臂,另一只手缩在两人胸前。宣成魅未看清她的脸,但见空木担忧的神色,她亦没有多加阻拦。
空木从她面前走过,声音极少有地急促:“她受伤了,我得救她!”
宣成魅仍不知他说的她是谁,她正要继续问,他怀中人忽然呻吟了一声,一阵厚重的妖气骤然从她身上飘逸而出。
只要是妖,就一定会有妖气,就算上古修成半仙的妖兽亦不例外。且一般而言,不同妖身上的妖气甚为相近,一般人难以分辨,可宣成魅不是一般人,但凡凡间的妖,她只要见过一眼,就能将妖气与妖一一对应起来。
——他怀里的这只妖,正是那日雨夜,他在白玉桥边打出来的莲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