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 发现对象是老师》管彤文心

8、音乐厅的彩排

　　这…

　　任晗看着自己拿在手里的红本子，有点哭笑不得，他没理会沈悟的逼问，失笑到：“我说，你不会，真的把这种东西从头到尾看过了一遍吧？”

　　“你说呢？” 沈悟挑了挑右眉毛，任晗合上本子，看了下封皮上的折痕：“不会吧？你可不是这种人！”

　　“哪种人？认真工作、敬业负责？既然应聘了这个职位，自然要做好分内之事。”沈悟坐直了身子，
　　“任晗，你在P大任教的时间可比我久多了，没看过这个册子，行，我不是马院长，也不是那些督察员，没有权利管什么。可你刚刚，拉着一个女学生，到一个单身男教师的宿舍来，就为了你嘴中区区一个’玩笑’，就算你是为了捉弄我，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家女生的名声？这一棟都是教师宿舍楼，一个女学生走出去，即使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你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四个字吗？”

　　“沈悟，”任晗站起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在国外呆了这么久，脑子里装的倒是些陈旧腐朽的渣滓。你这一番话，倒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曾说过的’…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没想到今天我倒在一个高学历的现代人身上重温了这种想象力！”

　　他把小红本扔回到沈悟身上：“她说她来借书，我就带她来了。她关心你个病人，给你做碗面吃。这么点事，至于和什么’师生恋’、’性骚扰’扯在一起吗？你倒是洁身自好，看来是我龌龊了，竟以为师生之间还会有纯洁的情感？沈悟，在你心里，人是有多坏？人心是有多坏？！”

　　“别说这个规定有没有道理，我告诉你沈悟，虽然我目前还没有过这种经历，但万一，如果，我学生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这种规定都他妈.的是狗屁！我会不顾一切去追她的。我的学生，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拥有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你懂吗？”任晗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沈悟一开口就像政治处书记那样，带着股腐臭的封建味儿。

　　沈悟什么表情也欠奉，站起来拉开门，吐出两个字：“出去。”

　　“出去就出去！”任晗自觉大失面子，三步两步就走出房间，他站在门外对着门里一张死.人脸的沈悟说：“沈…”

　　“悟”字就被关在了门外。

　　沈悟“啪”一声关上了房门，门板离任晗的鼻子只有几毫米远。他被门板带起的风扫得一激灵，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扫地出门了，恨不得一脚踹在这门上。

　　把不停说胡话的任晗关在了外面，沈悟冷着一张脸，走回房间，倒在床上，左手臂紧紧压在眼睛上，觉得好无力。

　　任晗是不知道他的情况，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直接地插在他心上，而后再横生枝蔓，把他的心一点点勒紧，一点点绞碎。

　　宋薇自那天和沈悟“摊牌”后就再没去上过他的课，已经过了一周了。她不想见到他，而且那天吵得那么厉害了，当事人再怎么心宽也不可能会毫无芥蒂。她不想去想这个事儿，邮箱里每天都多了几十封邮件，都是上沈悟那节课的学生，知道她的名字直接发邮件来问课堂笔记的（因为P大的教职工邮箱都是统一格式的，所以只要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拼音及院系就可以发送邮件了）。

　　宋薇一封都没打开，直接都拖进垃圾箱。平时在楼道里遇到有问的，她也都敷衍过去，说“沈老师没让我记了”。这样狐假虎威的传圣旨她也不怕，其实她心里倒是暗暗希望沈悟有所听说的，可是这人就像一口深井，永远都是看不到他有反应的。就连’大家没笔记看了’这么大的事，他都当没发生一样，也不给她发封邮件问问？

　　真憋得住！

　　宋薇想着心下暗气，一不小心手上用着力，一下就把圆珠笔的笔帽杆掰断了。清脆的一声响惹得正在讲话的人看了过来：“宋薇，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噢，我觉得您讲的很有道理，暂时还没什么可补充的。” 宋薇回过神来，忙送上一个不失谄媚的狗腿微笑。讲话人很满意，继续道：“…今天下午最后一次彩排，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争取每个环节都做到万无一失。这次’校园歌手大赛’是我们学生会第一学期以来举办的最大的一次活动，明天晚上各位领导都会来观赏，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做到最好，大家有信心吗？”

　　“有！” 宋薇小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群打了鸡血的亢奋尖叫声中。她无奈地摸摸脑袋：作为一个一点都不爱组织活动、忙前忙后的人来说，她到底是为什么当年要报名参加学生会呢？如果不是当时作出的错误决定，她现在也跟杜雨薇和张天爱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宿舍里，光等着明天来听就好了呀！

　　冬天的天黑得早，才六点多就彻底见不着太阳了。偌大的音乐厅里吵吵嚷嚷，音响组、灯光组、纷纷全副武装上阵开始检测机器情况，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人都穿了礼服脸上带妆，开始了正式的串词。那个高高大大不过娘们儿吧唧的文艺部部长姜超在下面指手画脚地，一会儿“诶灯光组的呀，大灯太亮啊照得主持人脸都看不清五官了”、一会儿“后勤的呢？后勤的？明天领导坐的席怎么还没摆上呢？水呢？茶呢？”，支使得在场的人团团转，偏生眼睛还利的很，谁休息一会会儿都会被他发现。

　　这不，宋薇刚坐下来喘了一口气，矿泉水还没打开盖，水还没喝到嘴里呢，那头声音就响起来了：“那个宋薇啊，去看看后台选手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啊？准备好了就按顺序一个个来，都过一遍。”

　　“知道啦！” 宋薇认命地起身往后台走去。

　　不仅前场乱哄哄的，后台也乱糟糟的。化妆间不大，大家都挤在一处，女生都去厕所里换衣服了，还顺道把男厕所也占领了。男生没办法嘛，只好直接在原地就脱衣服。还好不用脱光光，也免了斯文扫地的悲惨下场。宋薇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根本听不清，索性拿了个大喇叭，对着喊：“…最后再问一遍啊，伴奏带都交上来了吧？”

　　她环顾四周，很好，没有人或露出迷茫的眼神，或露出惊慌的表情，大家看起来都知道她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哪、在干嘛。

　　“很好！请大家按下午抽签的顺序，一个一个排好队，每人的彩排时间只有五分钟啊，五分钟！准备了两首歌的同学要把握好时间啊！你可以选择把歌从头到尾唱一遍啊，也可以只唱部分。注意啊！我们今天彩排的重点不是练歌，练歌我相信大家在自己宿舍的卫生间都练过很多遍啦，我们前几次的彩排也请了音乐组的王老师和洪老师来替大家把关了，所以能走到这一步的同学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啊，不要紧张，啊！”

　　宋薇看到队伍里已经有人露出了“知道啦”的神情，本来因她讲话安静下来的后台有满满开始小声地骚动起来。知道是选手开始不耐烦了，她决定长话短说，音量上了一个台阶：

　　“今天彩排的重点是让大家熟悉舞台的感觉啊！舞台！要记得自己的走位、有几位选手找了现场伴奏的，你的伴奏呢？不要被灯光扰乱了啊！还有…”

　　嘈杂声越来越大，已经逐渐要压过她经过大喇叭扩音之后的声音了。宋薇决定放弃，她大喊一声：“第一位上场！”

　　一个扎着高高的双马尾的女生走上了舞台。宋薇只能呆在后台维持秩序，就凭擦肩而过的那几眼，宋薇就断定这姑娘是走甜美系风格的——她整个人长得就很甜，因为灯光原因舞台妆会花得更浓，那姑娘凭着卷翘的睫毛、粉嘟嘟的脸蛋和一边的酒窝，足够让男生们为她打call了！

　　宋薇暗自猜想着这姑娘会选什么歌呢？类似那种青春偶像甜蜜气息、一听就让人想恋爱的吧！比如林俊杰的《小酒窝》？周杰伦的《告别气球》？这首歌这两年很火诶。或者，《love story》？

　　前奏一出，嗯，还蛮熟悉的嘛。

　　等等！

　　宋薇跳了起来：这段前奏她熟悉，没有错，可这股熟悉感中怎么隐隐带着股年代的气息？

　　这首歌是…？宋薇拼命地在记忆中搜寻这首歌的存在，然后，她找到了——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什么情况？！宋薇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周围等待的选手，大家都一脸淡定，完全不像她这样没见识过大世面的样子。

　　什么情况？！刚才上去的是一个妹子，现在唱歌的听声音是个汉子啊！

　　那宏伟、那雄壮、那中气十足、那气贯山河！

　　她身边一个选手估计是看她太懵b了，才好心告诉她：“你前几次彩排没来吧？这个女生好像以前是学京剧的，她这是用那种京剧老生的唱腔唱的。”

　　“哦哦哦。” 原来是这样。宋薇内心一脸惊叹地为这妹子鼓掌。她好奇起来，问这个为她解除疑惑的男生，“那同学，你准备要唱什么呢？”

　　“我呀，” 那个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唱的歌叫《在水一方》。”

　　哦，这名字挺好听的，不过宋薇没听过。她装作听懂的样子，感兴趣地睁大眼睛（假），边笑边点头（真假）：“好期待啊！”

　　“下一个就是我，你就可以听到啦。” 男生听着前台的伴奏音乐稍弱，起身准备去了。

　　嗯，在水一方。宋薇趁人走了，赶快拿出手机打开百度，输入“在水一方歌曲”。

　　等等？出来的第一条搜索结果“邓丽君－在水一方－□□音乐在线试听“，第二条“邓丽君—在水一方－搜狐视频”？？

　　前面那个女孩刚下台，宋薇连忙让她过来登记，女孩甜甜地微笑，特别软糯地说了句“谢谢”，哇，跟之前唱歌的声音完完全全不一样啊！

　　她还没从这迎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前台的伴奏音乐就响起来了，接着，一个轻灵婉转、宛如天籁的女声响起，如痴如慕、如泣如诉：“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宋薇这次是真的又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声音无论如何不像是刚才跟她聊天的那个男生所拥有的。刚才她听到的明明就是男孩子的声音，现在听到的却是女孩子的声音！这样的反差比起刚才第一位女生的表演真是不遑多让啊。前台传来的歌声简直可以用“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她就放任自己的心思飘浮在半空中，享受这样美妙的声音。

　　她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走来去，却不自觉地定在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女生在角落里，看起来面色苍白，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周围人都在各自抓紧时间熟悉自己的歌曲，没有注意到她。宋薇起身就向她走了过去。

　　“同学，你怎么样，还好吗？” 宋薇看到面前的女生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左手被自己的右手掐得通红，整个人都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我，我就是紧张。” 女生嗓子都有点哑哑的，带点哭腔。

　　紧张呀。这可没什么好办法。宋薇想了想，出其不意把她紧紧抱住，还”咯吱“了她几下。果然，女孩被痒得“呵呵”笑个不停，等到宋薇放开了她，笑意还残留在脸上。

　　“怎么样？这下没那么紧张了吧？我这里还有热水，你喝点吗？”宋薇拿起身旁随身携带的保温壶递过去，女孩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情绪。

　　“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今天放宽心好好彩排，明天一定会很顺利的，好吗？相信你自己！” 宋薇真心地给她加油，女孩却有些承受不了的样子，躲开了她鼓励的目光，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宋薇拍了拍女生的肩权作安慰，看前面一个男生回来了，赶快拿了登记表跑过去要签字。

　　女生看着宋薇跑远的身影，一下子就难过起来：你人这么好，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 我也是不得已啊，你不要怪我好吗？要怪，去怪他吧。